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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邊的兵,遇見沉甸甸的愛——我走過最遠的路,就是來看你
2019-03-19 07:23:26 來源: 解放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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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口官兵日復一日的生活,就是在祖國北疆的邊防線上執勤巡邏(圖一,熊峰攝)

  只有家屬和孩子來隊,才讓遙遠的邊關多了幾分小家的氛圍。穿越大半個中國來到清河口,軍嫂李敏茹走上崗哨,想要體驗丈夫莫文龍為國守邊的生活(圖二,張琦攝)

  副連長張琳一家三口則在營區兩棵象徵扎根邊疆的大樹下拍下了“全家福”(圖三,殷鵬釗攝)

  清河口,其實既沒有河也沒有水。這個聽起來清澈、水靈的地方,位于巴丹吉林沙漠深處,有的只是寸草不生的黑山頭、茫茫無際的戈壁灘和一年到頭的沙塵暴。

  這裏與“春風不度”的玉門關之間還隔著數百公里的戈壁荒漠,這裏是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確定的“生命禁區”。這裏,駐扎著一群年輕官兵——北部戰區陸軍某邊防旅一連。

  詩人説,春天沒有花,人生沒有愛,那還成個什麼世界?

  清河口的春天沒有花,清河口的官兵卻有愛。清河口是遠離都市繁華,卻生長著非世俗愛情故事的另一個世界——一個屬于中國邊防軍人的愛的世界。

  穿越大半個中國去探親

  今天,網絡無限壓縮著時空,讓生活越來越便利。但在萬裏邊防線上,時間和空間仍是難以跨越的維度

  半年前,得知丈夫莫文龍要去離連隊18公里的哨所任哨長,身在廣東省德慶縣一個偏遠鄉村的妻子林敏茹第一次認真想了想兩人的距離——

  初見時,兩人讀同一所高中,近在咫尺;戀愛時,莫文龍去了合肥讀軍校,兩人相距約1400公里;結婚時,莫文龍軍校畢業回到老部隊所在的內蒙古額濟納旗,主動去了最偏遠、最艱苦的清河口邊防連,兩人相距約4000公里。如今,又多了18公里。

  4年前,林敏茹決定結婚時,閨蜜力勸她:“見上一面都要走8000裏地,你可想好了,8000裏啊!”

  八千裏路雲和月。岳飛將軍詩詞裏的豪邁,即使在高鐵如梭的今天,也並非常人能及。當林敏茹的父母得知,很少出遠門的女兒要帶著外孫女去內蒙古看女婿時,他們找來了地圖,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簡直就是要穿越中國呀!”

  1月11日大清早,一手拖著半人高的行李箱,一手牽著3歲半的女兒,林敏茹出發了。一路汽車、火車,穿行廣東、湖南、湖北、河南、河北、北京、山西6省1市,再橫穿半個內蒙古,歷時71小時。

  1月15日,林敏茹母女倆終于到了清河口。上車時,南國老家和風習習、陽光燦爛,18攝氏度;下車時,北疆兵營千裏冰封、銀裝素裹,零下19攝氏度。

  曾有親戚問林敏茹,莫文龍家境不好,父母身體不好,人又長年守在邊防,嫁給他值得嗎?

  站在清河口的黑山頭上,林敏茹覺得,這個問題正如有人問莫文龍,跑到又苦又累的清河口當兵,而且一幹就是10年值得嗎?

  這兩個問題的答案,懂的人自然懂,不懂得人永遠無法理解。

  負責核算官兵差旅費的北部戰區陸軍某邊防旅財務科李助理説,清河口連隊已婚官兵15名,家屬距離駐地最近的1478公里,一半以上都超過2000公里。

  “我走過的最遠的路,就是來看你!”對林敏茹和其他清河口官兵的家屬而言,這句話裏有愛戀、有浪漫,更需要有勇氣。

  2015年10月,上士何建榮隨隊去呼和浩特參加培訓,培訓結束能有3小時外出時間。

  得知消息,一年多沒見面、遠在河南睢縣的女友王亞軍,專程坐了20個小時的火車趕來,陪何建榮買了3套保暖內衣、兩瓶防凍霜。3小時後,何建榮向北走向邊防,王亞軍向南再坐20個小時的火車返回。

  南下的列車上,得知王亞軍來回坐40個小時的火車,只為見男友3小時,兩個女大學生唏噓不已,連連説“看見了愛情”。

  因為愛情,何建榮和王亞軍已于前年結婚,去年還有了愛情的結晶。聽了何建榮夫婦的故事,一位來連隊採訪的記者感慨不已:愛情,別人因為看見而相信,他們則是因為相信而看見。

