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桃木被咬疼方知桃木的堅硬
作者:紅孩
自從有了一根兩尺長的桃木棍子,我便成了小區裏唯一每天拿着棍子遛彎的人。原來在小區遛彎,我手裏喜歡拿着手機,後來覺得這手機太分神,就給它放到家裏。
小時候,常聽老人説,桃木可以驅邪。我當時就琢磨,什麼是邪呢?我首先想到的是當地人經常説的拍花子。具體説,就是當一個小孩兒走在偏僻處,很有可能會遇到一個白鬍子老頭,那老頭在小孩兒的臉前突然揚起一股迷魂藥,小孩兒瞬間就會迷糊,然後就被老頭帶走了。如果誰若不信,有人就會馬上跟你説,離這裡幾十里遠的某某村就有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有一天到河邊玩,就被一個拍花子老頭給帶走了。至今都三年了,那小男孩沒有任何音訊。為這,小男孩的媽眼睛都哭瞎了。對於這樣的故事,我向來半信半疑。等到長大些,特別上了中學以後,我便知道,所謂的拍花子,實際就是人販子的勾當。
人販子自古有之。前幾年,倪萍主持了一檔“等着我”電視尋親節目。這其中,有很多的親人離散,都是人販子造的孽。每次看到孩子失散多年,父母為了尋親弄得精神分裂、家財兩空,我都恨不得把那人販子千刀萬剮。我最見不得孩子往父母懷裏一撲,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爸爸媽媽”的瞬間,那真的是痛徹心扉啊!有幾次,我看這節目前,事先都要先吃幾粒丹參滴丸,生怕心臟承受不了。見此情景,家屬就勸我説,既然這麼受刺激,那就不看了。我心裏也曾這麼勸自己,可一旦看上了,還是不由自己地要看個究竟。
既然拍花子這麼可怕,是不是隨身帶一件桃木用品就好了。女孩子最實用的是桃木梳子。記得現代京劇《紅燈記》中有個橋段,地下交通員與磨刀人接頭暗號就曾有“有桃木的嗎?”“要現錢”的對白。這裡所説的桃木,就是指桃木梳子。20年前,我在創作短篇小説《小木梳》時,其女主所用的小木梳也是桃木的。儘管在文藝作品中,多有對桃木梳子的描寫,可在現實生活中,尤其是在現代生活中,使用桃木梳子的人並不是很多。不過,在一些山裏風景區的地攤上,倒是經常可以看到有賣桃木梳子的,儘管商家不時會提醒游人“買把桃木梳子吧,能辟邪”,可人們大都只是瞅一眼便把目光移向別處。
今年春天,我和同事小董游北京潭柘寺,遇到幾個賣手串、木棍、拐杖的地攤。我從小就喜歡舞槍弄棒,特別是電影《少林寺》放映後。記得女兒五六歲時,每天下班回家我們父女最快樂的事就是拿起棍棒對打一陣,即使是像舞&上的架子花打,可還是開心得不行。現在孩子大了,她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和我玩對打游戲了。
我站在一個地攤前,攤主個子不高,面色黝黑,不等我説話,他直接問我,大哥看上哪個了?我指着一根兩尺長的青皮桃木棍子問:“剛從山上取下來的?”攤主答,這是他一大早上山,在桃樹林裏精心挑選出來的。説完,他還將鋸過的棍頭遞到我面前,説您聞聞,還有桃木的清香味兒呢!我將鼻子湊近那棍頭,果然有股春天的草木清香。面對這種清香,對於從小在農場果園長大的孩子來説,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
從潭柘寺回來後,我把買來的兩根桃木棍子一根留給自己,另一根給了女兒。女兒和她媽常在郊區住,我周末回去,常觀察女兒是否也愛拿着那根棍子遛彎兒。我的棍子已經被握出了油晃晃的包漿,而女兒的那根樹皮很幹澀,顯然,女兒並不像我那般熱衷舞槍弄棒了。想想也是,在小區裏,在大街上,會有哪個女孩手裏拿着一根兩尺長的桃木棍子甩來甩去?
至於小董,她把兩根桃木棍子,一根放在車子的副駕下邊,另一根則給了她老媽。小董説,她老媽可喜歡那根桃木棍子了,成天握在手裏,仿佛有了這根棍子,就真的可以百毒不侵了。
某一天,我拿着桃木棍子在樓下健身,一個八九歲的小男孩看著我手中油晃晃的棍子,好奇地問,“叔叔,您手裏拿的是什麼?”我説,你猜猜看。
小男孩猶豫了一下,一把攥住棍子頭,猛地放進嘴裏,用牙使勁咬了幾下。我被小男孩的舉動弄得樂不可知,我説,“小傢伙,你都把桃木棍子咬疼了。你告訴我,是你的牙堅硬還是桃木棍子堅硬?”小男孩不好意思地説,“當然是桃木棍子堅硬了,開始我還以為是甘蔗呢!”小男孩的話,再一次讓我笑得不知説啥好。
那一刻,我竟然發現我又回到當年和女兒用棍子對打的快樂時光。只可惜,如今的我們都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