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湖北荊門街頭,“象山”兩個字到處可見:象山大道、象山一路、象山四路、象山小學、象山中學、象山市場……
“2016年5月17日,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列舉了中華文明史上25位思想大家,其中就有陸九淵。”荊門市委常委、宣傳部長徐莉介紹,當地以“象山”命名的街道、公園、社區、機關、學校和市場有30多個,都是為了紀念曾任職荊門知軍的陸九淵。
陸九淵(1139年—1193年),字子靜,南宋撫州金溪(今江西撫州市金溪縣)人,中國歷史上著名的哲學家和教育家。因講學於江西貴溪應天山象山精舍,自號“象山翁”,世稱“象山先生”,荊門人尊稱為“陸夫子”。
心學之光:崇德修身的哲思覺醒
走進荊門市象山文化廣場,映入眼簾的是陸九淵石像,凝眉沉思,仿佛思索“吾心”與宇宙的關係。通往陸九淵紀念館的路上,鐫刻着陸九淵的生平事跡、年譜和“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
紀念館一層為陸九淵的生平事跡展覽,陸氏義門、象山生平、名家讚譽、象山榮光等板塊,生動完整地呈現了陸九淵的一生。紀念館二層以復古中式的造型墻面和多媒體視頻,展現了陸九淵心學思想的發展歷程。
陸九淵自幼好學,三四歲時就問父親:“天地何所窮際?”沒得到答案,他就苦思冥想,幾乎廢寢忘食。20歲時,陸九淵以才名動金溪,卻科舉不第。他豁然道:“功名求於外,修身得於內。”傳道授業中體悟“萬物森然於方寸之間,滿心而發,充塞宇宙,無非此理”,提出“心即理”的哲學命題,主張“尊德性”,強調“宇宙之間,如此廣闊,吾身立於其中,須大做一個人”。
曾任荊門市陸九淵研究會副會長兼秘書長的王心田已80多歲,研究陸九淵40餘年,著有《陸九淵知軍著作研究》。他認為陸九淵心學的核心是承孟子“求則得之”之志,在天理中尋找人的位置,從人本有的道德良心中體味做人的道理,把做人的德行踐履置於首位,抽象地發展人的自覺能動性,努力將儒學內化為人性自覺。
陸九淵在老家講學期間,培養了大批人才,理論思維也隨着講學內容的深化而超越純粹的社會倫理範疇。他以宇宙為大背景,以天下為己任,提出了心學的最終目標,即落實到教育意義上的明理、立心和做人。
荊門歷屆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視陸九淵心學、象山文化等優秀傳統文化資源的挖掘、運用和傳承,大力推動進學校、進機關、進社區,努力推出既有古代風貌又有時代風采的“正心誠意”新版本。陸九淵研究會編著的《荊門知軍陸九淵》,被列為荊門市中小學新課程改革校本教材。
荊門市委組織部部務委員李林認為,以陸九淵、王陽明等為代表的“心學”體現了儒家“內聖外王”的思想宗旨,固然有其歷史局限性,但強調自身道德修為的重要性,蘊含着強烈的社會責任感,這對於黨員領導幹部正心修身、廉潔自律具有重要啟示,為黨員學習教育提供了生動歷史教材。
鵝湖之會:辯即有進的“文化自信”
有觀點認為,中國歷史上曾出現過三次文化高潮,即春秋戰國時期的“百家爭鳴”、兩宋時期的文化復興、“五四”以來的新文化運動。
“朱熹、陸九淵之間思想上各持己見,學術上存在爭端。歷史上兩人至少發生過三次比較大的思想交流:‘鵝湖之會’‘白鹿洞講學’與‘無極太極之爭’,有力推動了南宋時期以人的倫常問題為核心的討論。”陸九淵研究會黨支部書記、秘書長汪銀階説,今年恰逢“鵝湖之會”850周年,陸九淵研究會將圍繞“鵝湖之會”與“朱陸同異再闡釋”舉辦講座,同時參加陸九淵家鄉組織的紀念或研討活動。
