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2001年反恐戰爭開始,美國國防部和安全部門開始更加關注科幻小説。為五角大樓提供“未來主義諮詢”的阿蘭·安德魯斯博士説:“負責保衛國家安全的人需要一些瘋狂的主意”。
很快,美國出現了一些之前只有在科幻影視中才能看到的與安全和防務相關的新型企業:它們是一些“使命企業”,它們的投資者有足夠耐心,不急於賺錢,不急於到華爾街變現。因為這些投資者相信,它們投資的企業將顛覆傳統的安全和防務技術和産業。這些投資者比較“特別”,其中的代表是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和美國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他們支持的知名公司有帕蘭蒂爾公司(Palantir)、安杜裏爾公司(Anduril
industries)等,當然也包括馬斯克的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
2020年,連續17年不盈利的帕蘭蒂爾公司在華爾街上市時總市值206億美元。2024年12月13日,帕蘭蒂爾公司總市值1732億美元,超過了美國五大軍工——雷神技術公司(1567億美元)、波音公司(1269億美元)、洛克希德·馬丁公司(1172億美元)、通用動力公司(723億美元)、諾斯羅普·格魯門公司(699億美元)的市值。
華爾街有投資機構評估,如果SpaceX、安杜裏爾公司進入資本市場,其市值都將在千億美元以上。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這些公司迅速崛起的邏輯和背後推手是怎樣的?
找到拉登的帕蘭蒂爾公司,另類華爾街之路
1999年2月,為了使互聯網等新技術更好地服務於國家安全,為了防止當時的互聯網泡沫破滅而影響與國家安全相關的項目,美國CIA打破“政府部門不對具體風險投資基金扶持和不直接向具體基金注資”的傳統,設立了In-Q-Tel(簡稱IQT)高科技風險投資公司。CIA每個財年向其提供3500萬美元資金,IQT則以風險投資的形式支持CIA需要的項目,為CIA發現、培育和提供先進的信息技術。時至2024年,IQT業務已經拓展至AI武器領域。
IQT投資的一些主營社交媒體挖掘和監控業務的公司。
IQT的宗旨是“一切為了國家安全”,因此它不以投資最大回報為目標,而是定位於非營利的國家安全戰略投資者。而IQT在為中情局、國家安全局等政府部門服務的過程中,竟然成為了硅谷眾多風險投資機構中的“優等生”,在非營利機構硅谷防務集團(SVDG)發布的2024版國家安全初創企業百強榜中,IQT投資了其中的33家。除了直接投資,IQT還與國防部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和硅谷的國防創新單元(DIU)合作搞孵化器,從更早階段培育隱秘為防務和安全服務的創業公司,其中帕蘭蒂爾公司(Palantir)最為成功。
2003年,斯坦福大學畢業的幾個年輕的程序員創辦了數據挖掘公司帕蘭蒂爾公司,公司獲得了“硅谷創投教父”彼得·泰爾(PeterThiel)的投資。2005年9月,IQT風險投資基金向帕蘭蒂爾公司投資200萬美元,成為其A輪投資者。
帕蘭蒂爾公司自創立以來一直保持低調,雖然美國媒體喜歡給其冠以“那家幫助找到本·拉登的公司”“CIA資助的公司”等名號,但該公司並沒有正面承認。自公司成立以來,雖然資本市場看好帕蘭蒂爾,但公司管理層對進入華爾街一直態度模糊,多次向外界重復説“公司沒有上市計劃”。2020年9月30日,帕蘭蒂爾公司終於走進了華爾街。
