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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05/09 08:53:39
來源:文匯報

“浪姐”到“乘風”觀眾真正期待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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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季中人氣居高不下的“浪姐”陳麗君

  2020年之前,熒屏上的團綜選秀節目無外乎圍繞“青春”“素人”“夢想”等關鍵詞而展開。節目參與主體為清一色的俊男美女,平均年齡20歲左右,尚無知名度,借助節目&&展現才藝與魅力,從而獲取出道機會,開啟演藝未來。

  這些標準化製作被芒果TV推出的《乘風破浪的姐姐》(以下簡稱《浪姐》)一舉打破。節目組反其道而行之,精挑細選了30位年齡跨度從30歲到60歲不等的成熟女藝人作為女團候選人,顛覆了選秀節目一以貫之的“從草根成長為明星”的敘事策略,既跨越了年齡界限,又突破了審美邊界,重新定義了女團。

  如今,在經歷了《乘風破浪》《乘風》等不斷更名之後,節目第五季正在熱播,儘管褒貶不一,但其熱度與關注度仍然居高不下。那麼,觀眾期待看到的是什麼?

   對“浪姐”的期待,就是對女性自我的期待

  無法否認《浪姐》系列前幾季的大獲成功,尤其針對女性受眾群,因為節目承載了太多期待。

  傳統團體選秀節目依託打造新人的培養邏輯,重在“養成”計劃,而“養成”意味着年輕與規訓。從肢體動作的整齊劃一到近乎苛刻的表情管理,細枝末節都有嚴格的紀律規範。《浪姐》作為首檔一次性匯集了30位成熟女藝人的真人秀,從“不再年輕”的視角出發,圍繞被視為女性敏感話題的“30歲”巧做文章,以“三十而立,三十而勵,三十而驪”的全新解讀將女性年齡劣勢轉化為節目亮點與看點,兼具話題性和觀賞性。

  節目中,姐姐們毫不掩飾的事業心和下意識的情緒反應,較之於常規女團表現,少了一份扭捏,多了一絲颯爽。果敢的性格、堅韌的態度、不服的心氣,引發年輕受眾更強的好奇心和年長受眾更迫切的期待感,同時在男性受眾的審視視角和女性受眾的對視視角中增強節目的辨識度,以此收穫雙倍的審美期待。多年演藝圈生涯的摸爬滾打,使得她們在面對秩序與規則時,常常“反客為主”,以絕對的話語權優勢不斷挑戰着節目權威。節目中不斷出現的矛盾衝突,例如姐姐們“頂撞”評委、與導演組“談判”等橋段引發觀眾在凝視與觀看中照見自我,也幫助觀眾獲得一種代償性滿足,為日常生活中的負面情緒找到一個宣泄口。

  如果説年輕的女團是在規訓中成長,那麼《浪姐》中的人物形象則是現代獨立女性的自我投射,以反規訓意志和主動的姿態賦予節目具有反叛精神的敘事張力,釋放女性長期以來面對性別秩序而産生的壓抑心理。

  節目中的藝人從形象氣質到家庭身份,都呈現出多元景觀,通過女性的自我成長與突破,創新式表達女性的價值觀、職業觀與家庭觀,這是受眾最為期待的節目亮點,他們希望能從中獲得一種全新的視角看待女性,理解女性,也鼓勵女性自己不再害怕變老,勇敢面對未來。可以説,這既是一次對女團標準化審美的解構,也是一次綻放成熟女性魅力的契機,更是一次對女性個體價值的重新建構。

   不斷妥協的偽“姐學”精神

  令人遺憾的是,儘管第一季起點很高,以高概念撬動了市場熱情,激發起受眾對於女團被重新定義的期待,卻在後續以妥協的姿態不斷迎合選秀市場、討好觀眾,呈現出高開低走的態勢。

  這份妥協一方面體現在,當後面參加節目的姐姐們發現站樁式歌唱不容易獲得高票數,隨之都向勁歌熱舞靠攏,在舞&曲目和隊員選擇上更加具有功利性和目的性,從自我熱愛轉變為只迎合觀眾喜好,通過誇張粧造、研究規則漏洞贏取所謂的表演勝利。這就導致節目整場秀演的重點均朝着舞&氣氛精進,愈發注重表演嘉賓與現場觀眾的互動效果,進入到一種模式化表演,看似很燃很勁爆,卻無法與受眾産生心靈深處的共鳴與共情,審美性被逐漸削弱,“女團”風反倒肆意興盛,使得節目違背初衷,落入窠臼。

