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當炮火撕開白山黑水的陰雲,當久違的和平陽光灑在東北大地之上,已經浴血奮戰14年的東北抗聯將士,終於迎來勝利的曙光。
2025年9月3日,北京天安門前將盛大閱兵,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聯合軍樂團演奏隊形設置14個排面,寓意14年抗戰,參閱部隊涵蓋東北抗聯等抗戰主力,傳承抗戰血脈。
14年抗戰從這裡開始、殲滅和牽制日偽軍數十萬、並稱中國革命“三大艱苦”、締造“一支特種部隊”……東北抗聯憑什麼?14年苦鬥是怎樣的一部傳奇?
在中華民族的危難時刻,這支中國共産黨領導的抗日武裝,用艱苦卓絕的鬥爭為國家和民族贏得了尊嚴,用鮮血和生命為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最後勝利寫下悲壯而光輝的一頁。
(一)14年抗戰,3萬東北抗聯將士殲滅和牽制日偽軍數十萬
很多人如今熟知的“抗戰14年”,曾是已故東北抗聯老戰士李敏心中期盼的“頭等大事”。
“2002年,奶奶就組建了東北抗聯精神宣傳隊,不斷尋訪戰地、傳承東北抗聯精神,建議將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的歷史由8年改為14年,並納入全國中小學教科書。”李敏孫女陳晨回憶,2017年這個願望實現時奶奶高興得像個孩子,因為她親身體驗了“每一天都是生死較量的14年抗戰”。
1931年9月18日,日本侵略者悍然發動了震驚中外的九一八事變。次日,中共滿洲省委即發表《為日本帝國主義武裝佔領滿洲宣言》,號召東北人民奮起反抗。不甘心做“亡國奴”的廣大民眾和一部分東北軍中的愛國官兵,衝破“不抵抗”政策的禁錮,組成反日義勇軍、自衛軍、救國軍、工農義勇軍等各種隊伍,形成總數達30萬人的反日武裝——東北抗日義勇軍。
面對日本侵略者對中國國土的踐踏和對廣大同胞的蹂躪,中國共産黨在號召中華民族奮起抗戰和協助義勇軍抗戰的同時,在南滿、東滿、吉東和北滿地區創建了磐石、巴彥、饒河等十幾支反日遊擊隊,開啟了黨在東北直接領導抗日武裝的歷史。趙尚志領導的珠河遊擊隊就是其中之一。
在東北烈士紀念館的展櫃裏,一門倣造的“木炮”靜靜陳列。當年,趙尚志指揮“木炮打賓州”戰役,戰士用濕柳木炮身配合鐵制炮膛,轟開了賓州城的城門,震動敵軍。
“木炮打賓州”抗聯官兵設計製造的木炮復原品。新華社記者何山 攝
1933年,為響應中共駐共産國際代表團《一·二六指示信》中關於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方針,中共滿洲省委將各地反日遊擊隊擴編為東北人民革命軍。1936年初開始,東北人民革命軍及其他抗日武裝陸續改編為東北抗日聯軍,共11個軍,鼎盛時達3萬餘人,活動範圍擴大到70余縣。
東北抗日聯軍和之前東北抗日義勇軍進行的抗日遊擊戰爭,不僅為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的勝利作出了巨大貢獻,還揭開了世界反法西斯戰爭的序幕。
