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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人、撈藻神器……巢湖打響“剿藻”持久戰
2018-08-17 16:11:02 來源: 新華每日電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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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5日,工人駕駛清藻船在湖面上清除藍藻。楊曉原攝

  針對巢湖污染,一年來,合肥市採取挂圖作戰、動態銷號等方式,逐一明確整改時限,強力推進整改工作。

  “投了這麼多錢,中央和地方也都如此重視,為啥就是治不好一個小小的藍藻?”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治理巢湖是一場攻堅戰和持久戰,沒有輕巧和一般化的捷徑,唯有綜合施策、久久為功。

  許小剛關緊了窗戶,還是擋不住強烈的臭味。每年到了七八月份,這樣的味道再熟悉不過。

  41歲的許小剛家住巢湖岸邊的塘西村,是土生土長的巢湖人。自他記事起,巢湖就有藍藻。每到夏天,這種綠色的藻類就會大量聚集,在太陽的暴曬下散發惡臭。

  這些年,隨著濱湖新區的建立,許小剛的生活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2015年,為了保護巢湖,許小剛和塘西村的村民搬到了離湖10公里的回遷樓。曾經的塘西村變成了風景秀麗的環湖大道和綠化後的公園。

  家搬了,岸線整治了,巢湖變美了,但藍藻每年依然準時來襲,驅之不散。許小剛聽説,去年中央環保督察指出巢湖污染治理不力,這一年來,佔用的濕地恢復了,停車場拆了,工地也停工了……

  “投了這麼多錢,中央和地方也都如此重視,為啥就是治不好一個小小的藍藻?”他困惑不已。

  困惑的不止許小剛一人。

  影響:“臭得不想來上班”

  站在派河入湖河口,一股惡臭撲面而來,湖面上鋪滿了一層厚厚的藍藻,濃重得如同綠漆。上面泛白的部分則是已經死去腐爛的藍藻,是異味的主要來源。

  “一起南風,藍藻就都被吹到北岸來了,溫度越高,藍藻越多,臭得也越狠。”許小剛告訴記者。

  今年入夏以來,巢湖藍藻水華形勢較為嚴峻,截至7月底,巢湖已發生藍藻水華29次。最大水華面積達到130平方千米,佔巢湖水域面積的17.1%。

  連日來,藍藻水華至少兩次引發大規模的刺激性異味,對巢湖周邊居民生活産生影響。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沿岸走訪時,家住濱湖新區的市民張浩宇説,其他季節晚上還經常出來散散步,6月底那幾天,藍藻的味兒就像垃圾放了一個月的味道,晚飯都能熏吐出來;7月下旬,濱湖一家樓盤的置業顧問楊珊在朋友圈吐槽:“最近的空氣和朋友圈都彌漫著藍藻的臭味,臭得不想來上班。”

  派河是巢湖主要入湖河流之一,派河河口處于下風口,大量藍藻聚集于此。記者乘船從派河入湖河口向巢湖湖區駛進,發動機一路蕩起綠色的波浪,可以看見打撈船正在巢湖作業。

  打撈工人孟凡舟説,往年5月份開始打撈,今年天氣熱得比較早,4月15號就開始打撈。最近幾個月是藍藻的高發時段,打撈者每天從早上7點一直工作到晚上7點,藍藻爆發嚴重的時候,惡臭令他快要窒息。

  合肥市環湖辦主任高斌友解釋,今年藍藻水華頻發主要有3個不利的客觀因素:一是持續高溫,7月高溫天數達17天,高于往年;二是總體雨量小,陣雨颱風多,短時間強降雨會攪動湖體底泥,促進水體營養鹽提高;三是今年風速普遍小于每秒3.1米閾值,便于藍藻聚集。

  衛星監測數據顯示,今年湖區藍藻水華的頻次和最大水華面積均高于去年同期。今年上半年巢湖總氮濃度和去年同期基本持平,總磷濃度提高7.32%,全湖藻類密度平均值較去年同期提高78.1%。

