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小別離》海報 資料圖片
電視劇《山海情》海報 資料圖片
電視劇《瑯琊榜》劇照 資料圖片
電影《西游記之大聖歸來》海報 資料圖片
【文藝觀潮】
影視作為大眾文化傳播交流的載體,具有易於打破地域、時間、國別限制的特徵,在文化交流中發揮重要作用。其中,將原版影視作品翻譯並配音的影視譯製更是跨文化傳播的重要載體。近年來,中國影視譯製積累了豐富的譯製作品和創作經驗。但因為文化差異,還存在優質作品在轉譯中未被理解的現象。在互聯網迅猛發展,各種高新製作技術、先進創作理念不斷涌現的情況下,如何創新探索譯製方式,使譯製作品直抵人心,激發更多海內外觀眾的情感共鳴和價值認同,應引發業界思考。
從譯製外國作品到譯製中國作品,背後是中國影視迅猛發展
中國影視譯製發展,擁有獨特的時代背景。二十世紀初,電影業剛起步,生産能力有限,於是開始引進外國電影。當時譯製水平有限,人們只能通過配幻燈小字幕或翻譯用“譯意風”裝置在現場講劇情的方式觀看。二十世紀四十年代末,長春電影製片廠的前身東北電影製片廠,以及上海電影製片廠先後成立翻版組、翻譯片組。1949年,新中國第一部譯製片、蘇聯電影《普通一兵》上映。緊接着,《鄉村女教師》《列寧在1918》等作品涌現,成為時代經典。《列寧在1918》中的&詞“麵包會有的”,時至今日仍是人們經常援引的金句。1957年,上海電影譯製廠成立,成為國內唯一譯製外國影視片的專業譯製廠。如果説當年東影的《普通一兵》用東北味十足的配音,消除了觀眾對俄語表達的陌生感,那麼上譯廠的譯製片則以讓人感到獨特又新鮮的“譯製腔”為觀眾構建起對世界的想象。“嘿,老夥計”“噢,我的天”,這些“中西合璧”的語言頗具辨識度,給一代代觀眾留下深刻印象。尤其是近些年,網友對這些影視譯製作品進行二次創作,將“譯製腔”的語言風格糅合到日常生活場景中,製造喜劇效果,成為流行文化的一部分。
進入二十世紀八十年代,電視機普及,人們對影視作品的需求進一步擴大,當時的生産難以滿足受眾的消費需求,為填補電視台播出的時間空缺,中國大規模引進影視作品,影視譯製迎來發展黃金期。《血疑》引發全民追看,主演登上《大眾電影》的雜誌封面。《追捕》在中國觀影人次數以億計,有觀眾在電影院看了幾十遍。《大西洋底來的人》熱播,劇中主角戴的“麥克鏡”成為流行時尚。經典作品紛至沓來,譯製範圍由電影擴展到電視劇、紀錄片等,風格類型更加多元。此後,《正大劇場》等依託電視台的譯製欄目開始興起。這些欄目及作品,為廣大觀眾打開瞭望世界的窗口。
新世紀以來,隨着産業化進程不斷深化,中國影視業迅猛發展,産制能力不斷提升,推出一大批講述中國故事的優秀作品。從《媳婦的美好時代》在非洲受到追捧,到《北京青年》《老有所依》作為國禮出現在世界舞&,再到《瑯琊榜》《小別離》《山海情》等影視劇的多語種版本在海外&&落地,這些作品不僅滿足中國觀眾的觀賞需求,還積極擁抱國際市場,登陸國際影視節展、外國主流院線、電視台、視頻網站,輻射廣闊的海外群體,讓影視譯製逐漸由主要譯製外國作品向主要譯製中國作品轉變,為構建中國影視海外傳播矩陣進行有益嘗試。
政策扶持,機構參與,協同提升優秀作品的能見度
影視譯製除外語作品譯製成漢語、漢語作品譯製成外語,還有少數民族語作品譯製成漢語、漢語作品譯製成少數民族語,方言作品譯製成普通話、普通話作品譯製成方言等類型,形成了集引進、民族交流、對外傳播等於一體的譯製格局。譯製工作包括翻譯、配音、製作等流程,翻譯涉及語言、文學、文化領域,配音製作涉及藝術和技術領域,需要多方共同協作完成。
近年來,國家有關部門通過制定各種政策,為影視譯製事業發展保駕護航。2015年,影視等出口服務適用增值稅零稅率政策&&。2017年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影産業促進法》明確指出,國家對優秀電影的外語翻譯製作予以支持。此外,國家還通過“絲路視聽工程”等系統工程,將幾千部中國優秀影視作品譯製成多種語言在100多個國家播出,深化文明交流互鑒。影視譯製事業也離不開不同譯製主體的協同參與。其中,中國國際廣播電台聯合社會機構合作組建“國家多語種影視譯製基地”,專門從事影視劇譯製和推廣工作,已譯製幾百部影視作品,在幾十個國家主流媒體播出或簽署播出意向。得益於國家政策和影視機構的助力,中國影視譯製規模顯著提升,通過播映權、版權售賣獲得收益,為中國影視産業發展貢獻力量。據了解,2022年中國電視劇出口達803部次,約14萬集。