俄烏衝突爆發後不久,帕蘭蒂爾公司CEO亞歷克斯·卡普到烏克蘭與澤連斯基總統會面。
2023年底,帕蘭蒂爾公司公布了最新一代AI&&的詳細信息。該&&主要為軍方設計推出了大型語言模型。帕蘭蒂爾公司公開宣稱,其AI系統是烏克蘭武器的“數字大腦”,烏軍的大多數打擊目標都是借助該&&鎖定並打擊的。
2024年4月,《紐約時報》披露了美國國防部一個名為“梅文計劃”項目的最新進展情況:“梅文智能系統”正在烏克蘭戰場得到快速訓練和完善,該AI系統已能夠將衛星、雷達、紅外設備甚至社交媒體上的影像處理後匯總到一塊屏幕上,幫助接入該系統的人員快速識別出打擊目標。而帕蘭蒂爾公司正是梅文智能系統&&承包商。
帕蘭蒂爾公司IPO上市當日,該公司員工在紐約證券交易所前的留影。
作為“AI軍火商”的代表,帕蘭蒂爾公司已得到華爾街的高度認可。2024年8月1日,帕蘭蒂爾公司總市值598億美元,8月20日的總市值已升至727億美元,是2020年上市首日收盤總市值206億美元的3.5倍。帕蘭蒂爾公司2024年8月20日每股股價是27.5美元,12月13日則飆升至每股76美元,總市值1732億美元。
帕蘭蒂爾公司到底幫烏克蘭做了什麼,估計要待多年以後才能披露,但公司的股價已經給出了答案。
被中國制裁的AI軍火商安杜裏爾公司
2024年6月,美國國防部安全合作局公布了3.6億美元的對&&售訂單,3億美元訂單被分給了安杜裏爾公司,其中産品包括ALTIUS-600M巡飛彈。2024年7月12日,中國外交部發布公告,決定對安杜裏爾公司等6家美國企業及相關高管實施制裁。
2017年,帕爾默·勒基(Palmer Luckey),這位前硅谷虛擬現實設備公司奧克盧斯(Oculus)公司創始人,在有南加州硅谷之稱的爾灣市創辦了安杜裏爾公司,專注於AI技術驅動開放操作系統研究,為軍方快速提供自動化解決方案。2024年,公司員工已達2500人,其中退伍軍人佔比約20%。安杜裏爾公司的第一單生意來自特朗普政府美國墨西哥“邊境墻”項目。
安杜裏爾公司創始人帕爾默·勒基
安杜裏爾公司在短時間成為有影響力的AI軍火商,創始人至關重要,但美國軍方與硅谷的密切合作更重要。2016年,谷歌公司時任董事長埃裏克·施密特以美國國防創新委員會主席身份考察了美軍多個基地,在訪問特種作戰司令部時,施密特不客氣地對接待他的四星上將直言:“軍方在人工智能方面做得很差勁,我用一天時間就可以幫你們解決問題”。
2019年,根據《國防授權法》,美國人工智能國家安全委員會(NSCAI)成立,主要成員由國會任命,已經離任谷歌公司CEO的埃裏克·施密特任主席。這之後,美國的AI技術與國家安全和防務領域互動更加頻繁,AI軍事項目逐漸增多。俄烏衝突加快了AI技術在軍火領域的應用,作為對烏克蘭軍事援助計劃的一部分,美國政府已經購買了數百架安杜裏爾公司製造的ALTIUS-600M巡飛彈。
協同作戰飛機(CCA)無人機項目中的安杜裏爾公司産品。
2024年4月,美國空軍宣布安杜裏爾公司和美國通用原子公司贏得協同作戰飛機(CCA)無人機項目,也稱“忠誠僚機”,空軍將為兩家公司提供資金用於開發研製“忠誠僚機”樣機。該項目競標開始於2022年,洛馬公司、波音公司、諾格公司都參與了競標。CCA將顛覆現有無人機概念,它能夠在複雜環境中自主決策,執行多樣化任務,將徹底改變空戰面貌,使美國空軍進入自主作戰時代。
2024年6月,安杜裏爾公司與其他三家創新公司被國防部DIU選中研發“企業測試載具”,具體産品是低成本、可大規模部署的中遠程空射型巡航導彈。美國國防部希望安杜裏爾等公司能研製出採購單價為15萬美元的巡航導彈(在役的採購單價在100萬至400萬美元之間不等),最大射程926千米,並且可利用現有貨架部件實現大批量生産。
