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産業創新與科技創新多點“聯想”
文/《環球》雜誌記者 張海鑫
編輯/胡艷芬
科學還是技術?是擺在每個科研工作者面前的選擇題。
16年前,彭超選擇離開企業赴日本深造,學成歸國加入母校北京大學,埋首教學科研,16年後,他半隻腳又踏入了産業界。“能一輩子從事研究工作,是我的幸運。但研究成果除了論文自證之外,或許在産業前沿領域有更廣闊的施展空間,讓更多人共享我的幸運。”
2021年,金賢敏選擇創業這條路時沒有半點猶豫。“幾乎每一位量子專業的教授都有自己的創業公司,一家小型機構的投資人就住在我的隔壁。”在牛津大學留學期間,校園裏濃厚的創業氛圍,在十幾年前便將創業的種子埋在了金賢敏的心中。
2018年,當馬斯克的獵鷹重型火箭載着紅色特斯拉成功發射並回收,魏一做了一個決定,創建企業追一追馬斯克,造出中國自己的可回收火箭。
三位科研人員,從不同的實驗室走向各自領域的産業一線,不同的道路上卻有一位共同的“夥伴”——聯想控股。
投資、人才培養、共創IP……多年來,聯想控股用不同的方式陪伴一眾科研人員從科技前沿走向生産前沿,也在無數次的摸索中尋找着科技創新與産業創新深度融合的新思路。

金賢敏在實驗室進行研發工作
投資下的創新裂變
量子的世界裏充滿了“不確定性”,但金賢敏在創業這條路上卻十分篤定。
這是聯想之星(聯想控股旗下早期投資機構)合夥人高天垚對金賢敏的第一印象。“他與其他的科研人員不太一樣,對於科技的落地場景和商業化路徑想得非常清楚。”這也是聯想之星在金賢敏創立圖靈量子之初就進行投資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過當初做出這個投資決策卻並不容易。2021年,國內外的企業對量子計算的探索還集中在超導的技術路線上,對於光量子計算還鮮少有企業涉足。一個年輕科研人員,一種新的技術路線,讓很多投資人初期對金賢敏的圖靈量子採取了觀望態度。
實際上,金賢敏的履歷十分了得。
早在2010年,金賢敏跟隨中國科學院院士潘建偉讀博期間,便刷新了自由空間量子隱形傳輸最遠距離的世界紀錄,入選當年由兩院院士評選的“中國十大科技進展新聞”和科技部評選的2010 年“中國科學十大進展”。從牛津大學歸國之後,金賢敏在上海交通大學從0到1搭建科研團隊,2018年製備出世界最大規模三維集成光量子計算集成芯片;同年,金賢敏製備出了首個軌道角動量波導光子芯片。他們發布的49×49的三維集成的光量子芯片,到目前為止尚未被超越。

國內首條光子芯片中試線芯片製備場景
然而,即便是手握如此多科技成果的科研人員在進入市場之時都會遭遇水土不服。
“聯想本身就是一家隨科技成果轉化而誕生的企業,我們對於科研人員的創業困境深有感觸。”聯想控股董事長寧旻對記者&&,“創業初期首先面臨的便是缺資金的問題,難以維持正常運營和研發;其次,缺專業人才,科技創業不僅需要技術人才,還需要管理、市場等方面的專業人才;第三,缺市場經驗與定義産品和企業運營的能力,這讓科研人員在創業過程中容易走彎路。”
“實際上,近兩年專注科技投資的PE/VC已經非常多,‘投早投小投科技’漸漸成為資本投資主流,但很多時候資金都集中在幾個熱門領域和行業,比如前幾年特別火熱的互聯網,以及現在的大模型、人工智能等産業。對於一些更加基礎、更加前沿的領域,資本市場投早、投小的意願就沒有那麼強烈了。”寧旻進一步分析。