1945年8月15日,日本向同盟國無條件投降。14年抗戰,東北抗日聯軍殲滅和牽制了數十萬日偽軍。
在抗戰剛剛結束的1946年,新華社記者穆青發表了《中國共産黨與東北抗日聯軍十四年鬥爭史略》,開頭是這樣介紹這支傳奇部隊的:中國共産黨及其領導下的東北抗日聯軍,十四年來在東北的抗日鬥爭,就其殘酷與艱苦的程度,英勇與成功的結果,可以説是中國歷史上所空前未有的。
1945年9月,東北抗聯教導旅擴編為東北人民自衛軍。同年11月,中共中央決定,將東北抗聯與挺進東北的八路軍、新四軍合併,改編為東北人民自治軍。1946年1月,東北人民自治軍改稱東北民主聯軍。
“1946年4月28日,東北民主聯軍進入哈爾濱市,國民黨相關接收人員和隊伍迅速潰散,中國共産黨自此掌握了哈爾濱市的政權,哈爾濱成為全國解放最早的大城市。”黑龍江大學博物館館長臧偉強説,東北民主聯軍後來發展為東北野戰軍、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野戰軍,從東北一路南下,打到了海南島。
(二)“師出名門”,活躍在白山黑水間的眾多東北抗聯將領絕非“草莽”
“勇赴國難是東北抗聯精神的核心和基調。”中國中共黨史人物研究會常務理事、中共黑龍江省委史志研究室原主任何偉志説,“這不是抽象的口號和空洞的誓言,而是國家蒙辱之際的挺身而出,民族危亡之時的義無反顧,山河破碎之境的舍生取義。”
在冰天雪地間苦戰14年的東北抗聯隊伍中,活躍着一批受過高等教育、具備專業素養的知識分子精英。他們本可選擇安逸,卻毅然奔赴國難;他們放棄錦繡前程,甘願血沃中華。
“小小的滿洲國,大大的趙尚志”。這是敵人對東北抗聯著名將領趙尚志的評價,折射出這位東北抗聯第三軍軍長給敵人帶來的打擊和威懾。
黃埔軍校出身的趙尚志有着極高的軍事素養,指揮了東北抗聯鬥爭史上的多場著名戰役。在趙尚志領導下,東北抗聯在珠河(今尚志)、湯原、木蘭等十余縣份開闢了遊擊根據地,給日本侵略者以沉重打擊。日偽軍甚至開出了萬元賞金緝拿趙尚志:“一錢骨頭一錢金,一兩肉得一兩銀”。1942年2月,他在戰鬥中身負重傷被俘,寧死不屈,壯烈犧牲,年僅34歲。
在東北烈士紀念館的趙一曼雕像前總有參觀者駐足緬懷。這位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武漢分校畢業、曾在莫斯科中山大學學習的抗日巾幗英雄,在與日軍作戰中,為掩護部隊撤退負傷被俘。面對日軍的酷刑,她對黨和東北抗聯的秘密始終未吐露一字,留下“未惜頭顱新故國,甘將熱血沃中華”的絕唱。
趙一曼和兒子合影(資料照片)。(受訪者供圖)
“我最親愛的孩子啊!母親不用千言萬語來教育你,就用實行來教育你。在你長大成人之後,希望你不要忘記你的母親是為國而犧牲的!”這是31歲的趙一曼在犧牲前寫給幼子“寧兒”的遺書,舍生取義之際的舐犢深情震撼人心。
陳掖賢(寧兒)抄寫的趙一曼的遺書。(受訪者供圖)
在民族大義和個人前途的權衡中,被譽為東北抗聯中的“清華三傑”的馮仲雲、張甲洲、於天放原本可以安享清平,但在民族危亡之時,毅然走進了冰天雪地的東北戰場。張甲洲在奔赴東北抗聯部隊途中遭敵伏擊,壯烈犧牲,年僅30歲;馮仲雲在林海雪原中堅持戰鬥多年,成為東北抗聯第三路軍的重要領導人;於天放被捕後在獄中堅持鬥爭,最終奇蹟般牢門脫險。
