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茂岩畫,刻在石頭上的古老“呼麥”- 新華網內蒙古頻道
新華網 > > 正文
2024 07/31 08:41:00
來源:內蒙古日報

達茂岩畫,刻在石頭上的古老“呼麥”

字體:

  風是寂靜的,石頭是寂靜的,天地是寂靜的。在達茂旗推喇嘛廟一個岩畫保護區,站在這片寂靜的曠野中,看著那些鐫刻於岩石上的線條與畫面,心中仿佛有一種古老的聲音響起。它與天地萬物呼應,原始渾樸,如同古老的呼麥。

  呼麥是遠古高原的先民在狩獵和游牧中虔誠模仿大自然的聲音,是一種來自民族記憶深處的久遠回音。歌者用喉音可以同時唱出兩個或以上聲部。那聲音,低音處總會讓你聯想到草原的風,動物低沉的吼聲,遠古部落沒有語言之前啊啊啊的叫聲……

  泛音處,讓你想到鷹高遠的飛翔,一隻鹿躍出山坳,呦呦的鳴叫,原始部族圍獵勝利的歡呼……岩畫和呼麥,它們具有一樣的粗糲質感,一樣的和自然萬物的呼應,一樣的天真和稚拙。

  在位於大約北緯40度線的中國大地上,自東向西從呼倫貝爾開始,一直到阿拉善這條壯麗的內蒙古岩畫帶幾乎涵蓋了中國北方岩畫分佈的三分之二區域。其中內蒙古中部區的包頭岩畫不論是從其年代的久遠還是分佈的密集,以及種類的豐富,都是一個重量級的存在。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陰山以北的達茂旗草原的岩畫。作為內蒙古古代岩畫分佈最密集的地區之一,達茂草原的岩畫數量達到1萬多幅,主要分佈在滿都拉邊境一帶敖倫敖包岩畫區域、明安鎮境內墻盤忽熱岩畫區域和達爾罕蘇木的推喇嘛廟岩畫區域。作畫的岩石大都分佈在丘陵地帶的岩石上,刻畫方法多采用磨刻、鑿刻。這些岩畫雖然經歷了數千年的風吹雨打,但絕大部分畫面的圖形至今仍清晰可辨。

  “1974年,我國著名考古學家、‘中國岩畫學之父’蓋山林先生在敖倫蘇木古城做考古發掘時率先發現了達茂岩畫並公諸於世。達茂岩畫題材廣泛、內容豐富多樣,有人物、動物、居所、車輛、道路、符號文字、天體等。其中,野生動物岩畫數量最多。”達茂旗文物保護中心主任喬志傑告訴記者。

  四五千年前的新石器時代,這裡已經有人類生存。之後,獫狁、柔然、匈奴、鮮卑、突厥、契丹、女真、蒙古等北方游牧民族先後在這裡駐牧游獵、生息繁衍,孕育了獨具特色的草原文明。達茂岩畫就是這一文明的真實寫照及信息載體。世界上只有少數岩畫遺跡可以與之媲美。

  登臨險峻高山或走入茫茫草原,石崖、斷壁、臥石,古老的河床、長城附近的石墻上,那些隱約的圖畫,會讓你不知不覺跌入一種古老洪荒,忘記了歲月。

  天神地祇、日月星辰、穹廬氈帳、狩獵舞蹈、女巫做法、部族爭戰、動物車馬、圖騰崇拜等,在那些人類無比弱小,充滿凶險和驚慌的歲月,先民們依然以他們的樂天和勇敢為人們留下了從容的日常生活記錄。

  古老的岩畫是游牧先人的集體表達。這本無字的天書,沒名沒姓,卻銘刻於天地。

  這些作品,是對蒼天大地無言的訴説,還是對種種神秘存在的畏懼與祈禱?是心情大好時的信手塗鴉,還是他們獨創的石頭史記?是遷徙時留給族人的路標,還是對動物擁有的奔騰跳躍飛翔能力的嚮往呢?

