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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醫生不輕松 但我熱愛這個職業”
2020-03-08 07:18:11 來源: 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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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老年醫院呼吸科主任田蓉馳援武漢,使盡渾身解數與死神爭奪患者

  2月12日,武漢協和醫院西院,口罩在田蓉臉上留下痕跡。本版攝影/新京報記者 陶冉

  【日志記錄人】王穎妍 北京醫療隊隊員 北京積水潭醫院ICU護士

  在武漢馳援一個多月,新冠肺炎在醫生田蓉心中,數次刷新認知:好像不那麼新奇,又的的確確十分陌生。與死神奪人的過程中,患者病情的好壞牽動她的悲喜。有時,病房中平凡人身上的人性光輝,令她感到觸動。

  醫生上戰場,不需要思考

  3月5日早上7點,武漢協和醫院西院區病房內,患者們逐漸醒來。田蓉當天第二次進入隔離區,打算在交班之前再完成一輪查房。

  在口罩、手套、眼罩、鞋套、防護服的重重包裹下,田蓉的動作變得有些緩慢。但經過一個多月的一線工作,她已經適應了這樣的全副武裝,還摸索出了一些小技巧。剛來時,她依照網傳的經驗,用洗滌靈擦拭防護眼罩,防止霧氣上鏡,結果剛進病房眼前就糊了,只能用余光搜尋霧氣的“破綻”,借助一小片視野完成救治。後來,田蓉將洗滌靈換成碘伏,效果不錯,擺脫了霧氣的困擾。

  田蓉對傳染性疾病並不陌生。田蓉所在的醫院是北京老年醫院,由2003年北京收治非典患者定點醫院之一的北京胸科醫院改建。當年,在外地讀研的田蓉沒能參加一線救援,但通過同事的描述和資料,她對非典有所了解。

  1月26日,田蓉接到北京醫療隊組隊的通知,主動報了名。她是科主任,年資最長,曾在ICU幹過,經驗豐富。“來,因為就是幹呼吸科的。”對她來説,去疫情最前線,是不需要思考的一件事。

  當時,全國新冠肺炎確診患者數在逐日增加。當了多年的呼吸科醫生,田蓉不像普通民眾那樣恐懼,但不斷傳來的死亡病例及醫務人員感染的消息,讓她在倉促的準備中,一瞬閃過寫下遺書的念頭。

  遺書未能落筆。1月27日,田蓉收到消息:20分鐘後集合出發。深夜11點30分田蓉離開機艙,腳下已是武漢。

  白衣人的悲喜係于病床之上

  新冠肺炎這一疾病,在田蓉的腦中數次刷新認知。

  1月29日,北京醫療隊開設首個病區,田蓉是首批進艙收治患者的醫生之一。當天收治19名患者,當一沓CT片在眼前展開時,田蓉第一次有了“看到”新冠的實感。

  “沒有想像中的重。”19人中只有兩三位是重症患者,其他人症狀較輕。在影像學中,新冠肺炎與其他病毒性肺炎,並無太大區別。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新冠肺炎的不同尋常之處逐漸顯現。相比其他肺炎,新冠病毒感染者往往有著更快的疾病進程和更高的死亡率,有時三天過去,原本並不嚴重的肺部病變就徹底彌散,輕症患者突然轉為重症。

  最初,醫療設備沒有到位,田蓉覺得力不從心。隨著後續高流量、有創呼吸機的到達,醫生們才能真正施展拳腳。

  但有時,使盡渾身解數,也未必能挽回患者的生命。

  幾日前的一天,從淩晨1點到5點,田蓉在病區內的“小ICU”病房,一步也不敢離開。

  病房內躺著一位高齡男性感染者,入院時病情較重,4天後上呼吸機接受插管治療。上機期間,患者病情曾呈現穩定跡象,一度被考慮撤機,田蓉一直對他滿懷希望。

  病情惡化得十分突然,該患者出現了多臟器衰竭,情況危重。4個小時中,田蓉用完所有能夠嘗試的手段,患者仍無改善。下班後,同事轉來消息:11床去世了。田蓉感到心中一涼。

