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宿亮

編輯/胡艷芬

　　去郊區找朋友玩，主人泡了一壺黑茶，一口喝下去，卻不是期待的厚重茶味，而是一種新鮮的清香。原來，他在茶裏放了一片紫蘇葉，讓黑茶有了些許曠野的氣息，與窗外秋末絢爛耀眼的銀杏樹氣質完美契合。

　　西漢辭賦家枚乘寫過一篇《七發》，講述的是一個吳國客人用三寸不爛之舌治好了終日享樂、萎靡不振的楚國太子的“富貴病”。説起好吃的，吳國客人告訴楚太子，要用野獸的脊背肉切成薄片烤制，把鮮活的鯉魚做成生魚片，再加上“秋黃之蘇，白露之茹”，也就是用秋天的紫蘇和露水浸泡的蔬菜搭配食用，最後再用蘭花酒漱口，為“天下至美”。

　　吳國客人給楚國太子描述了各種人間美妙場景，除了吃，還有游覽名山大川、騎射打獵和聽聖賢精妙的學説。最後，楚太子聽説有機會聽孔子、老子的大家之言，一下子病就好了。

　　讀這段時，我很佩服楚太子的定力。換了我，聽到“秋黃之蘇，白露之茹”，恐怕顧不得什麼身體不適，登時就要爬起來去廚房了。

　　聽我講這一段，主人開心，便帶我去院子裏找紫蘇。方才知道，黑茶裏的紫蘇不是從菜場上買來的，而是在院子裏種了一小簇，現摘下來用清水涮一下就放進茶壺，難怪鮮味十足。紫蘇旁邊，還有一簇薄荷和一簇羅勒。紫蘇葉子大、顏色深，薄荷有一種深入纖維的翠綠，羅勒則自秋天還帶着嫩嫩的青草色。三種植物都有獨到的清香，湊在一起讓人看著就這麼安心。

　　在國外工作時，沒時間打理院子，於是在廚房窗&上種些香草——薄荷、羅勒、&&香和鼠尾草之類，做飯時想到不同香味的組合就容易興奮，順手摘了葉子就扔鍋裏，連洗都不洗。

　　不過，植物還是屬於大地的。在朋友院子裏，看著紫蘇葉因為清晨的露珠微微下垂，感覺大自然就在自己一低頭的地方釋放着迷人的魅力。

　　朋友是個隨性的人，很會利用這些食用的香草。中午吃飯，又在院子裏摘了些大片的紫蘇葉子，切成細絲，與肉片簡單放在一起翻炒。香味順着炒菜的熱氣升騰，一下子讓肉的油膩和生猛迷了路，留下紫蘇難得的清香。

　　吃過飯，在院子裏閒坐，看雲彩從頭頂飄過，遠處的山巒被秋色渲染成五彩斑斕。我順手摘了一片薄荷葉，直接扔在熱水杯裏。一口喝下去，清香直衝頭頂，頓時整個人變得精神起來。朋友告訴我，薄荷性涼，不太適合在天氣已經變冷時喝。但誰又能拒絕那一口下去的清新呢？就像嗜肉，我變得嗜起草來。

　　以前，總覺得草食動物沒有口福，終日咀嚼草裏那一點水分和營養。現在想來，終究還是自己淺薄了。就像不同的肉一樣，不同的草也有不同的味道和口感，而且它們釋放香氣的方式溫和而不失氣質，從不喧賓奪主，自有一種獨特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