目前,一些熱門領域科技公司甚至還沒註冊,産品還在實驗室階段,投資人便絡繹不絕地到訪。但這些看似誘人的“快錢”卻未必適合硬科技創業的長周期特性。融資不僅是拿錢,更要找到理念契合的戰略投資者。
“投早投小投長期,這恰好是我們最擅長的領域,因為這件事聯想之星已經幹了十幾年。”高天垚告訴記者,“我們在早期科技投資領域已經形成了一套‘根據地’打法,也就是在科研和人才資源聚集地,打造自己的根據地,積累了一定的判斷行業和團隊的經驗。同時,我們在一些前沿科技賽道的投資上,一直非常專注,比如在量子計算領域,在遇到金賢敏教授之前,我們已經關注了兩三年的時間,這也是我們做出投資判斷的依據。”
如今聯想之星已經陪伴金賢敏走過了5個創業年頭,高天垚説他們團隊在每一個公司發展的關鍵時刻都給予了重要的支持和幫助,包括戰略制定,人才儲備,業務復盤,協助新一輪融資等工作。圖靈量子也成功完成了五輪融資,公司價值不斷被認可和提升。 “成為量子時代的‘英特爾’”金賢敏也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近。如今,圖靈量子已構建起了完全自主可控的光量子芯片和量子算法雙底層核心技術驅動能力,擁有自研的光量子芯片、專用光量子計算機、光子處理器等全棧軟硬體産品。避免過去“缺芯少魂”的困境在量子計算時代重演。
這樣陪伴成長的故事,在聯想控股的投資案例中還有很多。據悉,截至2023年末,聯想控股全體系累計投資科技創新企業超1000家,涵蓋新一代信息技術、生物技術、新能源、新材料、航空航天等國家戰略性新興産業與未來産業。目前已累計助力超180家國家級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這些企業是提升産業鏈供應鏈穩定性和競爭力的關鍵環節,對於解決關鍵核心技術“卡脖子”問題具有重要作用,是發展新質生産力的中堅力量。
一個班裏的創新聯盟
2025年5月29日,聯想之星創業聯盟副理事長於海霞收到了一條特殊的班委競選視頻。
“各位17期的星友(聯想之星CEO特訓班學員簡稱),大家好!由於有重要的發射任務,我只能在發射現場以視頻的形式參加班委的選舉,我競聘的崗位是財務委員……”視頻裏北京箭元科技有限責任公司(簡稱:箭元科技)創始人魏一站在火箭發射&前,而他身後直徑4.2米高31米的“元行者一號”驗證型火箭,幾個小時後升空,完成國內首次飛行回收復用試驗。實現了國內首個“液氧甲烷+不銹鋼+海上軟着陸回收”技術突破,讓大尺寸不銹鋼可復用運載火箭正式步入工程應用階段。

箭元科技科研人員在總裝測試實驗室進行零件的檢查和測試
讓於海霞意想不到的是,視頻中聯想之星的LOGO涂裝在了“元行者一號”的箭身上。“既然邀請17期的星友們來現場觀看發射未能成行,但以‘聯想心印’的方式與大家一起奔赴星辰大海,想想也是很酷的。”魏一告訴記者。

2025年5月29日,箭元科技元行者一號驗證型火箭成功在東方航天港進行首次飛行回收試
魏一逐夢航天的故事中,有幾個關鍵節點,一是高考那年楊利偉第一次進入太空,讓他在填報高考志願時選擇了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二是馬斯克的獵鷹重型火箭升空那年,他動了創業的念頭。如今隨着“元行者一號”首次飛行回收成功,他的故事也迎來了新的篇章,而聯想控股則成了這一篇章中的“關鍵先生”之一。