2024年7月22日,硅谷防務集團(SVDG)發布了2024版國家安全百強初創企業名單,安杜裏爾公司位列第二,第一是馬斯克的SpaceX公司。SVDG的報告用數據分析表明,以SpaceX、安杜裏爾公司為代表的新興公司正在用AI技術打破傳統軍工巨頭壟斷軍方訂單的格局。
2024年7月25日,OpenAI首席執行官薩姆·奧爾特曼在《華盛頓郵報》發表文章《誰將控制AI未來》,他認為中國在AI領域願意花費鉅資追趕並企圖超越美國,這將給美國帶來威脅。以施密特和奧爾特曼為代表的一些美國企業界人士非常清楚,為了讓美國國會增加防務預算,必須要給美國塑造一個對手,二人都將矛頭指向了中國。
2024年12月5日,安杜裏爾公司高管&&,公司將與OpenAI合作。2024年12月7日,美國防務新聞網報道,帕蘭蒂爾公司將與安杜裏爾公司結成行業聯盟,共同解決美國國防部在應用人工智能方面遇到的難題。
不急於進入華爾街的SpaceX公司
華盛頓大學歷史學教授瑪格麗特·奧馬拉在《硅谷密碼:科技創新如何重塑美國》一書中説:“今天,美國所有的科技巨頭都具有軍事工業的DNA。”儘管埃隆·馬斯克宣稱創立SpaceX公司是“為了給人類拓展生存空間”,但馬斯克與美國軍方合作早已不是秘密,如果沒有軍方和NASA的支持,“星鏈”和“星艦”是不可能那麼快打造出來的。
從2000年開始,在美國國防部的推動下,兩股力量快速聚合:一是在硅谷完成資本積累,並對新挑戰非常嚮往的硅谷科技“狂人”,例如馬斯克、貝佐斯等;二是在航天飛機停飛、F-22停産時面臨失業,但又對宇航事業熱愛且極具獻身精神的工程師們,他們與馬斯克、貝佐斯們一起研製出“獵鷹”“新謝潑德”等返回式新型運載火箭,建造了軍民通用的衛星互聯網“星鏈”,使老牌軍工洛馬公司與波音公司合資的聯合發射聯盟火箭漸落下風。
在SpaceX公司之前,NASA招標項目時一般採用“建造成本費用加一定比例的利潤”方式簽訂合同,對承包商來説,一般可以“旱澇保收”。而SpaceX等新型私人宇航公司與NASA建立了新的合作模式,即“固定成本法”。NASA在招標後支付這些公司一筆固定資金,項目完成後,餘下的資金是公司的利潤,如果項目費用超支,則由公司自己承擔。
試錯是硅谷企業創新成功的基本原則。馬斯克賦予SpaceX公司硅谷精神和互聯網基因,依靠一次次迭代試驗,從失敗中獲取經驗,改變了航天系統工程每走一步都萬無一失的傳統做法。SpaceX依靠迭代試驗方法獲取經驗完成“設計、開發、測試”工作流程,不但所需的成本大大低於傳統航天系統工程方法,而且研製速度也大大加快。2023年4月到2024年3月,“星艦”三次發射試驗失敗,馬斯克和NASA局長依然發文祝賀,遵循的就是這個邏輯。
“沒有NASA,可能就沒有現在的SpaceX”,美國作家阿什莉·萬斯在其關於馬斯克的傳記中這樣寫道。
“獵鷹1號”火箭雖然在2009年9月的第四次試驗中獲得成功,但SpaceX公司也已陷入破産邊緣。2009年12月,SpaceX獲得NASA價值16億美元的空間站運輸合同,2014年又獲得NASA一個5000萬美元的載人航天計劃項目。據美國CNBC網站報道,僅為了載人“龍”飛船發射,NASA前前後後給SpaceX提供了31億美元研發費用。此外,NASA的許多科學家也加入SpaceX公司任要職。例如,在NASA從事航天飛機項目42年的比爾·格斯登邁爾剛一退休,就到SpaceX公司擔任了顧問。
埃隆·馬斯克與美國空軍、北美防空司令部高層會面。
SpaceX公司“星鏈”産品的成功,美國軍方更是功不可沒。
2014年,SpaceX公司開始了其雄心勃勃的“星鏈”項目,當時許多人認為馬斯克的想法太瘋狂。然而,美國軍方卻給予馬斯克持續的支持。2015年5月,美國軍方向SpaceX頒發認證,允許其進入美國軍用發射市場,發射軍事衛星以及執行與國防安全相關的太空任務。2016年,美國空軍授予SpaceX公司8300萬美元的衛星發射合同。同時,美國空軍為SpaceX新一代液氧甲烷發動機“獵鷹”的研製提供資助,總投資額6100萬美元,約佔SpaceX總投資額的1/3。
