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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綏芬河
2020-04-17 07:49:43 來源: 新華每日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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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5日,綏芬河口岸。這也是綏芬河第三代國門。張濤攝

  76歲的李恩泰在中俄邊境小城綏芬河生活了一輩子,他從沒想過,這座中國東北邊陲的“百年口岸”,會以這樣的方式“出名”,比當年用暖水瓶換魚的故事動靜還大。

  1987年,綏芬河市與俄羅斯的波格拉尼奇內市,用兩張白紙和復寫紙完成了第一筆交易。1000只氣壓暖水瓶和10萬公斤蘋果,交換了3萬公斤比目魚和5萬公斤明太魚,小城從此成為中俄邊境線上耀眼的“珍珠”。

  新冠肺炎疫情來襲,這個位于黑龍江東南角、曾被人戲稱為“要用放大鏡才能在地圖上找到”的中俄邊陲小城,突然成為舉世目光聚集的焦點: 3月27日至4月13日,經黑龍江綏芬河口岸入境2497人,其中322人確診新冠肺炎,還有無症狀感染者38人,一時間常住人口僅7萬的小城成了抗“疫”前線。

  綏芬河在哪?為什麼是綏芬河?這座百年口岸的誕生與發展,充滿著各種各樣的偶然,也孕育著各種各樣的必然,從幾個歷史長河的精選片段中,我們來尋找答案。

  因融通而生

  每天上午9點30分左右,都會有一趟“綠皮”火車緩緩駛離綏芬河火車站。和大多數“綠皮”火車一樣,它的內飾十分普通,不過這趟列車車頭上懸挂著中國國徽,彰顯了它國際列車的身份。

  火車開行5分鐘左右,會從一座橋身上鐫刻著“1903年造”的鐵路橋上穿過,這座曾被稱為“遠東第一橋”的俄羅斯風格鐵路橋歷盡滄桑。

  再過幾分鐘,它會穿過擁有高高穹頂、俄式窗廊的百年綏芬河老火車站,穿過3號洞、2號洞,穿過國境線,駛向不遠的俄羅斯小站格羅迭科沃……

  1903年1月,清政府設立“總理綏芬河鐵路交涉局”,綏芬河第一次以一個城市的身份出現在地圖上。

  如果沒有鐵路,也許根本不會有這座城市。最初,小城與鐵路本無緣。

  19世紀末,沙皇俄國為了自己的戰略目標,在中國領土上修建了一條以哈爾濱為中心,西至滿洲裏,東至綏芬河,連接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中東鐵路”。

  這條鐵路原本打算在當時的東寧縣三岔口修建,並以東寧境內水係綏芬河作為站名。可修築中工作人員發現,當地的地質結構並不適合修建鐵路,鐵路只得向北移動了50多公里,這就是現今沒有綏芬河流過的綏芬河市。當時,小城依山而建,林木豐茂,我們至今也很難在文獻中準確找到對其之前歷史的更多記載。

  1903年中東鐵路建成,因其距俄羅斯對應口岸波格拉尼奇內16公里、距俄遠東最大港口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210公里的獨特地理位置,迅速成為連接東北亞和走向亞太地區的“黃金通道”,這也奠定了綏芬河地區交通、通訊、通商的基礎,使它得以與符拉迪沃斯托克、哈爾濱近乎同步的發展。

  據綏芬河市官方史料記載,1923年3月,東省特別區行政長官公署設綏芬河市政分局;1927年4月,國民政府成立東省特別行政區綏芬河市;1933年7月,綏芬河公署成立,隸屬偽北滿特別區公署。1930年代,有俄、日、朝、英、法、意、美等18個國家的使節和商賈雲集于此,文化和經貿交流異常繁榮活躍,五顏六色的各國旗幟林立市區,時稱“旗鎮”和“國境商業都市”,並獲得了“東亞之窗”的美譽。綏芬河還在中國東北邊陲最先開通了火車、汽車,最先有了電燈、電話,被冠之“文明中心”。彼時,來自內地和多個國家的商人有1萬多人,常年往來于綏芬河與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參崴)之間,從事邊境貿易,人稱“跑崴子”。

  在今天已經被改造為中東鐵路紀念館的綏芬河老火車站內,通過一幅幅老照片,我們可以窺探到鐵路為這座邊陲小鎮帶來的繁榮,而在綏芬河老城內,一座座俄式建築,也記錄了這座小城曾經的繁榮。