  達茂旗百靈廟鎮往草原深處走30公里,就到了推喇嘛廟岩畫保護區。保護區位於一片地勢較高的小山丘上,距離通鄉公路不足50米,山腳下,有內蒙古自治區政府設立的“推喇嘛廟岩畫保護區”石碑。

  推喇嘛廟塔克馬拉石崖上的猴臉形人面像岩畫,像極了《西游記》中齊天大聖孫悟空。蓋山林在其所著的《陰山岩畫》中,認為其最早可推至新石器時代,距今約5000年前。

  人面岩畫讓人們知道,就在新石器時代阿善先人在大青山高地採摘種植漁獵時,在茫茫達茂草原深處北方游牧民族也在奔跑追逐,縱馬馳騁。在他們逐水草而居,望日月計時的不斷遷徙中,是否和阿善先人有過相遇呢?岩畫的研究一直是一個世界性難題。英國劍橋史上有這樣一句話:“考古界唯一能確定的是一切不可確定。”

  “這幅岩畫屬於推喇嘛廟岩畫區中比較有代表性的道頭岩畫。”喬志傑指着一塊立狀岩石上刻製頭戴展腳幞頭的中原官員人物形象説道。這個岩畫人物被當地人稱為“白大將軍”,冠飾與宋代的官帽非常相似,手持圭形器物,岩面左側有“白田囡”三字,大多數研究者認為是作者的名字。它按照真人的1:1比例刻畫,尺寸高1.75米,岩畫文官像的袍子、眼睛、耳朵和官帽的刻畫都特別清晰。

  在達茂旗博物館岩畫展廳,數百幅岩畫在這裡陳列。據喬志傑介紹,代表農耕文化、游牧文化瑰麗文明符號的達茂岩畫,其創作歷經舊石器時代晚期、新石器時代、青銅時代、春秋戰國秦漢,一直到明清時期等10個階段,形成一道永不磨滅的人類歷史的時間畫廊。

  在一幅春秋戰國的《牽馬圖》岩畫中,馬幾乎佔據整個畫面,人被邊緣化,而且馬大人小。喬志傑説,在專家學者研究後,得出一個令人們深思的答案:在游牧先人的意識中,雖然馬被自己牽住了,但他們並沒有因此把自己置於大自然主人的傲慢與狂妄中。而是對馬依然充滿了仰視和敬畏。他讓人們看《牽馬圖》中有一個細節,小小的獵人拖着一個尾巴。這其實不是尾巴,而是尾飾。諸如此類,岩畫中太多神奇的表現,引領人們走入人與天地萬物的神秘交流中。

  鹿在岩畫中一直是一個耀眼的主角。北魏地理學家酈道元在《水經注》中記載了他游歷內蒙古陰山,發現岩石上“有馬鹿之跡”。

  達茂岩畫中同樣多有鹿的樣態,岩畫展廳一幅狩獵圖中就有一隻梅花鹿,體格雄健,特別是鹿角誇張華麗,如一株開花的樹。“你們看這幅大角鹿岩畫,鹿角粗壯而枝杈繁多,特徵明顯。像這樣的大角鹿岩畫在達茂很多地方都有分佈,足以説明當時的達茂草原水草豐茂,適宜鹿的生長繁育。”喬志傑説。

  蓋山林曾這樣評價陰山岩畫:“當我們佇立於宏大的岩畫石壁前,遙望一個個充滿生命力的圖像時,就如同站在萬里長城、敦煌莫高窟、秦兵馬俑面前一樣,它那博大宏偉的氣勢,豐富的文化內涵,獨特的藝術魅力,使我們的心弦震顫不已。它那含蓄律動的線條、古樸稚拙的形象、簡括凝練的造型,令人震撼驚嘆。”

  歲月失語,惟石能言。那些遠古的藝術家們,把萬古的情緒留在了石頭上。也許岩畫的迷人之處就在於它以簡單的符號和線條,擊中了我們的生命密碼,帶着永恒的美和永恒的鄉愁,引領我們找回人類的初心,尋找那生命最初的家園。(記者 蔡冬梅 通訊員 沈玥 牧齊爾)

【糾錯】 【責任編輯:徐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