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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讀“紅色家書”:感受信仰的力量

2016年07月01日 17:55:16 來源: 新華社

  新華社北京7月1日新媒體專電(記者魏夢佳 白旭)中國人民大學有一座“家書博物館”。11年來,兩萬多封“紅色家書”從全國各地匯集至此。家書的時間跨度,從民主革命、抗日戰爭、解放戰爭,直至新中國成立、改革開放。家書的主人,有知名將領,有普通士兵,有各行各業的平凡人。他們是父親、母親,也是兄弟、姐妹。他們有個共同的名字——中國共産黨黨員。

  當中國共産黨迎來95歲生日之際,讓我們再次摩挲這些早已泛黃、飽含“體溫”的信箋,穿越歷史硝煙,撿拾時代瞬間,走進普通共産黨人的內心,感受他們在民族解放、國家建設中的堅守與情懷,聽一聽那些有關信仰的故事。

  “萬一不幸為人民戰死,也無須呼哭”

  1946年4月25日,中國尚處于抗戰結束後的短暫和平時期。河南安陽,23歲的八路軍戰士馮庭楷含著熱淚給家鄉兩位兄長寫了一封長信。之後不到半年,他便英勇犧牲在解放戰爭的戰場上,甚至沒能留下一張模糊的照片。如今,我們只能從他的家書中,窺見這位年輕黨員思念親人又無私無畏的英雄情懷。

  在北京的家中,65歲的馮雙平拿出珍藏多年、三叔馮庭楷的一封家信。這封用毛筆小楷寫成的書信,字跡工整,情真意切。

  “樟、榕二兄:弟自事變(盧溝橋事變)後,毅然走出饑寒的家庭,參加了人民的子弟兵——八路軍,將近九年光景……咱家的情景,我是想像到的,尤其想到在貧苦的日子裏熬煎著的苦命的雙親,及年邁的祖母,他們也許……我不敢往下想。”在給哥哥的信中,馮庭楷充滿對父母的惦念和不能盡孝的愧疚。

  他告訴哥哥,一次,父親在兵馬荒亂中冒著艱險趕到部隊與他見面。看到“常受饑寒威脅而苦愁”的父親,他“一陣陣悲酸直涌上心頭”,“硬著心腸”説了幾句安慰的話,直到老父的背影看不到時,眼淚才淌下來。“我簡直想放聲大哭,啊!這也許是最後一次見面吧……”

  盡管思念刻骨,年輕的戰士依然反覆陳述參軍的初衷,希望得到家人諒解。“災難深重的中國少衣無食者,不僅咱一家,弟這幾年來正是為了自己,為了這饑寒的一群,奔波奮鬥……為著自己及所有被壓迫者奔波奮鬥。當然,個人和家鄉的小利益便無法顧及了。”

  他這樣勸説母親,“媽媽,我們應擦幹自己的眼淚。我萬一不幸為人民戰死,那也無須呼哭。你看,疆場上躺著的……哪一個不是他媽媽的愛兒?”

  對于未來,他躊躇滿志:“當這和平建設時期,弟將更努力,為群眾服務,為新社會服務,一旦更進一步、更徹底地完成民主和平改革的大業,而能得到鞏固,那是我的光榮,是父母的光榮,是群眾的光榮,是新社會的光榮。”不幸的是,當年9月,馮庭楷就在山東巨野戰役中遭敵機轟炸犧牲。

  1970年,他的侄子馮雙平,一位北京民警,開始尋訪三叔曾經的戰友及領導,希望梳理他短暫而光榮的一生。經過40多年的艱苦尋訪,馮庭楷的從軍軌跡逐漸清晰:15歲參加八路軍,18歲入黨,當過政治處宣教幹事、測繪員、參謀,犧牲前在晉冀魯豫野戰軍3縱隊9旅26團司令部擔任作戰參謀。

  2012年,馮庭楷的遺骨和其他477名無名烈士一起,被集中安置于山東巨野縣烈士陵園。

  馮雙平説,1938年起,他的祖父、父親、二叔、三叔相繼參加革命,並成為黨員。“父輩對我的影響非常大”。如今,三叔犧牲已整整70年了。重讀家書,馮雙平仍然很激動,“我能從信中感受到三叔的痛楚、遺憾,以及對信仰、民族大義的堅守。”

  20元的“入黨賀禮”

  1959年4月,天津,26歲的黨員張鳳九聽説哥哥張齡九也剛剛入了黨,立刻回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以表祝賀,還特意匯了20元錢作為“賀禮”。此後半個多世紀,這兩位親兄弟,相互扶持,共同鞭策,以黨員標準要求自己,在平凡崗位上都做出了不凡業績。