這些名字,不只是一個個英雄的名字,更代表着一個群體的覺醒與選擇。這些知識分子的加入,為東北抗聯注入了信仰高度、戰略深度和人文厚度。他們是指揮員、宣傳員、教育員,在密營中辦夜校、寫傳單、教識字,把抗日的火種播撒到更多人心裏。
這也意味着,他們將自己置身於最危險的地方,成為敵人重點打擊的目標。在殘酷的鬥爭中,東北抗聯的創建者和主要領導人大多戰死,僅軍以上指揮員就犧牲30多位,這是世界戰爭史上罕見的。
(三)伏擊、襲擊、破襲……東北抗聯將士與敵“智鬥”
在林海雪原中,東北抗聯將士用智慧和膽略,努力將劣勢化為優勢,與敵周旋。他們沒有重炮,沒有空軍,沒有正規後勤,卻在敵強我弱的條件下,創造出一套靈活多變、以少勝多的遊擊戰術體系。
伏擊戰,是東北抗聯部隊運用最廣、成效最顯著的戰術之一。將士們往往依託有利地形,在日偽軍必經之路設下埋伏,或待機而動,或誘敵深入。1937年初趙尚志指揮的“通北冰趟子”戰鬥,就是伏擊戰的經典戰例。
冰趟子位於今黑龍江省北安市通北林業局半山區,是一段結冰的山澗河谷,地勢險要。1937年3月,700余日偽軍進山“討伐”,一路尾隨東北抗聯部隊。面對敵眾我寡的局面,趙尚志敏銳捕捉到地形優勢,率部在冰面兩側佈下伏兵。當敵軍進入伏擊圈,東北抗聯部隊突然開火,子彈呼嘯與雪塵飛揚交織,日軍倉促應戰卻頻頻滑倒在冰面之上,成為無處躲藏的“活靶子”,傷亡慘重。
此役,東北抗聯部隊以7人犧牲的代價,殲滅日偽軍200餘人,繳獲大批武器彈藥、軍毯、米肉、服裝等物資,極大緩解了部隊補給壓力,成為東北抗聯史上“以少勝多”的經典戰例。
襲擊戰,也是東北抗聯部隊常使用的戰術之一。這種戰術講求速戰速決與出其不意,常在敵人疏於防備之時發起突襲,令其措手不及。
1936年3月,東北人民革命軍第六軍政治部主任李兆麟率部長途奔襲湯原縣老錢櫃的日偽森林警察隊。部隊穿越茫茫雪地,悄然接近敵營。戰鬥發起後,東北抗聯戰士迅速控制敵軍崗哨,隨即展開猛烈攻擊,擊斃日軍7人,俘虜偽軍100餘人,繳獲長短槍械百餘支、電台1部及大批軍需物資,沉重打擊了當地日偽勢力。
伏擊與襲擊之外,他們頻繁發動破襲戰,針對敵人的交通線、通信設施、倉庫、工程實施精準破壞,以切斷敵軍運輸、癱瘓其指揮、加劇其補給困難。
據偽滿哈爾濱市鐵路局統計,僅1934年8月,北滿鐵路東部線就發生列車顛覆16起、橋梁破壞31起、通訊破壞18起。
依靠這套靈活機動的戰術體系,東北抗聯在敵我力量懸殊、裝備嚴重落後的條件下,以伏擊戰打擊敵軍士氣,以襲擊戰摧毀敵軍據點,以破襲戰遲滯敵軍後勤,以突圍戰保存有生力量、伺機再戰。
(四)缺乏固定後方,“密營”撐起東北抗聯移動“根據地”
在長白山余脈的褶皺裏,在松花江支流的源頭處,那些人跡罕至的山坳與密林間,散落着苔蘚爬滿的木架、落葉填平的坑洞、風雪磨平的石墻。它們大多沒有碑刻、難尋名號,卻曾是東北抗聯的密營地。
在日偽軍持續“大討伐”和“集團部落”政策的殘酷壓迫下,抗日遊擊根據地遭到嚴重破壞。為保存力量、堅持長期作戰,東北抗聯各部轉戰深山老林,在人跡罕至之處建起集作戰、生活、後勤於一體的秘密營地,依託這些隱蔽據點與侵略者展開頑強抗爭。