  苦澀常人難以忍受,浪漫常人難以享受

  愛情是浪漫的。但當愛情有了邊防軍人這個定語,浪漫也便有了不一樣的味道

  清河口人煙罕見,幾乎與世隔絕,但你要認為戍邊人的愛情注定蒼白苦澀,注定與精彩無緣,那你就錯了。

  上士周登金在執勤巡邏之余,歷時4個月,給未婚妻準備了這樣一份“情人節”禮物:

  1001個千紙鶴——一心一意愛你;

  一個中國結——綰作同心結;

  一罐黑土——我腳下的土地。

  時隔3年,已成為周登金妻子的李群還清晰記得自己收到禮物時的感動和溫暖:天邊邊那雙摸慣了重機槍、滿是老繭的粗壯大手,疊出了世上最別致的千紙鶴、編出了世上最精巧的中國結。

  愛情是浪漫的。但當愛情有了邊防軍人這個定語,浪漫也便有了不一樣的味道。

  清河口最不缺的就是石頭。每次巡邏,看到漂亮的小石頭,莫文龍都會撿起來,隔段時間就寄回家。家中,妻子的梳粧臺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石頭:黑的、白的、紅的、黃的、泛著金光的……至于送石頭的個中深意,兩口子都心照不宣: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

  因為聚少離多,中士賈清雙和妻子宋月隔著手機吵了一架。

  賈清雙是在大三時參軍來到清河口的,服役兩年後,他放棄學業,留隊選取了士官。大學時的女友宋月畢業後做了一名語文老師,她支援賈清雙的決定,並作了一名清河口軍嫂。

  吵完架,賈清雙看到宋月發了一條微信朋友圈:女人到底想要什麼?無論她看起來想要什麼,她想要的終歸只有兩樣東西:很多的愛和很多的安全感。

  賈清雙看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可給妻子打電話沒人接、發資訊也不回,顯然還在生氣。

  夜裏,終于給宋月撥通視頻電話,賈清雙找來會彈吉他的戰友伴奏,對著鏡頭聲情並茂唱了一首妻子最愛聽的《成都》。見妻子神色有所緩和,他又背起了林覺民的《與妻書》,當背至“回憶後街之屋,入門穿廊,過前後廳,又三四折”時,對面的宋月哭了。

  這被大家稱為“清河口史上最浪漫的求原諒”。清河口的愛情就是這樣,他們的苦澀常人難以忍受,他們的浪漫常人也難以享受。

  指導員楊浩的妻子田茹是在去年除夕夜真正讀懂丈夫的。那天夜裏,她陪著丈夫在連隊站崗,頭頂滿天繁星,腳下戈壁遼闊,遠方煙花絢爛,耳邊爆竹聲聲……“他守著國,我守著他”。

  田茹説,她也曾以為浪漫是金風玉露、花前月下,是舉案齊眉、你儂我儂,但做了一名邊防軍人的妻子,現在覺得,那些浪漫都是別人家的事情。

  愛情只能用愛情來償還

  清河口,天地寂寥,長久的孤獨讓官兵大多沉默寡言,可官兵的心靈世界卻純潔豐富——愛國、愛軍、愛她

  走進清河口邊防連,談及軍戀、軍婚,記者從官兵及家屬口中聽到最多的詞就是“心疼”。

  2016年8月,汽車班班長郝瑞的妻子李娟帶兒子來隊探親。那幾天,清河口出奇的熱,熱得溫度計都“罷工”了。

  家屬來隊住房原是連隊的雜物間,狹小簡陋,沒有空調,夫妻倆把兩個小風扇都給兒子用。郝瑞心疼妻子熱得睡不著,便打來一盆涼水,用扇子蘸上涼水給李娟扇風。

  “我不困,你睡吧!”備戰比武忙活了一天的郝瑞強忍睡意扇了大半夜,而側躺著的李娟感動了大半夜。在那個漫長、酷熱的夏夜裏,一個人假裝睡不著,一個人假裝睡著了。

  清河口,天地寂寥,長久的孤獨讓官兵大多沉默寡言,可官兵的心靈世界卻純潔豐富——愛國、愛軍、愛她。

  深情必是寡言的。簡·奧斯汀説,要是愛你愛得少些,話就可以説得多些了。周國平在《人與永恒》裏也寫道:真正打動人的感情總是樸實無華的,它不出聲,不張揚,埋得很深。

  前不久,上等兵李惠東的女友來內蒙古額濟納旗出差,想繞道清河口,看下兩年未見的李惠東,沒想卻被拒絕了。這個年輕的“95後”戰士坦言:我也挺想見她,可路不好走,又剛下雪,心疼她路上遭罪,更怕她出事。