  “齡九胞兄如面:弟應該先給你道喜……我要祝賀您要在不久的時間真正邁到黨的門裏,作一個忠實的布爾什維克……我要向您祝賀,祝賀禮是給著郵局寄去款貳拾圓……除向您祝賀,也是為對生活的補助和為了孩子們讀書。”

  在家書博物館的陳列櫃中,重讀這封50多年前寫就的家書,兄弟間的深情厚誼及對黨的樸素情感撲面而來。

  提到這封信,河北灤平的家中,87歲的張齡九難掩激動。“加入黨組織是我們兄弟長期的追求和奮鬥目標。”他説,“我弟弟鳳九1952年就入黨了,聽説我也入黨,他從心裏為我高興,特意匯錢向我祝賀。在當時20塊是筆不小的數目,我非常激動和感動。”

  兄弟倆的老家在遼寧淩源縣。張齡九1952年參加工作,兩年後,他所在的灤平縣灤平街供銷社信用部被評為熱河省典型,而他個人也因工作成績突出被評為先進工作者。

  談起當年,張齡九很是驕傲。入黨後,他更是牢記“作為黨員工作上要帶頭”“不能給黨抹黑”,經常背著包、揣著幹糧下鄉,一個村一個村地跑,給當地數千戶鄉親講明白什麼是信用社,為農村商品流通、村民生産生活需要提供方便。

  而16歲就參軍的張鳳九,在部隊當過文書、警衛員,之後又在赤峰、承德、興隆等地從事會計、秘書、辦公室、工會等工作,也多次被省、地區、縣等評為先進工作者、優秀共産黨員和優秀工會幹部。

  為提高文化素養,兩人還在職學習了初、高中課程,之後張齡九被評為經濟師,張鳳九被評為政工師。離退休之前,兩兄弟均被評為本係統優秀工會幹部。1990年,河北總工會表彰全省基層工會和優秀工會幹部,兩人又被印在同一本光榮冊上。

  如今,兩兄弟都已年過八旬,張鳳九最喜書法,張齡九酷愛寫詩,其樂融融。為慶祝建黨95周年,兩位老人還特意就黨的輝煌歷程寫了首長詩,表達欣喜之情。

  張齡九説:“作為一個黨員,不管在什麼崗位都要起先鋒模范作用,以黨員標準嚴格要求自己,積極進取。一個人最高的獎賞就是大夥對你的信任,這比什麼都強。”

  “生是奮鬥,死是休息”

  1972年的春節,馬克思主義歷史學家和教育家、著名中共黨史專家胡華,從江西幹校回到家鄉浙江探望親人。年過半百的他,離別故鄉34年來第一次在家裏過春節,他為子女們寫下了一封家書。44年後的今天,70歲的長女胡寧依然珍藏著父親的這封書信;每每讀來,好像父親的諄諄教誨又在耳邊回蕩。

  “胡寧、安、靜、剛、芳諸兒:你們都好吧!……你們五人在外各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英勇奮戰……也使我們老輩人高興……青年時期經歷艱苦的鍛煉,是毛主席對後一代有意的培養,你們要好好體會黨和主席的苦心,不要辜負黨的期望。”

  這封家信中,他為孩子講述了自己革命生涯的艱苦,勉勵他們飲水思源,努力為祖國建設出力。“我在青年時期出門革命,十年不歸,戰火紛亂,出生入死,十年之中,以雜糧為主食,蘿蔔、白菜湯為副食,一年不過吃到一、二次大米;黑夜行軍,頂風冒雪,野地露營,比較起來,你們今天生活究竟安定得多,條件好得多,深望積極努力,條件越艱苦,越能鍛煉考驗人。”

  1921年,胡華出生于浙江奉化。抗戰爆發後,還在浙江高等師范學校讀書的他,立刻投身抗日浪潮,一邊組織宣傳抗日,一邊積攢路費,想要奔赴延安革命。但胡華是家中唯一的兒子,前路艱險,父母如何舍得?幼時的胡寧常聽奶奶提起,當年為了能去延安,父親反覆向家裏講抗日救國的道理,悲憤説“不願當亡國奴”,激動時,“眼淚像瀑布一樣往下流”。

  1938年10月,17歲的胡華背著簡單行李,一路風餐露宿、跋山涉水,最終抵達延安,從此與家人一別12年。在延安,他進入陜北公學學習,之後加入中國共産黨。1940年起,為培養黨的抗日幹部,年僅19歲的胡華在華北聯合大學講授《中國近代革命運動史》。期間,他還經常帶領學員同地方遊擊隊一起參加反掃蕩鬥爭,足跡遍及恒山地區。