“密營不是簡單的藏身之所,而是包含指揮所、營房、糧倉、修械所、被服廠、醫院等功能的綜合性軍事基地。”湯原縣檔案局(館)長繳東池介紹,它們通過交通壕、隱蔽通道相連,構成一套完整的地下防禦網絡。
在湯原縣大亮子河國家森林公園深處,一座復原的密營群落靜靜矗立。松木搭建的低矮房屋順着山勢鋪開,一口古樸的水井掩映在草叢中,屋後的戰壕蜿蜒而去,最後隱入密林,這裡曾是東北抗聯第六軍的密營遺址。
抗聯六軍在湯原縣建立密營時挖掘的水井。(受訪者供圖)
“當年就在這裡,戰士們白天修槍補衣,夜晚研判戰情。被服廠裏,女戰士們一針一線縫製軍衣;修械所內,技術員們用零散工具修理槍械……”中國抗聯研究中心研究員劉群介紹,正是這些簡陋設施支撐了隊伍的持續作戰。
作為東北抗聯對敵作戰的後方基地,密營承擔着掩護部隊、補給後勤、安置傷員、培訓幹部等重任。部隊戰鬥到哪,密營就出現在哪;敵人追到哪,新的密營就悄然建在哪。
密營選址極為講究。“大都是背風向陽、近水源、易隱蔽、便轉移,每個密營都是勘測地形、研判敵情後的結果。”繳東池介紹,正因如此,密營成了東北抗聯戰士們真正的“家”。
在黑龍江省集賢縣南部與樺南縣北部交界處的七星砬子山裏,隱藏着由東北抗日聯軍獨立師建立的七星砬子兵工廠遺址。這座“軍工重地”裏,戰士們曾一邊修理破舊槍支,一邊摸索製造新武器。
“1937年春開工生産,第一批手槍生産100多支,之後又試製成功了手提式衝鋒槍和一種直把輕機槍,以及一批迫擊炮彈和新式瓜形手榴彈。”講解員介紹,敵人“討伐”最緊時,這裡的戰士們白天躲進山洞,晚上出來修槍。
雙鴨山市七星砬子抗聯密營遺址一角。新華社記者謝劍飛 攝
今天的七星砬子,已是一片寂靜。幾塊殘存的石基,幾處模糊的坑洞,還能依稀看出當年的輪廓。站在其中,仿佛仍能聽見戰士們深夜的錘擊聲、風雪中傳遞情報的哨音。
(五)缺糧極寒武器少,“幾乎隨時面臨死亡威脅”
中國革命歷史長卷中,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南方紅軍三年遊擊戰爭、東北抗日聯軍十四年苦鬥被並稱為中國革命“三大艱苦”。在中國共産黨領導的抗日武裝中,東北抗日聯軍“抗敵最早、堅持最久、條件最惡”。
世界上很少有一支軍隊像東北抗聯那樣,指揮員與戰士時刻面臨餓死凍死戰死的威脅。
東北的冬天,零下三四十攝氏度是常態。雪深沒膝,林海茫茫,風如刀割,滴水成冰。80多年前,東北抗聯戰士沒有什麼防寒裝備和取暖設施,常常在雪地裏行軍數十里,手腳凍得發紫發黑,甚至潰爛。
在黑龍江省綏棱縣於天放紀念館,一個復原雕像格外引人注目,幾名戰士圍坐在火堆旁取暖,神情疲憊卻目光堅定。
“我爺爺於天放曾在松嫩平原開展遊擊戰爭,多次重創日偽軍。”東北抗聯後代於江寧回憶,“我聽長輩們轉述,戰士們就地取材,樹榦當骨、樹枝和茅草做頂搭建密營,僅能勉強遮風擋雪,卻抵不住徹骨嚴寒。寒夜裏,睡覺只能腳對火堆、頭朝外側,一覺醒來,常有人一隻腳已凍傷殘廢,也有人再也沒能醒來。”
日本侵略者佔領東北後,採取“集團部落”“歸屯並戶”等殘酷手段,妄圖割裂東北人民與東北抗聯部隊的&&,斷絕戰士們的禦寒衣物和糧食來源。在冰天雪地中,東北抗聯的生存和戰鬥環境愈加惡劣,野果、樹皮、草根,都成了“救命糧”。
