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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漢團隊五赴南極終獲冰川“芳芯”
2019-04-08 09:19:16 來源: 新華每日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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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12日,獲取冰芯後張楠(前排中)與工作人員合影留念。吉林大學供圖

  “一顆心在冰川裏,飄來飄去,一路上有你,苦一點也願意……”

  哼著改編的歌,張楠回頭望著深愛的南極大陸,踏上歸程。

  2019年2月,吉林大學張楠率隊,將自主研發的極地深冰下基岩無鑽桿取芯鑽探裝備應用于南極冰蓋鑽探,成功鑽穿近200米厚的南極冰蓋,獲取了連續的冰芯樣品和冰下岩心樣品。中國成為繼俄羅斯、美國後第三個獲取南極冰下基岩岩心樣品的國家。

  這個東北硬漢,如何用堅硬的鑽頭俘獲了南極冰川的“芳芯”?

  “苦追”終得“芳芯”

  從鑽探作業點到中山站大本營約13公里,乘坐雪地車需一個多小時,一路顛簸,張楠卻睡得很沉。

  滿臉胡茬,黢黑的皮膚,臟兮兮的工作服已看不出原色。37歲的他看起來像個60歲的滄桑老人,還有些邋遢。

  這是此次南極考察張楠團隊開展鑽探工作的第18天。鑽具在突破深部冰層、接近冰岩界面時遇到了麻煩。冰岩界面的冰中摻雜著岩土顆粒,可能會對鑽頭造成損壞,因此對鑽頭硬度考驗極大。

  更換基岩鑽具,調整作業系統參數……南極常年平均溫度是零下25攝氏度,冬季最低氣溫甚至突破零下80攝氏度,即便是夏季也有零下20多攝氏度。這種寒冷超乎想像,更時常伴隨八九級的烈風,張楠卻和隊友持續操作16個小時。他分不清時間、顧不上吃飯,衣服上蹭滿機油,褲子還劃了個口子,可他的腦子裏卻只有冰蓋下方不停旋轉的鑽頭。當鑽頭成功破冰鑽進岩石層,張楠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寒冷和倦意襲來,一回到車上就睡了過去。

  張楠來自吉林大學建設工程學院。在中國第35次南極科考隊裏,他和五位同事負責使用自主研發的“極地深冰下基岩無鑽桿取芯鑽探裝備”進行冰岩採集。南極大陸下的冰岩,藏著古老的歷史氣候密碼書。通過採集的冰芯和基岩,經過分析就能重塑地球古氣候變化,從而推演地球未來的氣候變化,也可以為南極冰蓋運動和演化等提供重要科學依據。這就像是找到了解開密碼書的鑰匙。

  2019年2月10日,鑽進深度突破了191米進入冰岩夾層,終于獲取了連續冰芯和冰下基岩。冰川專家、中國第35次南極考察隊領隊孫波評價,此次鑽探成功驗證了鑽探裝備可靠性,為我國極地考察增添新“武器”,為後續更好地進行南極冰蓋考察與研究奠定基礎。

  成功,不僅源于現場的努力,更源于實驗室裏的苦苦求索。這是中國科學家首次研制極地深冰下基岩無鑽桿取芯鑽探裝備,對于張楠團隊來説,無異于摸著石頭過河。制作鑽具,編寫係統程式代碼,研究鑽探工藝。這期間,有成員曾三天守著電腦監測數據,也曾為求得一個核心器件跑遍大江南北。

  “冰川鑽探就像追尋愛人,要全心付出,更要鍥而不捨。”張楠用他的執著和努力,俘獲了南極冰川的“芳芯”。

  八年800天五赴南極

  從2011年第一次踏上徵途,到此次完美結束南極之行,張楠已經五次參與南極科考。八年光陰,其中800天他身處南極,與風雪為伴。

  “入目滿是潔白,成群的企鵝對人類很友好。”與大多數科考隊成員一樣,2011年末,第一次來南極的張楠對一切充滿好奇。隨著持續在南極開展工作,更多感受席卷而來,寒冷、孤獨,處處暗藏危險……

  “即使戴著厚厚的手套,手依然會凍到麻木。”張楠回憶,有時為了調整儀器設備,還要赤手空拳操作,短時間手就凍傷了。一次,他因長時間跪在雪地上操作設備,防護外套的膝蓋處磨破了洞,寒氣鑽進膝蓋落下了病根,至今膝蓋在陰雨天還會隱隱作痛。

  團隊成員劉昀忱今年第一次參加南極科考,盡管團隊六個人相依為伴,但越是向南極挺進,他們閒聊的次數就越少。到了作業點,似乎只剩下工作,沒有了其他話題。“站在茫茫冰原上,任務的壓力伴隨孤獨感如海浪一般席卷而來,只有靠自己排解壓力,也只能靠自己面對孤獨。”劉昀忱説。

