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長沙12月9日電（記者袁汝婷 周勉）在湖南長沙的唐人萬壽園陵園裏，有一方墓碑，上面刻著兩條魚，名叫“湘雲鯽”和“湘雲鯉”。這里長眠著中國工程院院士、著名魚類繁殖生理學家劉筠。這兩條魚是劉筠的心血結晶。

　　水産行業裏，流傳著一句話——劉筠院士，讓中國人的餐桌上多了一條魚。

　　過去從江河裏捕撈的魚，放到池塘的時候，因為水位、水流等發生變化，難以自然産卵。

　　1981年，劉筠帶領著湖南的團隊，在我國最早獲得了草魚人工繁殖技術的突破。解決了魚苗的問題，就解決了産量的問題。如今，草魚魚苗賣得便宜，草魚也成了中國人餐桌上經常食用的魚類之一。

　　劉筠長期致力于魚類及水生經濟動物的繁殖生理研究，在1995年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在“青草鰱鳙”四大家魚人工繁殖、多倍體魚研究等領域，他帶領團隊取得了突破性成果；他還主持研制了世界上第一例兩性可育的異源四倍體魚品係。

　　如今，已在全國多個省份推廣的“湘雲鯽”“湘雲鯉”，取了“筠”字諧音。

　　57歲的劉少軍回憶，父親是個“魚癡”。“我五六歲的時候，他就拖著板車，把我們三個孩子放在板車上，拉到長沙郊外的岳麓漁場，一邊照看，一邊搞科研。”

　　劉少軍説，四大家魚的催産期在每年五六月，湖南炎熱的初夏，三個孩子就睡在魚苗孵化房的草墊上，蚊子和腥味一起撲面而來，不遠處，父親和漁民們在一起打網、抓魚、交流技術。

　　1959年，正在研究鰱魚人工繁殖的劉筠，給這年出生的大女兒取名劉白鰱。後來，大兒子出生了，他剛好在研究草魚（又名鯇魚）的人工繁殖，就取名劉鯇。

　　盡管小兒子劉少軍的名字不是魚的學名了，他卻延續了父親的事業——

　　今年11月下旬，湖南師范大學教授、2018年全國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劉少軍，當選為中國工程院院士。在父親當選的24年後，他也獲此殊榮。

　　劉筠和劉少軍，是湖南科學家中的第一對“父子雙院士”。

　　湘江之畔，岳麓之濱，一方十余畝的實驗基地，30幾個魚池、100多個魚缸，這是劉筠奮鬥過的地方，如今也是劉少軍的“科研戰場”。

　　劉少軍帶領著團隊，通過雌核發育等方法，研制出了改良四倍體鯽鯉品係，提高了生長速度、繁殖力和群體數量，將改良四倍體鯽鯉品係與改良二倍體紅鯽等雜交，研制出了“湘雲鯽2號”等改良三倍體魚。它們不僅保留了“湘雲鯽”不育、生長快、抗逆性強等優點，而且在肉質等方面也很出色。

　　“這是我從父親手裏接過的接力棒。”劉少軍説。

　　今年9月，記者探訪了位于湖南師范大學的省部共建淡水魚類發育生物學國家重點實驗室。劉少軍是實驗室主任，挂在墻上的“室訓”正是他擬定的——“腳踏實地，探索創新，持之以恒，水到渠成”。

　　“室訓”也是劉少軍的寫照。“門衛師傅悄悄跟我説，除夕他想‘偷個懶’都不行，因為劉老師會來實驗室工作。”實驗室秘書湯陳宸説，每年排春節值班表，劉少軍總説“我來值除夕和正月初一”。

　　同事們回憶，2008年，湖南遭遇特大冰災。劉少軍帶著團隊科研人員堅守在實驗基地，每天帶頭破冰，許多魚類雜交魚品係等寶貴的魚類資源材料，這才得以保留下來。

　　這樣的科研精神，既源于熱愛，更是家風傳承——

　　2002年進入實驗室工作的副教授張純，記憶裏有拐杖敲擊地面的清脆聲音——無論寒暑、不管風雨，每天清晨，年邁的劉筠都會拄著拐杖，出現在實驗室走廊上，“噠，噠，拄拐杖的聲音，就像報時器。”

　　有時，同事們會聽見老院士一口邵陽口音濃厚的普通話，慢條斯理地問年輕的學生們：“吃早飯了嗎？讀書很辛苦，要吃飽。” 當拐杖聲響遍整個實驗室，老人看到老師、學生們各就各位，就不自覺地吹著口哨，伴著“噠噠”的節奏，回到辦公室。

　　“老院士每天都會按時來上班，不管刮風下雨。”2003年進入實驗室工作的湖南師范大學副教授陶敏説，劉筠一心撲在淡水魚類發育生物學學科建設上，“去世前一個月，他還叮囑劉少軍老師，少一些時間去醫院陪他，多把心思放在國家重點實驗室的建設上。”

　　這樣的囑托，化作了劉少軍的工作動力。

　　如今，劉少軍帶領團隊研制的“湘雲鯽2號”、雜交翹嘴魴、鳊鲴雜交魚、合方鯽等，已經獲得國家級水産新品種證書，並通過“良種良養”進行産業化推廣，産生了經濟和社會效益。

　　“世界上有32000多種魚，許多人都認為這和雜交優勢有關係，而我們找到了證據。”劉少軍告訴記者，近三十年來，他領銜的科研團隊揭示了魚類遠緣雜交的主要遺傳和繁殖規律；建立了一步法和多步法魚類雜交育種技術，形成了非常寶貴的新型魚類種質資源，也修正了遠緣雜交難以形成可育品係的觀點。

　　“父親一輩子都在琢磨，怎麼解決老百姓吃魚難的問題。而我們要攻關的，就是怎麼讓老百姓吃上更多更好的魚。這是父親交給我的使命，也是我要堅守終生的初心。”劉少軍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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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周楚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