“東北抗聯戰士李敏老人曾説,扒榆樹皮、樺樹皮,和着雪水煮成湯是常態。最困難的時候,山果、野菜、樹皮、草根、死馬、野獸甚至皮帶等都成了食物。”綏棱縣文體廣電和旅游局黨組書記、局長田剛介紹。
長期飢餓加上艱苦作戰,讓許多戰士的身體面臨極限考驗,傷病員的處境更是雪上加霜。沒有充足的藥品,沒有專業的醫生,戰士們只能用“土辦法”自救。負傷時,常常連綁帶都找不到,只能從身穿的衣服上撕下一片布條草草包紮。
敵人的“討伐”從未停歇,叛徒的出賣時有發生,“密營”一次次被毀,部隊一次次被打散。14年抗戰中,東北抗聯面對的不僅是兇殘的敵人,還有嚴酷的自然環境、肆虐的疾病、難耐的飢餓。他們沒有穩固的後方,沒有及時的援軍,甚至與群眾的&&也被敵人切斷,卻始終堅守着抗爭的信念。
(六)跳傘、爆破、無線電,創建“一支特種部隊”
在牡丹江市西安區海南鄉紅旗村,一段塵封的歷史訴説着東北抗聯的特殊貢獻。
1945年8月9日晚,一支小分隊在牡丹江海林附近空降,空降時小分隊成員孫成有因降落傘出故障不幸犧牲。成功跳傘的小分隊其他成員,在海林一帶監視牡丹江一線日軍佈防和軍隊調動情況,為解放牡丹江提供了關鍵情報。這些先遣人員從蘇聯遠東返回,由經過嚴格訓練的東北抗聯戰士組成。他們攜帶輕便裝備,借夜色掩護悄然空降或潛入東北各地,承擔着偵察敵情、破壞交通、收集情報、引導蘇軍空降部隊等重要任務,為決定東北命運的“最後一戰”作出了重要貢獻。
1940年,東北抗聯部隊因敵人長期“討伐”和封鎖,人數從鼎盛時期的3萬餘人,銳減至不足2000人。為了保存有生力量,東北抗聯主力部隊分批陸續進入蘇聯遠東地區,在異國他鄉建立南北野營,開展軍事整訓和學習。
1942年8月,東北抗聯主力部隊在境外整編為“東北抗日聯軍教導旅”。他們接受蘇軍正規訓練,學習滑雪、泅渡、測繪、照相、無線電報務、坦克駕駛、跳傘、爆破等特種作戰技能。這支部隊不僅是一支戰鬥力量,更是一所學校,它培養出數百名具備現代軍事素養的骨幹力量,為日後東北解放戰爭儲備了寶貴人才。
圖為東北抗聯教導旅。(受訪者供圖)
東北抗戰研究會副會長富宏博介紹,東北抗聯部隊入蘇整訓,不僅保存了一支我黨領導的獨立武裝,還創建了“一支特種部隊”。
即便主力轉移至蘇聯境內,東北抗聯抗日的行動從未停止。在蘇聯期間,他們積極派遣小部隊返回中國東北開展遊擊活動。這些小部隊人數不等,少則三五人,多則二三十人;活動時間長短不一,短則十幾天、兩三個月,最長可達一年以上。小部隊多執行綜合任務:尋找失散的抗聯人員,建立抗日據點,發展抗日力量,調查蒐集日偽情報,同時承擔戰略偵察使命。
據不完全統計,從1941年春到1943年夏,僅東北抗聯野營和教導旅派遣的小部隊就有數十支,累計超過300人次。1942年以前派出的小部隊以執行綜合任務為主,1943年以後主要以完成專項軍事偵察任務為主。
1945年7月下旬起,東北抗聯教導旅派出傘兵先遣隊空投到東北的牡丹江、磐石、滿洲裏等地,為蘇聯紅軍正式對日作戰、出兵東北做了先期準備。
1945年8月8日,蘇聯對日宣戰,先期潛伏的東北抗聯人員做嚮導、當翻譯,配合蘇聯紅軍反攻東北,加速了日本法西斯的覆滅。東北抗聯教導旅人員進駐12個地區的57個軍事戰略要點,以巨大的犧牲獲取了極為寶貴的情報,為對日作戰取得全面勝利作出了巨大貢獻。同時,他們積極肅清日偽殘余和反動武裝,為八路軍、新四軍進軍東北創造了有利條件。