  另一方面是在整體敘事上,仍然沒有完全跳脫傳統女性敘事套路,尤其是與《披荊斬棘的哥哥》(以下簡稱《披哥》)相比。

  《披哥》看似延續了《浪姐》,但實際上有很多不同。從最直接的觀感體驗上來看,姐姐們貌似都在朝着女團舞努力奮進,而哥哥們卻擁有更加廣闊豐富的創作空間。例如被受眾廣為稱讚的陳楚生部落的公演舞&秀《動物世界》,以劇場演繹的方式將歌唱與戲劇完美融合,賦予每位歌手鮮明的角色性格,帶給受眾更加沉浸式的審美體驗。不僅如此,他們每一場公演的創作都暗藏着延續性。從《無數》到《動物世界》再到《他不愛我》,歌曲反映的人物心境在戲劇化的唱演中都能得到較為鮮明地彰顯,歌手所扮演人物角色之間的關係一直存在,增強了表演之間的情感性和層次感。反觀姐姐們的舞&,同質化現象較為嚴重,且每一場公演之間的連貫性、遞進性不夠突出,“女團舞”的目標成為姐姐們創作和表演上的限制,陷入審美疲勞的困境。

  在敘事走向上,《浪姐》注重個體敘事,而《披哥》強調群體敘事,這與節目主創者的認知有關。在總導演吳夢知看來:女性大都是向內進行自我探索,目標是變成更好的自己,圍繞她們的挑戰和困境天然就在那裏。而男性沒有這個困境,他們大都是向外擴張的。因此《浪姐》將敘事重點放在自我突圍上,在真人秀設計上放大衝突、比拼,讓姐姐們一上場就開戰,並且更多呈現她們現實生活中的矛盾,奠定了“魔幻現實主義”的敘事基調。再加上有意識的後期剪輯,就導致《浪姐》中的矛盾、紛爭尤為激烈,人為製造出“雌競”的景象,反倒是《披哥》一派其樂融融的和諧場面。

   無法掩蓋的“綜N代”疲態

  已進入到第五季的《浪姐》(即《乘風2024》),仍然沒有放棄創新,隨着節目的播出,我們能夠看到兩個主要變化。

  一是節目擴大了國際化元素,成為歷屆外籍藝人最多的一次集合;二是節目主題與立意也發生了重大轉變,從“三十而立,三十而勵,三十而驪”到“大美中國,熱望乘風”,將“傳播文化自信”和“加深國際交流”作為核心貫徹始終,跨越了年齡危機,升級為國際女性文化交流與音樂競演綜藝節目。

  儘管作出了不小的突破,但仍然難掩節目疲態。

  作為一檔明星秀演節目,最大的看點來自兩方面。一是姐姐們的舞&秀,二是姐姐們之間的真人秀,因此節目對於藝人的選擇尤為重要。第五季節目開播到現在,受眾普遍有一個觀感即缺少分量,儘管這是史上人數最多的一季,但在知名度、業務能力、綜合實力上都能達到佼佼者的並沒有同比例增長,人員邀請的驚喜感與匹配度愈發減退。

  其實這也是選秀節目持續到後面的通病。資深得藝人疏於保護自己的羽毛,年輕的藝人又跟不上精進的步伐,導致節目嘉賓青黃不接,難以持續深耕。

  另外,這一季姐姐的舞&普遍不夠令人驚艷,很多藝人的粧造、選曲都與自身人物形象貼合得不夠緊密,甚至揚短避長,沒有發揮出獨屬於自己的魅力與特色。

  評委設置一直以來也備受爭議,在這一季表現得更為明顯。首先,節目組對姐姐們的評選標準從來沒有做過統一闡釋,這就導致評委之間的分數差異大且隨意,評審原則難以使人信服,缺乏點評亮點。其次,目前已有兩位外籍藝人因為對評審規則的爭議等原因陸續退出比賽,一方面破壞了節目的整體性,另一方面也敲響警鐘:《浪姐》到底需要一套怎樣的有力的評審規則?尤其是一些評委依舊沿用年輕女團的標準是否適用於該節目調性?再次,今年國際化藝人的比重大大增加了,那是否應該對應新增外籍評審加強國際文化交流?

  作為率先提出“姐學”概念的開拓者,《浪姐》一直承載着受眾的期待,走在“她綜藝”市場的前列,但後續暴露出的一系列問題不斷透支着受眾好感。希望節目組對此重視起來,無論是“破浪”,還是“乘風”,都能真正貫穿於節目始終,而非紙上談兵。

  (余俊雯,作者為藝術學博士,杭州師範大學文化創意與傳媒學院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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