在創辦箭元科技之前,魏一在中國航天集團工作了12年,任型號總體設計師、發射指揮,完整參與中國新一代運載火箭長征五號、長征七號的研製,並指揮完成20余次低溫液體火箭發射任務。然而技術大咖在創業面前一切都要從頭學起。
“大家都是摸着石頭過河,邊幹邊學,比如班子如何組建,如何打動投資人,股權激勵方案怎麼設計等等。辦一家企業與在研究院帶科研團隊要考慮的東西完全不同。”魏一對此感觸頗深,他認為創業除了要不斷地自我進化,還要持續吸收全宇宙的力量。
這正是魏一和金賢敏這樣的創業者選擇進入聯想之星CEO特訓班的原因。對比一些更注重基礎教學的MBA課程,魏一形容聯想之星CEO特訓班則更像實戰課,“創業過程中遇到的問題都可以在這裡找到答案,比如最近一直困擾我的股權分配問題,特訓班的老師會跟我們分享聯想和往屆星友創業過程中的經驗,以及他們踩過的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除了股權問題,還有産品工程化的問題。在實驗室階段你只要考慮突破技術難關,而要把一項技術突破變成産品,産品再升級為商品,則要考慮材料、生産設備、供應鏈、産品良率等等,這個工程化的過程非常複雜。有些試驗産品連生産設備都沒有甚至要自己去做模具。所以在公司初創階段,科研人員不僅是公司的創始人,還是産品經理、工程師、推銷員等,對於他們來説非常難。”於海霞告訴記者。
“幫助科技創新人才闖過一道道創業難關,是我們2008年設立聯想之星創業CEO特訓班的初衷所在。”寧旻向記者介紹,我們希望通過開展公益免費培訓,來發現和培養科技創業領軍人才,孵化科技創業企業,推動科技成果産業化發展。
如今,聯想之星創業CEO特訓班已經走到了第18個年頭,在科技創業者圈大家稱之為“黃埔軍校”。“每年我們招生60-70人,但報名人數都有八百到一千多位創業者。”於海霞説。
聯想之星總裁、主管合夥人王明耀介紹,成立至今,聯想之星創業CEO特訓班已錄取1429名創業者,其中涉及高新技術企業914家,這些企業中已誕生了216家國家級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有69家成功上市。截至目前,學員企業融資總額超過4500億元,總市值超過1.6萬億元,創造46萬多個就業崗位。
“在特訓班我們不僅教學相長,各位星友們還成了彼此創業路上的親密戰友。”於海霞説,其實這些創業者都是孤勇者,他們缺乏安全感,卻要給創業公司的所有人以安全感。
2019年特訓班畢業季一位創業者給於海霞留言:“老師,在特訓班不再需要我是那個扛起公司重擔的女強人,不再需要我給自己鼓勁‘打雞血’,我放下心靈的鎧甲,讓你們帶給我的養分和能量流入內心。相信這份原動力將支撐我一路拼搏,去改變世界。”她一直保留至今。

聯想之星CEO特訓班第17期課中討論環節
研究院裏的科創新模式
2009年,從北京大學物理系博士畢業的彭超曾經在外企工作,主要從事3G無線通信設備的研發。
回想起那段時光,彭超説,“這像把人放到一個盒子裏,盒子很小很確定。然後告訴你,只要把這個盒子裏的事完成了,盒子之外的狀態和你沒有關係。”這種束手束腳的工作常態,讓彭超毅然決然地回到了更開放、具有更多可能性的科研道路上。
如今彭超已成為北京大學電子學院、“光子傳輸與通信”全國重點實驗室教授,看著實驗室眾多研究成果在論文裏打轉,彭超萌生了將研究成果與産業應用結合的想法。一系列問題浮現出來:如何才能避免研究工作陷閉門造車?産業前沿到底需要什麼?如何構造從基礎研究到産業落地的可行路徑?