  因為“心疼”,愛情只能用愛情來償還。

  那年,排長李巍達相戀3年的女友專門抽時間來隊探望,乘車走在戈壁灘的“搓板路”上,一路顛簸一路嘔吐。途中遭遇沙暴,飛沙走石的場景更是令她膽顫心驚。終于踏進營門了,看到又黑又瘦的李巍達,女友憋了一路的委屈,一句也沒説出口,只是心疼得直掉眼淚。

  夜裏,女友坐在山上,聽李巍達講戍邊故事。得知這兒冬天奇冷,夏天酷熱,春秋沙塵暴肆虐,常年幹旱缺水,半年前最後一名牧民也搬離了清河口,女友更心疼了。

  第二天,她主動提出為連隊官兵表演一支舞蹈。舞跳到一半,眼淚又止不住流了下來,她向全連官兵深深鞠了一躬:“來之前知道這裏很苦,可沒想到這麼苦。”後來,姑娘不顧家人朋友的反對,毅然嫁給李巍達,成了一名清河口邊防軍人的妻。

  在清河口,每一段愛情背後都有一個不同尋常的故事。恐懼與無畏、動搖與堅定、世俗與崇高……在這樣的一個時代,清河口軍戀、軍婚,倔強演繹著一個個純真的傳奇。

  “原諒我只能從心裏敬佩你、祝福你”

  那些為軍人而生的女人,心中有最深的感情湖,能忍受最長久的孤獨,也能抗衡難以預知的痛苦

  傳奇的背後總是有不同尋常的艱辛。那天,通信班班長、四級軍士長遊清華的妻子李鳳就委屈地哭了。

  夜裏,李鳳不慎從梯子上重重摔下,她忍著劇痛,把熟睡的女兒托付給老父親,自己托著摔斷的手臂打車去醫院。

  計程車上,電臺裏正播放一首叫做《等待》的歌曲,“幾年前,你一走就沒回來,從此我的愛變成了無奈……等待,永久地等待,樹葉綠了又黃,你還沒來……”

  想想自己戀愛3年、結婚8年,丈夫遊清華每年休假1次,因為路途遙遠、父母生病等原因,自己只前往清河口探親過1次。11年來,兩人團聚了12次,日子數都數得過來。這首歌,完全像是在講自己,猝不及防,李鳳哭了。

  哭過之後還得堅強。到了醫院,一個人挂號、繳費、住院……直到做完手術,傷臂植了12枚鋼釘,李鳳才告訴了遊清華自己的傷情。

  “她等了11年,盼了11年,嘮叨了11年,但也鐵心支援我11年。”妻子的支援,遊清華都記在心裏,並用最好的工作成績回報。他在清河口一幹就是16年,已成為連隊最老的兵、全旅最好的通信兵。

  那些為軍人而生的女人,心中有最深的感情湖,能忍受最長久的孤獨,也能抗衡難以預知的痛苦。

  在清河口,第一年休假相親,第二年休假結婚,第三年休假妻子生産……似乎就是一茬茬的戀愛成婚史。就像歌曲《等待》所描述的那樣,等待另一半歸來團聚,是這些邊防官兵的愛人經年不變的主題。

  有人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蒲葦紉如絲,磐石無轉移”,也有人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熬盡信心,曲終人散。

  連隊軍醫趙俊飛在呼和浩特進修期間結識了一位姑娘,兩人一見鐘情,很快就領了證,只待良辰吉日完婚。然而,進修很快結束了,趙俊飛重返遙遠的邊防一線。

  一年見一次,漸漸地,姑娘不樂意了,提出離婚。趙俊飛至今記得姑娘的“離別贈言”:“對我來説,你就像生活在遙遠的天邊一樣,最需要你的時候,你連一個電話都無法打,原諒我只能從心裏敬佩你、祝福你。”

  這成了清河口邊防連歷史上,迄今唯一一次的離婚。

  還好,可愛的人終有人愛。後來,趙俊飛與內蒙古財經學院的一名年輕講師相識相戀,兩人婚後生活幸福、比翼雙飛,一個成了優秀邊防幹部,一個讀了博士。

  在清河口邊防連,每一段愛情的背後都有一個不同尋常的故事。這裏的軍戀、軍婚,倔強演繹著一個個純真的傳奇。一位來連隊採訪的記者感慨:愛情,別人因為看見而相信,他們則是因為相信而看見。(付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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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錯】 責任編輯: 張樵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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