SpaceX公司創立的初衷是致力於星際探索,而如今該公司的軍事能力已不容小視,尤其是“星鏈”在俄烏衝突中的表現,相當引人關注。雖然馬斯克並不承認“星鏈”幫助了烏克蘭軍隊,強調其僅限於民用,但俄羅斯官員已多次警告要摧毀“星鏈”。2022年12月,SpaceX公司宣布成立一個名為“星盾”的新業務部門,在升級“星鏈”安全通信功能基礎上,增加了“地球觀測”和“載荷託管”任務,定向為美國國家安全機構和國防部服務。
2024年3月,SpaceX公司首席財務官&&,公司不會在2024年進行首次公開募股(IPO),這説明公司有足夠的資金支持其發展。而在美國,對太空探索“頭腦發熱”的不只有埃隆·馬斯克——亞馬遜公司創始人傑夫·貝佐斯在2000年創辦了“藍色起源”,公司員工已達1萬名。2019年,亞馬遜公司宣布啟動類似馬斯克“星鏈”的項目,名為“柯伊伯計劃”。2023年5月NASA宣布,藍色起源公司贏得價值34億美元的合同,為“阿爾忒彌斯”登月計劃建造月球登陸器。2024年5月,藍色起源公司的“新謝潑德”飛行器完成了第七次載人太空飛行。毫無疑問,貝佐斯與馬斯克已經在太空探索領域展開全面競爭。
美國軍工的“白宮—華爾街—硅谷”舉國體制
美國國防部是戰爭部、新科技部,也是新經濟部。在美國自由市場經濟制度下的“小政府”中,美國國防部是一個計劃性很強的大機構,比任何國家的國防部管的都“寬”,發揮的作用更大。
美國國防部在不同時期組建的國防高級研究計劃局(DARPA)、國防創新單元(DIU)、戰略資本辦公室(OSC),雖然是大國戰略競爭的需要,但也大大促進了美國科技與經濟的快速發展。
美國政府的舉國體制
與DARPA主要關注預先研究不同,DIU的任務則是為美國軍方充當可為防務安全服務的民用技術的發現者、牽線人和投資者,搭建將民用技術快速引入軍方的橋梁。
DIU成立以來,美國政府不斷放寬“其他交易授權”(OTA)有關規定,允許美國國防部授予更大金額的OTA協議。在這方面,2017年成立的安杜裏爾公司是最大受益者之一。2022年俄烏衝突以來,為了用有限的預算為烏克蘭提供盡可能多的武器,美國政府已向安杜裏爾公司等非傳統軍工企業訂購了多種低成本武器。
雖然DIU成立以來辦成了不少事,但美國國會和一些非政府組織認為美國國防部做的還是不夠。斯坦福大學國家安全創新中心聯合創始人史蒂夫·布蘭克渲染式聲稱,北京向科技行業注入了大量資金,中國的組織結構像硅谷,五角大樓的組織結構更像底特律的汽車製造商,“這不是一場公平的戰鬥”。
迫不得已,美國國防部繼續設立新機構。2022年12月1日,美國國防部長勞埃德·奧斯汀宣布設立“戰略資本辦公室”(Officeof Strategic Capital,以下簡稱OSC)。
美國國防部發布的OSC成立備忘錄進一步明確了OSC與DARPA、DIU在項目選擇和投資方式方面的不同之處:
DARPA更多關注顛覆性創新技術,主要支持科學技術方面的創新項目,遴選具有顛覆性創新技術的私人企業,投資方式相當於天使基金;DIU更多關注能夠提供創新産品和服務方案的初創企業,投資方式相當於風險投資;OSC負責為這些項目找到長期資本和耐心資本,或“親自”出手。
2023年3月,美國國防部戰略資本辦公室(OSC)和小企業管理局(SBA)所屬投資與創新辦公室簽署了合作備忘錄。雙方以2022年12月發布的小企業投資公司(SBIC)關鍵技術為基礎開展合作,增加對半導體、先進材料和生物技術等關鍵技術領域的早期投資。OSC主任&&:“與SBA合作,能夠為早期科技公司和資本密集型小企業提供投資機會,以滿足當下最緊迫的防務安全供應鏈需求”。