這兩年,也有許多投資人慕名找到彭超,有來自傳統大型投資機構的,也有領域領先的科技公司,都在試圖探索符合中國國情的産學研道路。合作需求大致分為兩種,一類是傳統的風險投資思路,在高校科技成果中挑選一些較成熟的項目做商業化運營,推動技術從實驗室向産業端過渡;另一類則是希望借助高校的科研實力和前沿事業,解決企業的技術突破難題。
然而這兩類方式似乎都不是理想中科研與産業的對接方式。高校作為教學研究機構,往往難以獨立完成成熟産品研發,單純VC投資難以彌補原創技術到産業落地的鴻溝。同時,如果成果轉化的方式缺乏體系化路徑,相對隨機和零散,又難以形成長期積累。
“科研要為産業服務,但它不能只為眼前的産業服務,它還是要探索人類未知的領域,為整個社會的進步和人類文明的發展尋找一種新的可能。”彭超説。但為了實現這個目標,科研工作者就要以傳統創業者身份同時兼顧學術研究、運營管理、市場營銷,甚至成為財務和法務的多面手,做科學家也做生意人,這無疑是不現實的。
科研工作者其實非常單純。去年大年初二的凌晨三點,彭超收到了一條他的研究生發來的微信,她興奮地告訴彭超自己在實驗中觀測到了諧振信號,那附加的一長串感嘆號展示了一種觸摸到物理世界底層真相的極致喜悅,這是屬於科研人員最極致單純的快樂。對很多科研工作者來説,一方面想讓科技成果真正惠及大眾生活,一方面又不想放棄專心科研帶來的極致快樂。如何構建合理可行的科研與産業對接模式,仍是亟需探索的問題。
就在兩難之際,聯想控股前瞻技術研究院的人員到訪了彭超的辦公室。彭超説第一次有投資人在辦公室聽他講拓撲光子學和光子集成,聽了一個多小時。
“近些年,國家政策鼓勵教師們走向企業,把多年的研究成果進行産業轉化,但科研人員在與産業結合的過程中往往有所顧慮。” 聯想控股CEO、前瞻技術研究院院長於浩舉例,比如,科學家們會擔心在傳統合作模式下,一旦企業獲得技術並快速複製,他們會拿不到合理的知識産權收益,更擔心未來可能會被企業拋棄。
此外,投資和産業機構要營收,中短期就要看到收益。科學家更關注技術的突破性與前沿性,要解決這看似不可調和的矛盾,就必須找一種新校企聯合創新模式。在與彭超團隊反復接觸之後,聯想控股前瞻技術研究院與彭超團隊所在的全國重點實驗室共同籌建的聯合實驗室呼之欲出,在基礎創新成果之上,雙方找到前瞻技術與新興産業的結合點,共同設計産業化路線、共創IP,為科技創新與産業創新深度融合提供了一種新參考。
從2023年底開始,聯想控股前瞻技術研究院已經與彭超團隊已經進行了多輪的聯合調研。“我們自己去企業調研,以往企業只會派技術人員過來溝通,現在跟聯想控股一起調研,則可以接觸到更多企業的市場人員,這給我們的研究帶來很多 啟發,也讓科研更接地氣。”彭超説。

彭超團隊成員在實驗室進行樣品掃描電鏡觀測
“讓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讓一心嚮往科研的彭超老師專心研究,而我們則承擔起科學家團隊的産業化合夥人角色,致力於搭建前瞻科研成果與新型戰略産業之間的橋梁,輔之以人、財、物等必要資源,加速催化基礎創新科技樹開花結果。當他研究的大樹上結出低垂的果實,我們再進一步合力撬動市場資源進行産業轉化。”於浩説。
當然,這樣一種新型科研與産業間的“共創合夥人”關係,必須建立在兩大基石上:信心和信任。彼此有信心,才能放眼未來長期投入,雙方因信任,可以避免內耗篤定前行,一起攜手致遠。而強化信心積累信任的前提,則離不開雙方長時間圍繞技術路線、産業趨勢以及未來願景的深刻探討、反復推敲以及試錯磨合。通過信心和信任,去解決短期與長期的矛盾,原創發散與産業聚焦的矛盾。聯想前瞻技術研究院和彭超老師團隊一起合作了兩年多,雙方從相識、相知到相互信任,已經積累了充足的信心和耐心面對更長遠的未來。
理順了科研與産業的關係,彭超又可以埋頭在他的“超凈間”,研究他癡迷的光子世界。彭超説實驗室裏雖然一整天都見不到陽光,但那裏有物理世界帶給他的極致的美。或許科技創新與産業創新之間,從來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題,而是可以相互賦能、共同生長的生態共同體。科學家們科技興國的初心,與企業家們産業報國的初心,也一定可以心心相印融為一體,共創美好未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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