  更可怕的是遇到冰裂隙等未知危險。當極地低溫和冷空氣相互作用出現“白化天”時,分不清天地交界,也分不清大小遠近,科考隊員們每一步都有可能掉進暗藏的冰裂隙,步步驚心。“前幾次去南極,在前往內陸昆侖站的路上,我們經常看見數米寬的冰裂隙,下面是陰森森、黑漆漆的無底洞,足以連人帶車都‘吞’進去。”張楠心有余悸地説。

  他至今忘不了第二次到南極時的驚心動魄。在從內陸昆侖站返回中山站的路上,雪地車發動機突然失去動力,駕駛員只好把油門踩到底,車子才大幅晃動著前進了幾米。停車後,他們下車查看才發現,雪地車履帶剛壓過近兩米寬的冰裂縫,停下車的位置離冰裂隙僅幾步之遙。“當時真的很後怕,嚇得腿發軟,冷汗直流。”張楠説,“如果當時運氣稍微差一點,結果會是怎樣,我都不敢想。”此後,他多次遇到過這樣暗流涌動的危險。

  累計800天,時間匆匆,張楠從“小鮮肉”變成了中年大叔。南極科考的經歷在他身上烙下不可磨滅的勳章——強紫外線照射導致皮膚不可逆轉地變黑以及過度老化,高原缺氧讓他覺得記憶力也在下降,但張楠從未後悔。

  “我願用自己的雙腳,丈量南極的土地,記錄我心中的熱愛。”

  冰川上的大愛與小愛

  每次去南極,張楠都會穩穩地將隨身攜帶的五星紅旗插在作業點周邊。對他而言,在白茫茫的極寒之地看到一抹熟悉的紅色,是最自豪的事。

  今年,張楠又是和同事們在南極度過的春節。他們沒有選擇回中山站,而是在南極冰蓋上吃火鍋一同度過。“五星紅旗,我為你驕傲,五星紅旗,我為你自豪……”吃完飯,他們唱歌慶祝春節,身旁的國旗迎風招展。

  他常常對同事和學生們説,作為國家科考隊的一員,擔在肩上的不再是個人利益得失,而是祖國榮耀。“這是每位極地工作者都具備的使命感和情懷。”張楠説,“我們所做的一切都要對得起胸前的五星紅旗。”

  自古忠孝兩難全。張楠對得起國家,卻“對不起”家人。

  科考隊員在南極時可以通過衛星電話與家人聯繫。但張楠幾乎很少與家人通電話。不僅因為工作繁忙顧不上,更多的是擔心害怕。記得首次來南極科考時,他在南極第一次給家人打電話,電話撥通了卻沒有人接,他當時特別害怕,生怕家人出事了自己無能為力。那是他第一次在南極掉眼淚,從那時起,他就不愛打電話回家。

  但他們有自己表達思念的方式。團隊中,無論是年過五十的“大叔”,還是“95後”新人,每次出徵,大家都會攜帶一件與家人相關的物件陪伴身側。平時從不戴戒指的張楠會戴上婚戒,劉昀忱則是將妻子的照片放在口袋緊貼胸腔。

  劉昀忱接到參與第35次南極科學考察任務時,還接到了另一個消息——妻子有了身孕,預産期就在他返程前後,這意味著他不僅不能照顧妻子,甚至可能無法親眼看見孩子出生。猶豫再三,加上妻子的鼓勵支援,劉昀忱還是出徵了。

  “無時無刻不惦記家裏,可既然來了,我就要為工作負責,不能成為團隊的拖累。”小傢夥似乎也想著第一眼能見到爸爸,當劉昀忱回家後,女兒平安健康地出生了。

  這樣的糾結,張楠也曾經歷。在他第三次前往南極科考時,也是告別了懷孕的妻子,踏上一路向南的征程。每當與家人聯繫,妻子總是報喜不報憂。事後他聽母親説才知道,妻子經常自己挺著大肚子去孕檢。“她不會開車,一想到在風雪天氣裏,她一個人在路邊打車等車,我就覺得非常愧疚。”

  張楠的兒子4歲了,由于聚少離多,和爸爸一點都不親近。“每次出差回來,他都躲在媽媽身後,不敢看我。”看著兒子的照片,張楠眼中藏不住失落,但對于南極科考,他卻從不後悔。

  張楠説,國家培養從事科考工作的技術人員很不容易,需要強健的體魄、專業的技術知識,更需要豐富的實地考察經驗。作為一名五赴南極的科考隊員,他有義務、有責任繼續為祖國南極科考事業貢獻力量,在更廣闊的南極大陸插上五星紅旗。

  “去南極科考已不僅是我的夢想,更是我的使命。”張楠寫給南極的情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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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錯】 責任編輯: 唐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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