美國軍工資本的舉國體制
在防務與安全領域投資方面,美國社會呈現出了資本的“舉國體制”。從華爾街到硅谷,從中情局到國防部及各軍兵種,各類基金和投資公司不斷組建,它們幫助以硅谷初創企業為代表的美國科技型小企業耐心成長,不但支持馬斯克打造了太空探索技術公司這樣的新型軍工企業,還培育了一大批與防務與安全有關的硅谷初創企業,其中不少已在烏克蘭戰場得到考驗。
早在2005年6月,中情局所屬IQT風險投資基金公司首席執行官吉爾曼·路易(GilmanLouie)接受採訪時説:“直到IQT出現,美國才有了完完全全的政府風險投資,IQT現在已經不是唯一的政府風險投資機構了,因為所有的人都在跟着我們學”。
2015年,美國特種作戰司令部與杜立特協會聯合創建了“特種作戰工場”(SOFWERX),推動民用技術在特種作戰場景的應用。2017年,美國空軍與杜立特協會創建“空軍工場”(AFWERX),為了配合這些創新組織開展工作,美國空軍、陸軍等軍種都成立了自己直屬的風險投資基金,開展各種形式的創業挑戰賽發現新項目,推動創新技術在軍方的快速應用。
探索電動垂直起降飛行器(eVTOL)在軍事方面能力的“敏捷至上”計劃就是由AFWERX來推動的。
2015年,在共和黨資深參議員約翰·麥凱恩支持下,在摩根大通銀行贊助下,非營利組織硅谷防務集團(SVDG)成立。2015年4月,美國國防部部長阿什頓·卡特到訪硅谷,宣布在硅谷設立創新實驗組(DIUx),2018年更名為國防創新單元(DIU)並升格為常設機構。DIU的組建,加速了美國軍方對太空探索技術公司等新型企業的支持。
美國傳統軍工巨頭感受到了來自硅谷新軍的壓力,它們經常因預算失控、進度緩慢、技術指標降低而備受國會和輿論批評,馬斯克曾多次批評NASA偏袒洛馬、波音等傳統軍工企業。為跟上技術進步,洛馬、波音、雷神技術公司等軍工巨頭也都陸續成立了投資創新項目的風險基金或公司。美國中小型國防承包商也加入到了創投生態圈。
2022年6月,在美國政府支持下,美國首個非營利性戰略投資組織“美國前沿基金”(America’sFrontierFund,縮寫為AFF)成立。與此同時,越來越多曾在美軍、情報機構和執法單位任職的人士,開始進入國防科技創業投資生態圈,加入到有“幽靈金融”(SpookyFinance)之稱的投資機構。
進入21世紀,迫於大國戰略競爭需要,美國開始打破政府不干涉市場之慣例,鼓勵全社會資本向國家安全與防務領域投資,尤其在AI技術領域,表現出了美國特色的資本“舉國體制”。從美國政府2024財年預算看,軍方對人工智能的投資大幅增加,國防部、能源部、國土安全部等多個機構,累計向AI領域計劃投入超過2511億美元。如果將政府外部籌資、資本市場的投入計算在內,美國在AI領域的投資將成倍數增加。
美國軍工人才的舉國體制
二戰期間,為了戰勝納粹德國,羅伯特·奧本海默等美國科學家懷着矛盾的心情研製出了原子彈。2024年,硅谷的一些科技精英開始為AI技術應用的倫理道德而爭論,其中出現了一些“鷹派”人物。
1937年2月,納粹德國開始執行“鈾計劃”。以阿爾伯特·愛因斯坦為代表的一些美國科學家提議美國要先於德國製造出原子彈。
美國陸軍部於1942年6月啟動了利用核裂變反應研製原子彈的“曼哈頓計劃”。總統“信任的人”、時任總統科學顧問的范內瓦·布什博以戰時美國科學研究局(OSRD)負責人身份作為“曼哈頓計劃”的執行負責人,奧本海默作為技術負責人被任命為洛斯阿拉莫斯核武器試驗室主任。
奧本海默曾擔心裂變鏈式連鎖反應會引爆地球,摧毀整個世界,為此還專門找愛因斯坦討論,愛因斯坦説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那又怎樣?”