  與鄰國俄羅斯的交流、融通,是綏芬河與生俱來的特質。

  因窗口而興

  在綏芬河新國門的連廊內,在綏芬河老火車站的展廳內,在綏芬河博物館的展示墻上,你都會看到一張關于元宵節燈會的老照片。

  1987年,當時的國務院經貿部授予綏芬河市對蘇開展貿易和經濟合作的許可權。山城站在了新的歷史起跑線上。從此,田園般的生活中注入了“國際意識”。燈會,亦是如此,那時候,每年的元宵節燈會,幾乎就是一場貿易洽談會。

  改革開放初期,綏芬河還是一個“一條馬路、一盞燈,一個喇叭全城聽”的萬人小城。隨著中蘇關係緩和,上世紀80年代末,綏芬河市開始與相鄰的波格拉尼奇內開展貿易合作。貿易一開,綏芬河迅速成為中國東北開放的一扇窗口。

  在不斷探索中,邊境貿易在綏芬河慢慢展開了。1987年10月26日,綏芬河與濱海邊疆區易貨貿易正式開通,在天長山腳下小綏芬河南中俄邊境附近,雙方設立一處鑄鐵手動擋桿,用以規范過境人流和車流,這就是綏芬河的第一代“國門”,現在,這道國門正安靜地佇立在綏芬河的中俄邊境線上。

  已經退休的原綏芬河市中蘇友好協會會長李恩泰,以前總願意和老伴一起到綏芬河國門那走一走,看看已經正式投用的第三代國門,再看看已經“退役”的第一代、第二代國門。

  “興邊通貿,讓綏芬河有了今天。”李恩泰説。

  1991年10月1日,第二代國門落成使用,綏芬河擁有了一座真正意義上的國門。

  如果説第一代國門見證了綏芬河現代邊境貿易的開始,那麼這座集過客、過貨和旅遊觀光為一體的建築,見證的則是綏芬河口岸的迅速成長。從上世紀80年代末汽車臨時過貨運輸口岸到1994年成為國家客貨運輸一類口岸,綏芬河在貿易中迅速成長,一個邊陲小鎮成為遠近聞名的“國境商都”。

  2012年8月,綏芬河第三代國門正式開始建設,2014年底新國門建成。第三代國門高51.8米,長81.8米,跨度54.1米,雙向8車道通行,國門主體建築共分九層,氣勢雄偉。

  站在新國門上,人們可以眺望對岸的俄羅斯和往來中俄兩國的車輛、人群,還可以看到手動擋桿的一代國門和已經“退役”的二代國門。

  “從鑄鐵擋桿、到二代國門,再到今天雄偉的新國門,它們記錄了綏芬河市的發展,也記錄了綏芬河作為中俄經貿往來窗口的日益繁榮。”李恩泰説。

  作為中國向北開放的窗口,從來都是綏芬河的使命。

  因流動而靚

  初到綏芬河的外地人,常會誤以為自己走出了國門。

  這裏可以用盧布作為流通貨幣,滿大街都是俄語標牌,金發碧眼的俄羅斯人在街道上幾乎隨處可見,其貌不揚的老大爺,可能也會説上幾句俄語。

  在綏芬河,幾乎人人心裏都裝著買賣,如果你和一位等紅燈的計程車司機在不經意間提起匯率時,多半他會隨口説出來,因為他很可能還經營著一家小型貿易公司。

  這一切,都源于市場給綏芬河人留下的深刻烙印。

  “不管在街上還是商店,大人小孩見到老外就説‘欠欠’(交換之意),隨時隨地就做買賣。”綏芬河商人李佰波回憶當年場景時説。上世紀90年代,俄羅斯輕工産品匱乏,成就了綏芬河的“易貨貿易”。當時綏芬河幾乎全民“欠欠”,當地人站在街上用旅遊鞋、運動服等輕工産品交換俄羅斯人的手表、呢子大衣、望遠鏡等物品。

  “那時候在此地做買賣的,三分之一是本地人,三分之二是外地人。綏芬河每天有一列回俄的列車,乘客全是扛著各種大旅行包滿載而歸的俄羅斯人。”李佰波説。

  幾年前,“欠欠”重現綏芬河,不少俄羅斯人又來“擺攤”,一時間勾起了許多綏芬河人深處的記憶。起初,畢竟是兩種不同的語言,不能直接溝通怎麼做買賣,有一個計算器就夠了。要多少錢,直接按下數字,你來比劃我來猜,其實也不是問題。