  此後近半個世紀,胡華一直投身于馬克思主義理論及中國革命史、中共黨史的教學與研究,嘔心瀝血,殫精竭慮,成為我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史和中共黨史學科的奠基人和開拓者。由他編寫的《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史》《中國革命史講義》《中國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史講義》等,成為我國大學生和黨政幹部學習的重要教材。

  胡寧説,父親一生,始終對黨忠誠。“文革”期間,即便被下放到江西幹校喂豬,他依然樂觀豁達,還不忘寫信給她,囑咐她“不能忘本”。“在你嬰兒時期至一二歲時,不斷處在行軍和動蕩之中,頭上有國民黨飛機轟炸,經常要夜行軍,尤其你剛誕生後,行軍都要靠根據地貧下中農趕了大車護送……”

  在父親影響下,胡寧也成為張家口的一名教師,1975年起開始為學生講中共黨史課。“那時政治課沒有統一的課本,我就請教父親,在家裏翻找資料。父親説,講黨史自己必須熱愛黨,要有感情,要帶著對革命先烈的崇敬,聲情並茂,才能有感染力。在他的悉心指導下,我當時的黨史課也是很受歡迎的。”胡寧笑著回憶。

  1987年12月,積勞成疾的胡華因肝癌病逝,終年66歲。去世前的一個月,他還在給時任人民大學校長袁寶華的信中感謝黨的培養,充滿對事業未竟的遺憾。“參加革命,忽約半世紀,去日苦多,貢獻愧少”

  如今,談到父親,胡寧依然深深懷念。“他在國家危亡之時,放棄原本富足的生活,那樣義無反顧……讓我特別敬佩。他不惜赴湯蹈火的愛國精神,為追求真理百折不撓、一往無前的精神,都是留給我們的寶貴財富。”

  父女的信仰書簡

  1994年6月21日,臨近黨的生日。湖北荊門市,一位名叫何顯斌的父親正在給沙洋師范學校就讀的女兒何金慧寫信。信中,他懇切地談了自己對黨的認識,希望女兒能考慮入黨。

  何顯斌告訴女兒,中國共産黨以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為目標,以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為宗旨。“你現在對黨的認識有哪些提高?你是否願意為黨的目標奮鬥終身?你覺得你與黨員的標準有多大差距?”他問女兒。

  “當前,人們的思想比較活躍,各種思潮、各種主義都在影響著你們。你如何在這些思潮、主義面前不迷失方向呢?……我不會把我的信念強加于你,抉擇權屬于你自己,但作為有著多年黨齡的我和你媽衷心希望你做出正確的抉擇,樹立為共産主義奮鬥終身的崇高理想……”

  談到寫這封信的初衷,今年64歲的何顯斌説,他和妻子都是老黨員,對黨有著很深的感情。“我們就是想讓她明白,人一輩子要有追求和信仰。”除了在信中引導女兒,他還利用當地評選“人民好公仆”活動之機,帶女兒到貧困山區尋訪優秀的黨員幹部。“我們和當地村民同吃同住過了半個月……她看到了許多為老百姓辦實事的優秀黨員,很受教育。”何顯斌告訴記者。

  1997年2月,何金慧鄭重地寫下了自己的入黨申請書。當時,正在湖北師范學院就讀的何金慧在信中告訴父母,“入黨申請書已經寫了……以前我曾對父親為什麼不想繼續升官,以及對弟弟種種堅決拒禮的行動想不通,但是現在知道就像爸爸説的那樣,哪裏能更好地工作、發揮作用就應在哪裏。”

  這封信裏,女兒對人生和責任的思考也愈加成熟。“只要我們對工作、學習高度負責,對事業無限忠誠,自然而然就在勤奮的跋涉中找到了成功的快樂,而過程中的一切榮辱得失就不足挂齒……我們完全可以把自己的生命之火燃得更亮些,更旺些。”

  1999年,何金慧成為一名共産黨員。從小學到中學都是三好學生的她,在2000年考取了南京大學哲學係碩士研究生。然而,2001年1月24日,年僅22歲的何金慧在家中因煤氣中毒不幸離世。懷著對愛女的刻骨思念,何顯斌和妻子此後連續4年替女兒繳納了4000元的黨費,同時成立了以女兒名字命名的助學基金及青少年教育促進會。

  10多年來,何金慧助學基金已資助荊門當地100多名貧困學生完成學業。通過整理、總結愛女遺留的上百本日記、讀書筆記及書信,何顯斌也應邀到許多學校去做講座。如今,他和妻子成立了“金慧故裏老來樂”服務隊,每天在沙洋縣鄉下忙碌照顧十多位孤寡和空巢老人,提供免費午餐,陪老人聊天。

  “就像我一直跟女兒説的那樣,要體現黨員的價值,就要把身邊事、分內事做好。”何顯斌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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