  問診:“污染在水裏,根子在岸上”

  作為地球上最古老的物種之一,藍藻已有30億年的歷史,被稱為地球植物的祖先,具有極強的生命力。

  朱青傾向于把藍藻研究和氣候研究進行類比:藍藻存在的時間比人類久遠得多,研究要看50、100年以上的長期數據,10年數據參考價值都非常有限,更不要説一兩年的波動。

  作為巢湖研究院院長,朱青已與巢湖藍藻打了20多年的交道。

  “因為每年氣象條件不同,同比並不科學,就算某一年藍藻沒有爆發,數據非常好看,也未必是治理成功,可能只是老天幫忙。”朱青説。

  “運糧運肥日夜忙,社員湖邊挑湖靛”,20世紀60年代,巢湖民歌《巢湖好》中唱到的“湖靛”就是今天的藍藻。那時候,巢湖周邊還人煙稀少,以農業種植為主,農民會把藍藻從湖中撈出用來堆肥。

  大圩鎮的居民張正銀在巢湖邊上生活了一輩子,他清楚地記得小時候從鎮裏到合肥連條路都沒有,驢車加步行要走上一整天;如今,從市中心到巢湖之濱已有直達的地鐵。

  這也是合肥“大湖名城”發展理念的真實寫照,21世紀以來,隨著濱湖新區的快速發展,人類活動對巢湖影響逐漸加重,巢湖藍藻對人們的直觀影響也日趨顯著。

  “市民與巢湖的距離拉近了,使得近年來藍藻問題關注度越來越高,但是此前很長一段時間對于藍藻的研究幾乎是空白。數據模糊,對當前治理造成不小挑戰。”朱青説。

  事實上,至今為止藍藻爆發的機理依舊成謎。朱青告訴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目前只能從經驗和規律上總結原因,但藍藻究竟如何吸收氮磷營養、藻種如何過冬,為何會一夜爆發,這些關鍵問題都還無法解釋。

  近年來巢湖水華高發,一組數據凸顯治理的緊迫:2015年最大水華面積321.8平方公里,佔全湖面積42.2%,為近8年最高;2016年水華最大面積為237.6平方公里,佔全湖面積的31.2%。

  “污染在水裏,根子在岸上”,多位環保專家表示,當下巢湖入湖排污量已遠遠超過了水體環境容量。

  南淝河和十五裏河水質多年處于劣V類,“貢獻”了大部分的入湖污染物,這兩條河流流入的巢湖西半湖是巢湖富營養化和藍藻泛濫的重災區。“入湖污染量大”也是去年中央環保督察發現的突出問題之一。

  然而,南淝河和十五裏河治理難度極高。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在于這兩條河流穿過合肥城區,流域建設規模急劇加大、人口快速增長,人類生産生活不斷積聚的污染已遠遠超出河流自身的承載能力,同時也導致污染源分析難度加大。

  高斌友表示,世界上任何一個大河大湖治理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日本的琵琶湖被公認為藍藻治理成功的典范,歷時30年至今仍無法完全遏止藍藻爆發;太湖和滇池的藍藻治理相比巢湖而言起步早、投入多,也依然被藍藻所困擾。

  “現在巢湖確實是病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高斌友説。

  整改:高位推進,但仍有項目進展慢

  去年4月底,中央第四環境保護督察組進駐安徽開展了為期一個月的督察工作。同年7月,督察組在反饋時指出,巢湖沿岸違法審批建設了一大批商業地産項目。《巢湖流域水污染防治條例》出臺後,條例的有關要求未能得到全面落實,仍然存在大量違法開發建設。此外,督察組還公布了破壞濱湖濕地、違規侵佔湖面、入湖污染量大三大問題。