更新譯製理念和技術,激發海內外觀眾的情感共鳴與價值認同
與譯製數量和收益增長形成反差,譯製作品的傳播效果和影響力仍有待進一步提高,能得到受眾和影視界廣泛認可的作品有限。有的譯製內容過於“本土化”,難以在目的語中找到對應,導致譯製“詞難達意”,讓目的語受眾看不明白;有的作品在語言上沒有精雕細琢,在配音上缺乏特色和情感,只是背書一般機械復述,甚至人物語言與畫面都不適配;有的作品為了營銷宣傳邀請缺乏專業知識、不適合角色的明星配音,要麼口齒不清,要麼拿腔拿調,要麼聲音辨識度過高,給人一種虛假齣戲的感覺。諸如此類問題,都直接影響譯製作品的藝術效果。此外,隨着視頻網站發展,人們欣賞影視作品的方式越來越便捷,很多人希望第一時間看到自己感興趣的作品。而當下正規譯製機構譯製作品的範圍和速度很難達到要求,這就給盜版、字幕組等侵權內容可乘之機。由於缺乏審核把關,這些內容可能存在錯誤、負面的信息,會加深偏見誤解。
要實現譯製作品質量與數量同步提升,既滿足受眾的觀賞需求,又助力文化的溝通交流,必須對影視譯製的本質進行再認識。早期譯製以譯介、解説為主,幫觀眾理解劇情。至於作品的對白,作為表演方式並不是譯者進行藝術加工的對象。到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以配音譯製為主要模式的時代,創作者更看重聲音表演的藝術再創造。其實,這兩種思路都誇大了聲音、字幕等某個具體的外在表現形式,而忽視了影視譯製要進行整體文化詮釋的本質特徵。要通過譯製更好地將作品的文化內涵、價值理念傳遞給目的語受眾,使他們理解認同,這才是影視譯製的終極目標。
具體到翻譯環節,需要對接原作品的語境、風格、人物特徵,以信達雅為標準,採用適合目的語受眾語言表達和接受習慣的方式開展翻譯活動。比如,《我不是潘金蓮》被譯為“I Am Not Madame Bovary”,將“潘金蓮”轉譯為西方受眾熟知的小説人物“包法利夫人”,一下子讓受眾在自己的知識體系中找到了與女主人公對應的形象,進而産生濃厚興趣。再比如,《西游記之大聖歸來》翻譯江流兒和大聖“快問快答”的情節時,江流兒提問“托塔天王有塔嗎”,大聖回答“沒有”。這段對話如果直接把原文字對字翻譯過來,沒聽説過“托塔天王”的外國觀眾就會覺得突兀。譯者將問題改成“你的特異功能都是怎麼來的”,大聖回答“我吃了很多神奇的香蕉”。這種處理方式消除了文化差異造成的理解障礙。
在配音環節,應摒棄流量思維,以貼合度和專業性作為選擇配音演員的重要標準,增強情緒感染力和情感表現力,使聲音準確契合影視作品的故事內容、人物狀態及話語風格。比如,影視譯製機構剛開始先從非洲官方語言英語、法語着手進行譯製,後來發現很多非洲人並不會講、也聽不懂官方語言,還是習慣看本地語作品。於是,他們在坦桑尼亞、尼日利亞、科特迪瓦等國家舉辦“中國影視劇配音大賽”,尋找能以本地語配音的非洲“好聲音”,這樣才能從文化氛圍、思維意識上更好地貼合當地受眾的觀賞習慣。這一思路可供其他譯製創作借鑒。
至於製作環節,剪輯、合成等高新技術的運用,既可以使譯製作品的翻譯、配音及其整體環節連接更流暢,也可以通過技術嵌入使作品呈現出影視工業美學特徵,帶給受眾更多視聽衝擊。近日中央廣播電視總台推出的英文版系列微紀錄片《來龍去脈》,以AI技術賦能聲音識別、文本翻譯、聲線克隆、分軌替換等全譯製流程,高度還原中文原片的文風以及旁白的“性格龍設”。人機協同降低譯製成本、確保譯製精準度,極大提升譯製效率,為影視譯製製作打開新思路。
(作者:管振彬 王江蓬,分別係湖北理工學院教授,中南民族大學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