據陸九淵研究會編撰《象山文化》記載,南宋淳熙二年(1175年)六月,朱熹與陸九淵、陸九齡兄弟於江西信州鵝湖寺,圍繞“道問學”與“尊德行”等各自觀點辯論。這就是載入史冊的民間學術交流會“鵝湖之會”,宋理宗、元仁宗、清康熙三位皇帝分別題寫匾額。
陸九淵主張“心即理”,強調基於宇宙萬物之理與吾心之理的交融契合,認為“至當歸一”“不容有二”,以“尊德性”為宗,強調“先立乎其大者”,昂揚人的主體意識,強調做人要志向遠大,“人皆可以為堯舜”“堯舜與人同耳”。朱熹則認為:心與理可以貫通,但不是一回事。理雖具於心,還得教使知;況且人多是氣質偏了,又為物欲所蔽,故昏而不能盡知。是故,應多讀書格物……
“則夫異同得失之際,古聖相傳,唯此靈光不掩耳。”汪銀階認為,朱熹和陸氏兄弟的學術觀點,雖有異同,但相輔相成,他們也彼此欣賞。朱熹認為“南渡以來,理會切實工夫者”,除了自己就是陸九淵。陸九淵對待朱熹,“則有泰山喬岳之嘆”。
真理愈辯愈明。陸九淵心學思想體系在與朱熹為代表並集其大成的正宗理學的多次論辯中逐步成熟。某種程度而言,這也佐證了陸九淵從小到大秉持的質疑精神,“為學患無疑,疑則有進”“小疑則小進,大疑則大進”。在治學學風上,陸九淵更力主“自得、自成、自道、不倚師友載籍”,痛斥一切依附、盲從,強調“學茍知本,六經皆我注腳”,要把着力點放在“收拾精神,自作主宰”。有學者認為:“這可以視作傳統文化中稀有的現代性的文化基因。”
荊門人民對陸象山的深厚情結,歷經800多年的孕育和昇華,逐步形成了一種健康向上、富有地方特色的“象山文化”。荊門重修陸夫子祠,成立陸九淵研究會和中華孔子學會陸九淵研究委員會,挖掘“象山文化”的思想內涵。
荊門八政:知行合一的烽火答卷
紀念館內的“八政堂”主要展示陸九淵任荊門知軍1年3個月17天期間,在築荊門城、公正司法、罷三門引、勤視農作、整肅軍威、建煙火隊、匡正人心、蠲免銅錢等8個方面取得的突出成就。
早在家鄉耕讀講學時,陸九淵尤重躬行實踐,曾言:“為學有講明,有踐履……未嘗學問思辨,而曰:‘吾唯篤行之而已矣’,是冥行者也。”此語道破心學真諦——學問不在空談,而在修身濟世。陸九淵心學思想的魅力正在於躬行踐履、利國濟民。
紹熙二年(1191年),年滿52歲的陸九淵被任命為荊門軍知軍。他剛剛大病一場,一個多月臥床不起,抱病到任後直接去衙門“即日親事”。面對無城無防的邊陲危局,他捐俸築城,攜全家老幼上陣,感召四千守軍與百姓,僅用二十日成城,僅耗銀五千兩,以行動詮釋“向內躬行”的哲思:心之所向,力必能及。
在王心田看來,陸九淵“朝夕潛究密考,略無少暇”,任荊門知軍雖然很短,履職盡責做的大事竟有28件之多,為荊門耗盡自己最後一點元氣。紹熙三年農曆臘月十四(1193年1月18日),陸九淵端坐而逝於任上,終年54歲。
陸九淵雖歷任靖安縣主簿、敕局刪定官、將作監丞和台州崇道觀主管等職,但荊門是其唯一主政之地,也是其心學思想的唯一踐履之地。正是陸九淵在荊門“供其職,勤其事,心乎國,心乎民,而不為身計”,打造了當朝丞相周必大盛讚的“荊門之政,可以驗躬行之效”的地方治理樣板,推動儒家政治理想變為社會現實,實現了心學從理論到實踐的飛躍,並被載入《宋史》《續資治通鑒》等史書。
“余曰:象山之在荊門,士之師,亦吏之師也,當與君共勉之。《詩》有雲:‘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其斯亭之謂乎?”清乾隆十九年(1754年)夏,安陸知府張世芳路過荊門百姓為紀念陸九淵開鑿的“講經&”,題名“仰止亭”並撰寫《仰止亭跋》。同治九年(1870年)荊門知州王庭楨在《重修陸文安公祠記》中寫道:“有宋三百年間,荊門牧守之治行名德卓然可傳,未有若陸文安公之著者矣。”(汪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