  事實上,隨著城市的發展,“與湖爭地”導致環湖濕地逐步消失,也是加劇巢湖生態惡化的重要原因。

  安徽省環科院水環境研究所所長匡武認為,“把巢湖比作人的話,淺灘濕地對于湖泊來講就是腎臟。現在腎臟功能衰竭,歷史欠賬一旦形成,要想恢復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一年來,合肥市採取挂圖作戰、動態銷號等方式,逐一明確整改時限,強力推進整改工作。

  巢湖流域一級保護區的建設項目加強日常監督巡查,確保停産停工;數百艘待拆解的船不見了,被佔用的近10萬平方米湖面和湖灘得以恢復,草木鬱鬱蔥蔥;沿湖的旅遊項目關停,退還了侵佔的2000畝湖面;停車場被拆除,鳥飛草長樹高,被吞噬的濕地環境正在慢慢恢復生機……

  截至目前,合肥市根據中央環保督察反饋梳理的四大類55項整改任務已完成41項。除中央環保督察要求整改的問題,合肥市還主動作為,以入湖河流的河口及灘涂濕地保護為重點,規劃建設環湖濕地。

  盡管整改取得一定成效,但目前仍有部分工程滯後于整改時限,個別重點工程項目進展緩慢。如年底前應完成的十五裏河水質治理目標難以達成,一些污水處理廠提標改造等工程滯後計劃時限;25個未經污水處理廠處理的雨污混流類入湖排污口,按要求應于今年年底前完成,但按期完成難度較大。

  還有工程實施後未達到預期效果,如派河流域小廟污水處理廠已建成投運2年,但進水化學需氧量僅為每升50毫克左右。

  7月初,安徽省生態環境保護大會通報了中央環保督察組反饋意見整改進展情況。通報稱,合肥市未能有效控制巢湖水華高發態勢;十五裏河水質仍處于劣V類;南淝河流域雨污分流改造進展緩慢,流域內污水未能有效收集、處理。

  安徽省環保廳有關負責人表示,通報客觀反映了當前存在的問題,科學治理要尊重規律,需要一個較長的過程,但在生態文明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的背景下,群眾的要求和期待比過去大大提高,這就倒逼地方必須正視問題,加快治理進度。

  治理:磁捕船成“藍藻打撈神器”

  2011年,合肥及周邊地區行政區劃調整,巢湖成為合肥市的內湖,真正意義上拉開了巢湖治理的序幕。

  在朱青看來,“擁湖入城”一改此前巢湖“九龍治水”的尷尬,切實強化了組織領導保障,流域性修復全湖的頂層設計得以實施,並取得了實實在在的效果。

  為有效控污,在先期啟動巢湖流域水環境綜合治理項目基礎上,合肥市又實施環巢湖生態保護與修復一至四期工程,目前完成投資180多億元,各項技術和資金向巢湖治污匯聚。

  巢湖沿岸最大藻水分離站實施機械化藍藻打撈,全天24小時作業仍不能滿足打撈需求。在巢湖和派河的交界水域,一艘白色大船正緩緩前進,所到之處濃綠的藻水從船首處被吸入船體,澄清的湖水從船尾重新流入巢湖,這是今年剛剛投入使用的新式“藍藻打撈神器”磁捕船。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在船上看到,船頭的八臺推流泵將藻水推進處理槽,漂浮的藍藻在這裏凝結成大塊絮狀物。隨後,加入了鐵粉的藍藻絮體在磁片夾縫中被吸附,經過壓濾變成藻泥,收集裝袋後運到肥料廠用作磷肥。

  磁捕船研發公司的負責人李貽明介紹,磁捕船相較于藻水分出境更加靈活機動,是一個全天候、全水域運作的移動操作平臺。

  截至7月底,合肥市共打撈藻漿75萬噸,産出藻泥2.4萬噸,藻漿打撈量和藻泥産生量較去年同期分別增加65%、159%。其中,磁捕船的打撈量佔了一半。

  磁捕船只是近年來合肥市巢湖治理重點工程和技術儲備的一個縮影。

  京臺高速初期雨水調蓄工程對十五裏河流域經開區范圍內的初期雨水和旱流污水截留處理,能削減流域8%的污染負荷;湖泊藍藻應急技術創新中心結合衛星、無人機、機器人等監測技術,形成了空地一體化的監控網絡……

