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北京人藝一層排練廳內豎起了“藍天野同志追思會”的巨幅海報。著名表演藝術家藍天野的親朋好友和劇院部分同事在此相約，共同追思他為人民藝術事業鞠躬盡瘁的一生。在莊嚴肅穆的氣氛中，與會人員肅立為藍天野默哀，沉浸在對這位前輩藝術家的深切懷念之中。

  藝無止境

　　年齡永遠不是問題

　　藍天野的一生與話劇結緣，相伴始終。從1944年學生時代參與話劇演出開始，在78年的藝術生涯中，他耕耘不輟，不斷攀登藝術高峰，真正詮釋了藝無止境的含義。尤其是2011年，他以84歲高齡重返話劇舞&排演《家》，成為藝壇佳話。

　　北京人藝原院長張和平回憶，那是2011年春天，北京人藝食堂一片歡聲笑語，院領導請藍天野、朱旭兩家吃飯。張和平開門見山：“為慶祝建黨90周年，院裏決定排一出具有北京人藝風格的《家》。請天野和朱旭二老在戲裏演個角色。”為了人藝的“傳幫帶”，為了把經典劇目傳承下去，藍天野毅然決然地參加了演出。

　　張和平還現場展示了藍天野用毛筆小楷給自己寫的信，以及兩人最後的語音聊天。那是一條發送於今年3月27日的語音，藍天野在其中談到：“今年我原本想再排個戲，《北京人》，但看現在的身體狀況，估計排一個這麼沉重的戲恐怕很難盯下來，如果排個半截再放下來對劇院影響會很大，所以對我來説，已經算收山了吧。”張和平動情地説，這段珍貴的語音他會永遠保存下來，也希望北京人藝要繼續繼承發揚老一輩藝術家的精神，把話劇事業做好。

　　著名編劇萬方曾受藍天野之邀，為他寫過一部戲《冬之旅》。後來，人藝考慮到藍天野的身體情況沒有在劇院排演，但這部戲還是由賴聲川導演搬上了舞&，並邀請藍天野與李立群同&飆戲。“這是一部兩個人的戲，將近兩個小時，上了&就不下來，每次我在底下都懸着心。但我能感覺到，年齡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北京人藝老演員呂中是劇院第一期學員班的成員。她説，當年藍天野是她的班主任，還曾主持過自己的婚禮。“2012年排演《甲子園》時，天野老師已經85歲了，我非常擔心，很怕他忘詞，就把他的戲整個背下來了。結果，他從頭到尾沒有忘過一句詞，沒有錯過一句詞。他這麼大的歲數能夠在舞&上這樣認真地去創造角色，為我們做出了非常好的榜樣。”

　　戲比天大

　　言傳身教樹立榜樣

　　“他的人生是笑着謝幕的，他的藝術人生特別精彩，特別是最後那些年的密集創作，為我們塑造了很多精彩的角色。”在濮存昕眼中，藍天野是自己崇敬的長輩，更是提攜自己的伯樂。“要不是他據理力爭，我也到不了人藝。他也曾對我失望過，一句&詞讓我説了不下十遍。他後來説，這是因為他覺得我能夠更好。所以我在劇院一直好好工作，努力演戲，就是不想讓他失望。”

　　2011年，濮存昕在《蔡文姬》中的角色從董祀換成曹操。有次排練間隙，藍天野在後&把他堵住了：“我想問問你，那會兒曹操是剛拿到《胡笳十八拍》，還是已經讀過很多遍了？”濮存昕這才意識到，自己把《胡笳十八拍》念得有板有眼，這就錯了。“第一次讀一組詩，必然要帶着一點陌生感。這就是老藝術家對我們隨時隨地的影響。”

　　戲比天大，不只是人藝的口號，也是藍天野身體力行的。濮存昕記得，84歲重返舞&時，藍天野在一次排練中不小心絆了一跤，從一米高的&上“倒栽蔥”摔了下去，導致手指脫臼，眉骨也劃破了，周圍的人都嚇壞了。但藍天野忍痛起身，第一句話卻是：“對不住，讓各位受驚了。”第二天，他帶傷出現在排練現場。

　　宋丹丹特意從外地趕回北京，在追思會上和天野老師做最後的告別。“我覺得用謙謙君子來形容他最恰當不過，他正派、純真、勤奮，是真正的知識分子型的藝術家。”她透露，自己是被藍天野招進人藝的。她回憶，十幾年前，自己請蘇民、藍天野兩位老師一起吃飯，飯後還一起唱卡拉OK：“蘇民老師聽力不好，就自己唱自己的，根本不聽音樂，藍老師就説，你這叫‘絕對不隨聲附和’。那天我們很快樂，也是我們最後一次聚在一起。”宋丹丹説，“回憶起在北京人藝的工作，給予幫助最多的就是兩位老師，如果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的我。”

　　提攜後輩

　　真誠合作傾囊相授

　　“今天一走進排練廳，和天野老師合作過的點點滴滴，一下子都出現在腦海裏了。”北京人藝青年演員、導演韓清曾在2011年與藍天野、朱旭兩位老師同&演出《家》，當時她非常珍惜那次機會。“兩位老師第一次走進排練廳，就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感覺就像過年一樣，家裏面的長輩帶着我們一起，熱熱鬧鬧的，開開心心地排戲。”

　　在排演過程中，韓清也從藍天野身上學到了不少創作人物的方法。“他第二次走進排練廳時，就不跟我們説話了，他已經進入人物了。”藍天野還告訴年輕演員們，演員創造角色，不是從接到劇本和角色的時候，而應該是從決心當演員的那一天就開始了。“他積累了各式各樣的人物形象和資料，有些是報紙、雜誌上剪下來的，有些是他畫的人物速寫，這些都對他的表演起到了重要作用。”

　　後來，藍天野執導話劇《大訟師》時，主動發微信邀請韓清聯合執導。“他説，‘我想邀請你和我一起來導演《大訟師》，你是否有興趣和時間？我邀請你一起工作，不是做我的助理不是做副導演，是讓你和我一起聯合導演，希望你真正參與到創作中來，發揮你的才能。你考慮一下。’這條微信我來來回回看了好多遍。這麼德高望重的前輩，卻這麼平易近人地對待我這麼一個年輕人，讓我受寵若驚。”

  記者/李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