  “隨著‘欠欠’,語言什麼的也就都會了。”李佰波説。

  為解決這種散亂無序的交易狀態,綏芬河市籌建起一座3000多平方米的五層樓宇,取名青雲市場。正是這個擁有560個攤位的市場,讓綏芬河一躍成為當時中俄沿邊開放地區最活躍的商貿中心之一。

  “那時生意太火了,一個月賺幾十萬的人有不少。”48歲的浙江商人蔡慶輝是第一批入駐青雲市場的客商。他回憶,那時的商場人山人海,喧囂不絕,成為中俄商家眼中的“淘金地”。隨著中俄傳統邊貿變化,如今青雲市場商品覆蓋服裝、鞋帽、日用百貨等上萬個品種,成為中國南方輕工産品和機電産品開拓俄羅斯市場的“門面”。利用多年積累的俄羅斯客商與人脈,青雲市場正向對俄電商、娛樂、餐飲、文化、旅遊等多領域進軍,近幾年平均年交易額達10多億元人民幣。

  疫情來襲前,俄羅斯女孩列娜非常喜歡來綏芬河購物。“中國商品性價比很高。”列娜告訴記者,她來自俄羅斯海濱城市符拉迪沃斯托克,距離綏芬河約200公里,她常搭乘客車往來兩地。

  先購物,再去馬克西姆餐廳吃飯,周末的時候可以在綏芬河的電影院看看電影,在酒吧裏聊聊天……

  那時,寬敞、整潔的綏芬河客運站國際候車大廳裏,經常可以看見數十位像列娜這樣喜歡中國商品的俄羅斯女士,帶著厚重的包裹排隊候車,符拉迪沃斯托克、烏蘇裏斯克、斯拉維揚卡,在這些城市中,綏芬河是個響亮的名字。按規定,她們每人每次最多可攜帶50公斤貨物出入境,這裏的長途客車特意加挂了貨物拖車。

  流動,是口岸和口岸人的天然基因。

  因“大愛”而“戰”

  許多綏芬河人都説,這座小城現在太難了,小小的肩膀扛起了不能承受之重。疫情來襲之初,綏芬河一直保持著本土病例為零的紀錄。如今,往日繁華的口岸,不得不按下客流暫停鍵。

  綏芬河是中國僅有的兩個擁有公路、鐵路兩個一類口岸的對俄口岸之一,也是中俄經貿大省黑龍江最大的口岸,其公路口岸擴能改造完成後,有24條出入境旅客通道、12條貨檢進出境通道,口岸年通關能力達到600萬人次、車輛55萬輛次、貨物550萬噸。鐵路口岸經過多年擴能改造,換裝能力達3300萬噸。

  客流雖然按下了暫停鍵,但口岸的窗口職能,依然在發揮著作用。綏芬河是俄羅斯遠東地區許多城市的“菜籃子”,這幾天,綏芬河的蔬菜大棚裏,員工在做好防護的前提下,依然忙碌著,他們種植的蔬菜,將由俄羅斯運輸公司協助出口至遠東地區。作為中俄最大的鐵路貨運口岸站之一,標誌著這座城市活力的火車笛聲依然不斷在小城上空鳴響,一輛輛俄羅斯進境的貨運列車,還在承載著兩國的經貿往來。

  邊陲小城拉響疫情警報,國家和黑龍江省有關部門迅速行動,“外防輸入、內防擴散”。國家衛健委日前已經組派工作組和專家組趕赴綏芬河;一些從湖北歸來的黑龍江省醫護人員,剛剛結束休整,又重新披上白色“戰衣”趕赴口岸一線,為了同胞的健康,為了全球攜手抗疫,保持拼勁打好新戰“疫”。

  黑龍江省對所有入境人員實行閉環管理、分層救治,綏芬河則全市總動員,全力戰“疫”。

  小城大愛,春暖無聲。邊境線上冰淩花已經破冰盛開,戰“疫”過後,百年口岸必將煙火重生,喧鬧重現。(記者李鳳雙、鄒大鵬、馬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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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錯】 責任編輯: 趙文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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