(七)“能武善歌”,絕境中點燃永不熄滅的希望
東北烈士紀念館一角,靜靜陳列着一本泛黃的油印歌集。它的封面已有些破損,字跡也略顯模糊,但翻開內頁,那些激昂的歌詞、堅定的誓言依然激動人心。
這本名為《東北抗日聯軍歌集》的歌曲集,由北滿抗日救國總會、東北抗日聯軍第三路軍總指揮部於1940年7月油印出版,收錄了48首抗聯戰士們在林海雪原中傳唱的歌曲。1948年,東北抗聯老戰士李敏將其捐贈,成為目前難得一見的完整的東北抗聯歌曲集,字裏行間跳動着一支軍隊在絕境中不曾熄滅的精神火種。
這是東北烈士紀念館展出《東北抗日聯軍歌集》中分歌曲的歌譜。新華社記者 沈易瑾 攝
“我們是東北抗日聯合軍,創造出聯合軍的第一路軍。乒乓的衝鋒殺敵繳械聲,那就是革命勝利的鐵證……”這首《東北抗日聯軍第一路軍軍歌》是民族英雄楊靖宇於1936年7月創作的。歌詞豪邁雄壯,生動而莊嚴地宣告了東北抗聯第一路軍的性質、宗旨及對將士的要求和號召。
“爭自由,誓抗戰。效馬援,裹屍還。看拼鬥疆場,軍威赫顯。”在火熱的東北抗日遊擊戰爭中,趙尚志不時拿起筆來填詞抒懷,以“黑水白山”為題,填寫了這首《滿江紅》,抒發了誓與日寇血戰疆場的英雄氣概和收複國土的迫切願望。
“高高舉起呀,血紅的旗,誓不戰勝,決不放棄……為了祖國解放,我們將戰鬥到底。”抗日英雄趙一曼英勇就義前高唱的《紅旗歌》,也成為鼓舞無數抗日志士的精神號角。
東北抗日聯軍不僅是一支戰鬥力很強的武裝部隊,也很注重政治、文化教育和宣傳工作。部隊中的歌曲除少數是由關內抗日群眾傳過來以外,大部分是東北抗聯將士利用現成曲調填寫新的抗日歌詞而成。
在冰天雪地的東北大地,除了槍聲與風雪,戰士們的歌聲始終回蕩在長白山麓、興安嶺間、松花江畔。“東北抗日聯軍不僅是一支鋼鐵般的戰鬥隊伍,更是一支用文化凝聚信念、用歌聲鼓舞鬥志的文藝先鋒。他們在極端艱苦的環境中,以最樸素的方式,創作出最動人的旋律。”哈爾濱工程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李世輝説。
在抗聯營地,戰士們以樺樹皮為紙、以炭為筆,寫下歌詞、譜成曲調傳唱。這些歌聲是傳遞信念的紐帶、鼓舞士氣的戰鼓、凝聚人心的火炬。
“火烤胸前暖,風吹背後寒……”李兆麟與他的戰友共同創作的《露營之歌》,以季節變化為主線,生動反映了征戰中的艱苦生活情景,是東北抗聯將士最常唱起的歌曲之一。
“在饑寒交迫之際,在與敵作戰之時,對於東北抗聯將士們來説,這些雄壯的旋律是堅定信心堅持抗戰的精神食糧,是團結一致抵抗外辱的戰鬥武器。”李世輝説。
今天,當我們翻開那本泛黃的《東北抗日聯軍歌集》,仿佛還能聽見當年戰士們在林海雪原中傳唱的歌聲。那是一段用生命譜寫的旋律,是一種用信仰鑄就的精神。
“東北抗聯在默默中和敵人搏鬥了十四年,在這悠久的歷史裏,造成幾許的可歌可泣的故事……他們的精神是不朽的,他們的志氣是超卓的,他們的毅力是堅決的,他們都能整個地代表着我們中華民族的光榮和勇敢的精神。”東北抗聯名將馮仲雲在《東北抗日聯軍十四年苦鬥簡史》一書中寫道。
這樣的傳奇和精神,值得中國人永遠銘記!(記者顧錢江 管建濤 沈易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