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蘭州6月3日電（記者令偉家、崔翰超、劉雅萱）一瓶清雅幽香的香水，是大多數女士的最愛。你也許不知道，化粧品裏的各種“香”，大都源自一種叫“玫瑰精油”的物質。而國內六成以上的玫瑰精油，來自黃土高原一個叫苦水鎮種植的苦水玫瑰。

  苦水小鎮，苦水玫瑰，花因鎮而得名，鎮以花而聞名。座落於黃土高原的甘肅省永登縣苦水鎮，生産玫瑰的歷史已有200多年。因其獨特的品質和濃郁的花香，苦水鎮的玫瑰有一個專門的名字：苦水玫瑰。

這是花期中的苦水玫瑰。新華社發（童張偉 攝）

  每年春末夏初，大片大片的玫瑰花，一團團一簇簇，盛開得像一幅油畫，鋪陳在苦水鎮乾枯的溝梁間。整個小鎮沐浴着花香，寫意又嫵媚，盡情展示大西北一年之中最動人最美麗的時刻。

  被譽為“中國玫瑰之鄉”的苦水鎮所在的永登縣，玫瑰種植面積已超過10萬畝，佔全國四成多；年産鮮花接近3000萬公斤，超過國內苦水玫瑰産量的一半；每年生産玫瑰精油1200公斤，佔國內市場逾六成；整個苦水玫瑰産業鏈産值達到28億元，産品遠銷北美、歐洲、東南亞等地。

這是從空中拍攝的苦水鎮。新華社發

  “苦水”澆出絕世香

  乾旱少雨、吃水困難的大西北，有許多以“水”命名的小鎮。據説，苦水鎮遠遠望去，像人的眼睛，而當地人把眼球又叫苦水，於是就起名為苦水鎮。苦水鎮生長的玫瑰，便叫苦水玫瑰。

  苦水玫瑰耐寒耐旱，喜好疏鬆、排水良好的沙質土壤。地處黃土高原、貧瘠乾旱的苦水鎮是苦水玫瑰的核心産區。這裡長不出好莊稼，卻非常適宜苦水玫瑰生長，品質好、香味濃、含油高。

當地人正在採摘苦水玫瑰。新華社發（童張偉攝）

  房前屋後、田間地頭的苦水玫瑰，早就嵌入了當地百姓的生活。每年花開時節，婦女們便會提籃挎篼、採摘花瓣，然後釀製成香甜可口的玫瑰醬，作為逢年過節蒸花卷、烙鍋盔的上好佐料。

  盛開時帶來花香，採摘後釀花成醬，苦水玫瑰就這樣一直默默地陪伴着苦水鎮，平凡得和山頭上的野花野草沒什麼兩樣。20世紀60年代，國際市場上一種叫“玫瑰精油”的奢侈品，打破了苦水鎮的寧靜，苦水玫瑰的命運就此逆轉。

  玫瑰精油從玫瑰花瓣中提煉而成，是製作高檔化粧品的重要原料，價格昂貴，有“液體黃金”之稱。得知這一消息的苦水鎮人，第一次明白原來身邊的苦水玫瑰，竟然是這麼值錢的寶貝疙瘩。

  但怎麼從鮮嫩的花瓣中煉出油來，這讓苦水鎮的老百姓傷透了腦筋。直到上世紀70年代，政府投資的甘肅省第一家玫瑰精油加工廠成立，苦水鎮的老百姓才真正體會到了苦水玫瑰的價值。

圖為在苦水鎮拍攝的玫瑰精油加工設備。新華社發（童張偉攝）

  苦水鎮屬高原富硒地區，這裡生長的苦水玫瑰，出油率達到萬分之四，是其他品種的兩倍左右。大概3000公斤苦水玫瑰花瓣，就能提煉出1公斤玫瑰精油。

  改革開放之後，用工少、好管理的苦水玫瑰，成了苦水群眾發家致富的好幫手。有資金有技術的，就開辦玫瑰加工廠；少資金缺手藝的，就精耕細作搞種植。種樹、摘花、煉油，成了苦水鎮群眾最熱門的話題。

  “懶莊稼”煉出“黃金油”