  穿上了白大褂,一悲一喜,就全部係于病床之上。當全力施救的患者仍無法救回,田蓉難以擺脫遺憾的感覺。只有當患者病情好轉、順利出院,沉重的情緒才能得以化解。

  從醫,成為一件有違初衷的事

  從醫之于田蓉,是一個順理成章的選擇。

  田蓉的母親是護士,從小,“白大褂”就是她最為熟悉的職業。田蓉的父親是一名汽修工人,有腰椎間盤突出的職業病,有一段時間,由于病情較重,上醫院成了家常便飯。想要幫助父親減輕病痛,是田蓉從醫的最初動機。

  就像很多醫護一樣,母親並不讚同女兒學醫——這是一個要終身學習的職業,辛苦,且伴隨著高風險。田蓉沒有聽從。這也是一件奇怪的事,田蓉的母親一直是個強勢的人,唯有這件事上,雖然反對,最終仍默許了女兒的選擇。

  然而,這最終成為了一個有違初衷的職業。田蓉畢業後沒有從事骨科,繁忙的工作也讓她無暇照顧父母,唯一讓她欣慰的是,老人身體健康,用不上她的一身本領。

  從醫幾十年,母親當年勸阻從醫的理由得到了驗證。繁重的工作倒在其次,遇上了醫患糾紛,田蓉便覺得堵心。但更多時候,治病救人給她帶來快樂,病房中閃現的人性光芒給她帶來觸動。

  她收治的一位新冠肺炎患者是被愛人所感染,而其愛人是一位醫生。被詢問流行病史時,女患者語氣平靜,對于愛人被感染一事並沒有怨言,她從中感覺到另一種平凡的偉大。

  “當醫生的確不輕松,但我熱愛這個職業。”

  3月6日 星期五 武漢 陰

  出徵40天 視頻那頭兒子叫“小姨”

  今天是援鄂的第40天。來武漢後,我努力把每天過得很充實,不需要上班的時間除了充分休息,還盡量把時間填滿,打掃衛生、運動、看書等都排上了日程,只有這樣才能忘記想家,才能忘記孤獨與恐懼。

  每天還有一項任務,就是與孩子視頻。不到兩歲的孩子還不明白媽媽一線“參戰”意味著什麼,出徵前對他解釋過此行意義與目的,但小小的他並不明白。臨床醫務工作者的孩子,從小就要習慣父親或者母親經常不能陪在身邊,不能每晚哄睡,會突然爽約奔回工作崗位。我家孩子很習慣我不總陪著他,也會哭鬧,卻似過眼雲煙,轉瞬即逝。兩年來我們母子短暫分開過,但從沒分開過這麼長時間。

  今天下午照常跟兒子視頻聊天,所謂聊天,也只不過是他在鬧,我在笑,我經常勸阻把孩子拉來給我表演各種才藝的老人,“沒事兒,讓他玩兒吧,我就看著他就行。”我看著他跑,突然外甥拿起手機大喊“小姨”,之後,他的臉在螢幕前晃了一下也跟著喊了句“小姨”。我開玩笑説,“把你給大姨家當兒子吧”,他回我,“好”。隨後多聲“小姨”從他嘴中喊出,我有一絲不安,變得義正詞嚴,“我是媽媽,不是小姨”。多次強調後,小姨的稱呼依然回蕩在通話中。

  我走的時候,他只會兩個字兩個字地説話,現在的他偶爾能説一整句話,能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意思,能認識顏色,講述家鄉地名,這些我都沒有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我錯過了孩子成長的重要時刻。

  但沒有“大家”又何來小家。盡管想念但卻舍得、盡管擔憂但卻為之自豪、盡管勞累但卻欣喜。自覺不敢比“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但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是每一位中國人的責任;武漢疫情當前,奮不顧身是每一名醫務工作者的使命與擔當。

  盡管依然不知何時能回家,盡管依然不能陪伴孩子成長,盡管依然會錯過,但我相信勇敢拼搏的媽媽,會是孩子最好的榜樣。時間的漫漫長河裏,孩子會漸漸理解既是母親又是醫務人員的我們所有的艱辛與不易。

  獻給全天下偉大的母親。(戴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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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錯】 責任編輯: 張樵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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