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人是最懂異地戀的。”
劉豪的這句話,背後隱藏着黔地千年的交通困局。
“地無三里平”的貴州,從一個山頭到另一個山頭,需要翻山越嶺、跨江蹚河。看見與抵達之間,如此遙遠。建一座橋,讓天塹變通途,成為貴州人最樸素的願望。
如今,在貴州大地上,三萬多座橋梁飛山跨谷。剛剛建成通車的花江峽谷大橋,更是以625米的高度,成為新的世界第一高橋。但它的意義,遠不止打破一項世界紀錄。
今天,《大國總師》對話花江峽谷大橋總工程師劉豪,聽他講講建設這座超級大橋背後的事兒。
(一)“橋不是越大越好,適合就好”
一根根鋼索似琴弦,牽拉起一座大橋,巍然屹立於被譽為“地球裂縫”的花江大峽谷之上。
花江峽谷大橋全長2890米,主橋跨徑1420米,從橋面到水面垂直625米,相當於200多層樓高,“橫豎”都是世界第一。
“這不是有意為之的‘世界第一’。”面對鏡頭,劉豪吐露建橋初衷。在他看來,這個令人有眩暈感的橋高,並非追求破紀錄,而是地質地形與交通線路走向“選擇”下的最優解。
六枝至安龍高速公路是貴州中西部的縱向大通道,花江大峽谷整好“劈斷”了六安高速,與六安高速呈“十字型”交叉,峽谷的長度又達到了80公里,無法繞避。建橋,是唯一的選擇。
“貴州本來就是欠發達的省份,我們需要用最小的代價來修最好的橋。適合貴州的,就是最好的。”劉豪動容地説。
這種“適合”的建橋智慧就體現在大橋主跨的設計上。“中國懸索橋的長度已達到2300米,我們能設計2000多米主跨的橋,可為什麼要選擇1420米,僅因為這個位置適合建1420米的橋。”
“橋不是越大越好,合適就好。”這句話,劉豪常挂在嘴邊。它背後是一種新工程建設哲學:這場“攀登”不再關乎高度,不再執着於更高更長的紀錄,而是中國製造向中國創造的自信轉身。
(二)怕風,不如“懂”風
東經105度,北緯25度。貴州高原的喀斯特地貌深處,峽谷深切、山風呼嘯。這裡,一年有300多天是大風天氣,風力、濕度、溫度等變化莫測,瞬時風力可達14級。
在這建橋,挑戰超乎尋常。
跟風打交道,是劉豪這三年來做得最多的事。“大橋建設主要面臨峽谷風的問題,作為世界第一高橋,風速和高度成正比,風環境對施工階段、成橋後運營階段均産生顯著影響。”
“峽谷風在國內外的研究都比較少,對於突風、特異風,目前沒有任何規範支撐。”面對14級大風的環境,大橋建設團隊沒有選擇“硬碰硬”。
劉豪認為,建橋,不是在對抗自然,而是在與自然“對話”。
建設中,他和團隊使用多普勒激光雷達測風系統,對6公里以內的風速進行24小時的數據收集;開展風洞試驗,在橋面設置風穩定板和導流板切割風,讓風不對橋梁主體結構造成任何影響……
建橋過程就像是在和峽谷、峽谷風博弈,劉豪帶領團隊邊建設,邊了解風,最終將風由“敵人”變成了“朋友”。
花江峽谷大橋在抗風設計、高空施工等領域實現了多項技術突破,為全球山區橋梁建設提供了“中國方案”。
(三)橋的意義,遠超物理連接
劉豪參與過6座大橋的建設,其中,花江峽谷大橋是他領銜修建的第3座世界級大橋。看著橋梁從圖紙變成實體,他滿是驕傲。可在劉豪心中,橋已不僅是物理上的連接,更是民生的希望。
作為貴州橋旅融合3.0的標杆,花江峽谷大橋不僅讓兩岸通行時間從2小時縮短至2分鐘,還讓“風”這個曾經的工程建設難題,轉化為文旅項目的獨特資源。
大橋建設團隊為風做了“旅游分級”——不同風速對應不同的文旅項目。未來,游客可在花江峽谷大橋體驗高空無繩蹦極、低空滑翔傘等極限項目,也可在雲端咖啡廳小憩,或沿橋側廊道漫步,感受“上觸雲海、下瞰峽谷”的體驗。
“路通了,人心也通了。”作為一名橋梁建設者,劉豪很榮幸參與到改變貴州百姓生活的基建工作,也慶幸生長在當今這個時代,“它賦予了年輕人敢拼敢想的精神,托舉着我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去做需要突破的事。”
在劉豪的手機中,存着一張特別的照片。照片近處是一個紅軍長征時勇奪鐵索橋的雕像,遠處是花江峽谷大橋的主塔。“從生死存亡之橋,到偉大復興之橋”,這種時空的交錯,讓劉豪感到“革命先烈所願即是他所願”,每次想到都會熱淚盈眶。
貴州的橋梁數量多,覆蓋了梁橋、拱橋、懸索橋、斜拉橋等,幾乎包攬了當今全部橋型,是名副其實的“橋梁博物館”。
未來,劉豪不擔心自己無橋可修,相反,有更重要的事去做。“這些橋等着我們去把它的使用壽命延長,讓這些‘毛細血管’持續為山區經濟發展注入動力。”
策劃:儲學軍 車玉明 劉洪
統籌:李曉雲 李由 謝素香
編導:劉袁媛 於子茹
導演:劉慶生 劉廈
記者:關心 吳思 黃桂花
攝像:盧志佳 周遠鋼
素材提供:尹剛
設計:史澤瀚
新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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