  把存禮的父親，在改革開放的春潮中，創建了當地第一家民營玫瑰精油加工企業。子承父業的把存禮，如今已是甘肅大手印玫瑰科技有限公司負責人。

  苦水玫瑰耐寒耐旱耐貧瘠，不挑肥不揀地，犄角旮旯都能長，當地老百姓管它叫“懶莊稼”。提煉技術的引進，讓苦水玫瑰的種植面積迅速擴大，苦水鎮的家家戶戶，差不多都種上了玫瑰。

這是苦水鎮的一片玫瑰花田。新華社發

  苦水玫瑰單朵花期只有7天左右。從零星綻放到整體花謝的20多天時間裏，是苦水鎮最甜蜜，也是最忙碌的日子。花農要搶在10點之前摘取最新鮮水嫩的花瓣，企業也開足了馬力加班加點。這時候的苦水鎮，到處都瀰漫着玫瑰的濃郁芬芳。

  “苦水玫瑰渾身都是刺，小時候只覺得扎人。長大後才意識到，苦水玫瑰是大自然給予苦水鎮的最好禮物。”從小就在玫瑰刺堆裏闖大的把存禮説，那個時候，不管是開廠子的，還是種玫瑰的，大家都賺了不少錢。

  2000年前後，受國際市場波動、技術落後等影響，玫瑰精油價格逐年下降，一些急性子的花農甚至挖掉了盛花期的玫瑰，種植面積大幅縮水。把存禮回憶説，行情差的年頭，只能眼睜睜看著花瓣爛在地裏。

苦水鎮人在花田裏採摘玫瑰。新華社發

  好在有政策的“及時雨”。西部大開發的一系列補貼政策，加上當地“玫瑰旅游節”的舉辦，讓“苦水玫瑰”的名氣迅速擴大。到2010年前後，苦水鎮的玫瑰産業已從恢復期步入快速發展期。

  “過去，精油制取靠工人‘傳幫帶’，質量很難控制。現在採用數控技術，既保留了傳統蒸餾工藝，又穩定提升了精油質量。”把存禮説，過去玫瑰精油論斤賣，現在可是按克賣了，價值堪比黃金。“許多知名品牌的化粧品，都要添加我們苦水鎮的玫瑰精油。”

  苦水花香美生活

  苦水鎮的苦水玫瑰，是中國原生玫瑰和重瓣玫瑰的自然雜交品種。

  當玫瑰選擇了苦水，當苦水邂逅了玫瑰，“苦”和“香”在這塊形似眼睛的土地上，發酵兩百多年後，終於釀出了一個甜蜜醉人的“苦水花香”産業：

圖為在精油加工的基礎上，開發出的飲食産品。新華社發（童張偉 攝）

  農民在玫瑰花田裏剪枝摘花，識字不多的婦女在家門口找到了工作，頭腦機靈的年輕人在花海邊支起直播手機。玫瑰盛開時節，鄰省鄰縣的遠方游客，攜親帶友到這裡賞花打卡，農家樂、露營、民宿持續升溫……

  今天的苦水鎮，在精油加工的基礎上，還開發出了幹花飾品、美容産品、發酵飲品等180多個産品。以苦水鎮為核心産區的永登縣，目前有100多家專業合作社，年銷售收入1000萬元以上的龍頭企業就有10家。2024年，苦水玫瑰帶動當地5萬多農戶直接受益，戶均增收1.2萬元以上。

這是從空中拍攝的苦水鎮。新華社發（童張偉 攝）

  就在前不久，苦水玫瑰文創基地在苦水鎮投入運營。這個集非遺文化體驗、研學教育、有機認養於一體的綜合性文旅基地，開業首日即預約爆滿。當地幹部説，基地每年可接待游客10萬人次，能為苦水鎮創造100多個就業崗位。

  端午前後，大西北的溝梁山峁間，星星點點的綠意，才開始像滴在紙上的玫瑰精油，一片一片串連起來、洇染開來。苦水玫瑰的盛開時節，已經到來。姹紫嫣紅的花朵、沁人心脾的花香，醉了這裡的每條街巷。

  苦水小鎮，已經迎來一年中最繁忙的季節、最美好的季節……

  統籌：曹建禮、陶虹

  視頻：童張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