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柏林12月2日電(記者顧梓嶧)德國2024年總人口8277萬,其中土耳其裔約302萬,是德國最大外來移民族群。在長期融入過程中,一部分土耳其移民在德國找到了“歸屬感”,甚至成為社會精英;但也有一些移民因各種“不適應”難以融入當地社會,始終覺得自己只是“名義上的德國人”。
這是2020年11月12日在德國首都柏林拍攝的“紅綠燈小人”圖案的拼版照片。新華社記者單宇琦攝
“名義上的德國人”
記者去年夏天見到土耳其姑娘傑嵐時,她還在努力準備德語B1等級語言測試,通過這項測試是加入德國籍的基本條件。她當時是首都柏林某家企業的應用程序分析師,已在這個國家生活了9年。
傑嵐的丈夫是德國人,她持“家庭團聚”類別簽證抵德後,當地外國人管理局馬上通知她去上“融入”課。她坦言,初到德國時,參加的社交聚會上全是德國人,因語言不通交流困難,她時常想念家鄉的朋友。好在,她慢慢地適應了新的環境。如今,她已成為德國公民。
傑嵐身邊有不少像她一樣積極“融入”德國社會的土耳其移民。僅在柏林,土耳其裔居民就有20萬人左右,約佔全市人口二十分之一。
20世紀五六十年代,聯邦德國(西德)實現經濟高速增長,勞動力短缺,因此主動吸納外籍勞工,直到1973年石油危機衝擊西方經濟才摁下“暫停鍵”。西德政府1961年同土耳其簽署勞工招募協議,此後十餘年,約有86萬土耳其人前往西德謀生,其中不少人選擇留下來,並將故鄉的親屬接來團聚。
如今,留在德國的土耳其勞工已繁衍至第四代。官方數據顯示,德國2024年總人口為8277萬,其中約2500萬有移民背景,土耳其裔約302萬,是德國最大的移民群體。在德國城市街頭,土式小吃“土耳其肉夾饃”隨處可見。

2022年4月28日,人們在德國柏林菩提樹下大街的露天餐廳休閒。新華社記者任鵬飛攝
近年來,申請移民德國的土耳其人受教育程度不斷提高。高學歷者可能更易入籍,但身處異鄉的孤獨感並不會因此減少。
阿拉茲·蘇默8年前到德國攻讀碩士學位,如今已入德國籍,在柏林一家非政府組織當律師,同時攻讀憲法學博士學位。他説:“我不認為獲得德國國籍就&&自動被接納,對我來説也是如此。”
他認為,自己只是“名義上的德國人”,即使按照“德國標準”生活,仍然改不了“移民”本質。“德國還沒有成為我的家。我不會自稱德國人。我如果真的自稱德國人,德國人也會嘲笑我,他們的嘲笑不是沒有道理。”
他説,選擇入籍是有實際考慮,“否則你就得一直和德國的官僚機構周旋”,每次續簽居留許可都是“一次巨大考驗”。
入籍後,他想找房子。開始時,他用真名在網上申請,卻如石沉大海,直到他換了個姓氏,才開始收到回復。“如果你的名字不是德國名字,德國護照幫不了你。”
土耳其移民為德國經濟和社會發展做出了貢獻,他們中一些人也躍升為社會精英,如綠黨領袖策姆·厄茲代米爾。然而,相當大一部分土耳其移民仍生活在相對封閉、自成一體的圈子裏,語言障礙、文化差異乃至種族歧視仍困擾着這個群體。
2024年1月15日,乘客在德國柏林弗裏德里希大街火車站候車。新華社記者任鵬飛攝
“我該支持誰”
2024年歐洲盃足球賽期間,一個特殊手勢在球場內外引發風波,甚至一度上升為外交爭端。這件事暴露了部分土耳其移民與德國主流社會潛藏的矛盾。
2024年7月6日,土耳其對陣荷蘭的歐洲盃四分之一決賽在柏林舉行。觀眾席上土耳其隊的球迷佔了半邊天,現場到處飄揚着土耳其國旗。記者看到,不少土耳其隊的球迷打出“灰狼”手勢——大拇指與中指、無名指捏在一起,食指與小指豎起,模仿“狼頭”。這被視為土耳其極右翼標誌手勢,被多個歐洲國家明令禁止,德國時任內政部長南希·費澤曾敦促歐足聯處罰任何打出該手勢的球員。
德國聯邦憲法保衛局2023年發布的調查報告説,“灰狼”運動的意識形態受到極右翼思想的影響,強調歷史記憶,對曾經的奧斯曼帝國充滿“浪漫”回憶,具有民族主義、反猶主義、種族主義等特點。
傑嵐説,那些帶有極右翼色彩的政治訴求對她並無感召力。她覺得,部分土耳其裔在德國“融入”失敗的一大原因是缺乏社會交際。
2023年12月21日,人們在德國柏林一家購物中心拍照留念。新華社記者任鵬飛攝
當土耳其國家隊和德國國家隊踢比賽時,有不少土裔德國人陷入自我認同的分裂,自問:“我該支持誰?”
2024年歐洲盃開賽前,德國足球隊隊長、土耳其裔球員伊爾卡伊·京多安接受德國《明鏡》周刊採訪時説,為了更好融入當地社會,他祖父當年有意選擇在西部城市蓋爾森基興一個“土耳其氛圍”較弱的社區定居,他父親也注意不讓他的生活局限在土耳其人社區。
京多安平時與兄弟説德語,跟父母説土耳其語。他坦言,德國有部分土裔少年認為土耳其國家隊才真正代表其族群,而不是德國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