鋻於原子彈的毀滅性威力,人們將新技術可能對人類造成毀滅性傷害的不確定性稱為“奧本海默時刻”。
1945年夏天,布什博士基於對二戰中科技快速發展和在現實中如何應用的思考,完成了給白宮的名為《科學:無盡的前沿》工作報告,同時還公開發表了一篇題為“誠如所思”的文章。布什博士在“誠如所思”中想象了一個未來設備;“人們可以在其中存儲所有的書籍、記錄和通信信息,並且以極高的速度和靈活性與這種機械設備進行互動諮詢。這種設備是對人本身記憶的直接擴大和補充”。
進入21世紀,“誠如所思”中暢想的能為普通人生活服務的各種設備基本都已實現。然而,與這些設備相關的技術,已經被廣泛應用於軍事領域,比原子彈更危險的武器已經萌芽,這就是人工智能(AI)武器,或稱“自主武器”。AI武器的“奧本海默時刻”已來臨。美聯社評論,隨着AI驅動的致命性自主武器系統(LAWS)投入實戰,繼火藥和核武器之後的“第三次軍事革命”將可能發生。
2018年10月,美國甲骨文公司創始人拉裏·埃裏森在電視訪談中説:“如果就這麼讓中國經濟超越我們,讓中國培養出比我們更多的工程師,讓中國科技公司擊敗我們的科技公司,那我們就離軍事科技落後的那天不遠了。美國與中國的競爭中,我站美國隊”。2021年,埃裏克·施密特領導的智庫“中國戰略組”寫了一份《非對稱競爭:應對中國科技競爭的戰略》的報告,推動美國與中國開展“科技冷戰”,建議美國政府“不惜一切代價擊敗中國”。
谷歌前董事長埃裏克·施密特任美國人工智能國家安全委員會(NSCAI)主席。
在美國政界、軍界、科技界等“施密特式人物”推動下,2022年8月9日,拜登總統正式簽署《芯片與科學法案》,該法案是幾十年來美國政府對産業政策的最重大干預。法案決定對美國本土芯片産業提供鉅額補貼,要求任何接受補貼的公司必須在美國本土製造芯片。
2024年8月,施密特在斯坦福大學就人工智能發表演講並與大學生互動。他為自己作為一個自由派而為什麼關心軍事做了解釋,他認為,(傳統)軍隊的理論是坦克、大炮和迫擊炮,“而我們可以(用新技術)消除這些武器,使一個國家入侵另一個國家的代價變得不可承受。AI機器人武器應該能消除陸地戰鬥,因此需要讓AI技術在機器人戰爭中發揮強大作用,並且成本要非常低”。施密特承認,他現在是計算機科學家、商人和持牌武器商。
2024年8月16日美國路透社報道,波音公司與洛馬公司已在商討出售美國聯合發射聯盟公司(ULA)方案。這表明,美國傳統的兩大航空航天巨頭波音和洛馬公司已經無力與太空探索新力量競爭了,“宇宙神”該退位了。
2024年11月特朗普贏得美國總統大選,曾乘坐馬斯克飛船出艙行走的美國富豪、狂熱飛行愛好者賈裏德·艾薩克曼被任命為特朗普政府NASA局長,美國傳統“五大軍工”的好日子即將結束,美國新的軍工複合體即將登場,他們將是來自硅谷和華爾街的美國“新軍工”。(本文內容根據吳獻東博士《美國“新軍工”碾壓“五大軍工”的背後推手》一文刪減而來,原文刊載於《中國航空報》和航空強國APP。本文作者係中央企業專職外部董事,履職於中國船舶、中國石化、招商局集團,曾任中國航空工業集團公司副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