  從控制污染量來説,巢湖治理成效顯著。數據表明,“十二五”末期巢湖化學需氧量和氨氮排放量分別為13.2萬噸和1.14萬噸,相較于“十二五”初期分別下降了13.5%和19.4%。而在此期間,巢湖流域經濟總量提高53%,目前合肥市的月工業總産值相當于2005年全年總量。

  生態環境部水環境管理司司長張波認為,在流域經濟社會快速發展的背景下,巢湖水污染沒有加重,而且逐漸好轉,作為發展中地區而言,這是難能可貴的。

  “巢湖治理階段性成果已然體現,然而大河大湖治理並非一日之功,不容絲毫懈怠。”朱青説,未來一個時期,巢湖流域仍處于工業化、城鎮化加速推進期,城市人口快速集聚,污染排放負荷仍將高位運作,污染增量壓力十分巨大。

  高斌友表示,技術儲備和嘗試探索做了很多,但巢湖目前終究還是藻型湖泊,要轉化為草型湖泊,仍然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

  問計:消除盲區,守住生態紅線

  多位巢湖治理專家認為,治理巢湖是一場攻堅戰和持久戰,沒有輕巧和一般化的捷徑,唯有綜合施策、久久為功。

  “巢湖治污必須標本兼治,以兩條腿走路,用治標為治本贏得時間。要推行治本之策,當務之急是盡快消除盲點,才能精準發力。”高斌友説。

  國際上,大江大湖的治理第一步都要做污染源的調查、監測與解析。只有這樣,才能明確“減哪裏、減多少、何時減、怎麼減”。資料顯示,英國治理默西河時,僅污染源分析就耗時5年。

  南京大學環境係教授袁增偉帶領團隊在巢湖流域已開展為期2年的污染源解析研究,但由于城市和人口迅猛發展,定量研究和增量研究紛繁復雜,目前仍在研究中。

  除了污染源分析,雨污混流也是治理巢湖生態亟待解決的盲點問題。“今年在南淝河查出了一批之前從未發現的排污口,探測機器人差點走丟了都沒能成功追蹤溯源。”朱青無奈地告訴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城市管網雨污不分,管網錯接、漏接、堵塞、破損等問題欠賬太多。

  不僅如此,環保部門的一項調查顯示,合肥市政管網收集的初期雨水COD(化學需氧量)高達每升800至1000毫克,超過污水排放標準10倍以上,這些來自大排檔、洗車行的污水經過雨水管道直接流向巢湖,往往成為監管和治理盲區。

  高斌友表示,要加強藍藻機理的科學研究和資源化再利用的産業探索,這是藍藻綜合治理前端和末端的兩個關鍵問題,此外,還要科學分析巢湖生態環境容量,堅持以水定城,確立資源利用上線、生態保護紅線、環境品質底線。

  中科院南京地理與湖泊研究所的史小麗表示,要構建巢湖流域及湖體的自動監測係統,客觀評價治理工程效果,及時發現問題並進行科學決策,同時要構建藍藻水華預測預警係統。

  合肥市正在編制的《巢湖綜合治理綠色發展總體規劃》,初步確立了巢湖治理保護的階段性目標:到2022年,生態環境好轉,水迴圈健康,“健康巢湖”目標基本實現;到2035年,巢湖綜合治理取得根本性勝利。

  朱青表示,2022年引江濟淮工程建成時,長江和巢湖將再次聯通,江湖水交換將大大提高巢湖水質凈化能力,巢湖綜合治理有望迎來拐點。(記者楊丁淼、汪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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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錯】 責任編輯: 陳俊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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