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培養未來對足球有正確認知和熱愛的家長校長市長”
一家足球青訓機構的創業故事和對足球青訓的見解
新華社北京7月10日電(記者王鏡宇、季嘉東)2014年底,愛踢客青少年足球俱樂部在北京創辦。幾個月之後,《中國足球改革發展總體方案》正式&&。經過7年多的發展,愛踢客成為在北京擁有30多個校區、在訓學員超過7000名、教練規模在300人左右的知名足球青訓機構。近日,愛踢客創始人李釗接受新華社記者專訪,講述了他的創業故事和對足球青訓的一些見解。
一顆足球的種子
李釗出生於20世紀80年代,是土生土長的北京孩子。中國的職業聯賽剛剛起步,戰績出色的北京國安火爆京城,李釗也迷上了足球。他曾經去退役球員開辦的俱樂部試過,後來又到了北京市少年宮。李釗還記得,在少年宮踢球一年的收費才400多元,有點像體校,教練員都是退役的老國腳,非常純粹。
然而,在少年宮訓練了一年多之後,學費變成了一學期三四千元,在當時這樣的收費有些昂貴。後來隊伍解散了,李釗經過試訓入選了人大附中三高足球俱樂部,一邊踢球一邊上學,從小學讀到了高中。
高二的時候,李釗參加過國家青年隊的選拔,進入了40多人的大名單,但沒能進入20多人的最終名單。那時他意識到,自己不具備成為頂尖球員的能力,想要踢當時的甲A聯賽也很困難。於是,李釗選擇了繼續上學,通過高水平運動隊招生進入了北京大學,畢業之後到了一家國企工作。
2013年,李釗回到北大攻讀了工商管理碩士(MBA),身邊有很多人創業,他也動了心。那年他的孩子出生,在選購童書時他發現跟自己小時候看的那些差別不大,於是把創業的着眼點放在了教育領域,進而選擇了足球。
“我對足球最了解,足球除了鍛煉意志品質之外還能帶給人很多東西。拿我自己來説,上大學以及工作後比同齡人更早被提拔到管理團隊,都是得益於足球對我決策能力以及團隊合作精神的培養,所以我想做跟足球相關的教育機構。”李釗説,“我們始終認為教育是第一位的,愛踢客從根本上講是教育公司,每年教師節我會問候我們的教練,我們每個人都是教育人。”
跟朋友合夥創辦俱樂部之後,有三年多的時間李釗是兼職做。到了2018年,愛踢客已經有十多個校區,常規在訓的孩子達到五六百人,發展也到了關鍵時期,李釗便從國企辭職專心經營俱樂部。
校園、社會兩條腿走路
李釗説,《中國足球改革發展總體方案》剛剛發布的時候,他和合夥人還判斷不清中國足球會是校園足球發展更好還是社會培訓更有前景,於是選擇了兩條腿走路。到2018年的時候,俱樂部已經和二三十所中小學建立了合作,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的方式進入校園,來自校園足球的收入佔當時俱樂部收入的50%左右。2018年之後,俱樂部在社會培訓方面有了更大發展。
最近幾年,李釗發現校園足球的資金投入明顯下降了。現在與愛踢客合作的學校數量差不多比2018年翻了一番,但是這部分的收益幾乎沒有變化,因為每所學校用於購買培訓服務的資金比以前少了。
儘管如此,李釗依然看好社會體育俱樂部進校園的前景。在他看來,“雙減”之後課後服務的增長潛力巨大。
“‘雙減’之後,孩子們下午沒課後留在了校園裏,誰來給他們提供課後服務呢?政府購買服務的資金減少了,但是需求還在。成都、貴州、福建等地都有由家長付費的方式,只要控制好收費標準、保證服務質量,俱樂部進校園還是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有的孩子缺比賽,有的累到膝蓋積水
在青少年足球的發展中,賽事是一個重要環節。李釗認為,青少年足球賽事存在結構性的不平衡問題,而體育和教育部門舉辦的賽事間的協調問題也有待解決。
據李釗觀察,北京市青少年足球賽事的數量不算少,從班級比賽到學區、區級、市級比賽都有,愛踢客俱樂部裏一些強隊的主力球員,有的一年要踢七八十場比賽,這個數量對他們來説有點多了,有的孩子11歲就出現膝蓋積水的情況。另一方面,北京市很多青少年賽事以淘汰賽賽制為主。拿有30多年歷史的百隊杯來説,大約50%的孩子只踢兩三場小組賽就被淘汰了,一些區級比賽有的隊伍踢一場就被淘汰了,那些水平中等或者略低的隊伍缺乏足夠的參賽機會。
在李釗看來,常態化的、聯賽賽制的比賽更符合青少年球員的需求,他們需要通過比賽去發現問題,再到訓練中去解決。在密集的賽會制比賽中,教練和球員沒有時間去做調整。
愛踢客也舉辦俱樂部內部的“青苗聯賽”,有上千個孩子參加,比賽安排在每週六、日晚上。大家交費一樣,也踢同樣場次的比賽,鍛煉機會是均等的。
李釗認為,足球的體教融合也有較大的提升空間。以北京為例,在賽事排期方面,北京市教委和北京市足協的比賽會協調得比較好,但是區一級教委的賽事跟市足協的比賽卻存在“撞車”的情況,如果能夠加強協調,會讓孩子們更好地處理比賽之間的矛盾。
“其實很多學校會爭區裏的前幾名,更看重區裏的比賽,賽事衝突了對孩子和家長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應對疫情衝擊需提升服務水平
自2020年以來,新冠疫情給體育培訓行業帶來了很大衝擊,李釗對此深有體會。
“衝擊很大,疫情來了只能停課,2020年有半年停課,今年從4月開始斷斷續續停課,有時候體育局和學校的指令不一樣,體育局説可以營業,學校不讓孩子出來,這對出勤率有很大影響。”李釗説,“原來收費是有效期制的,現在改為‘一課一消’,帶來的問題是孩子不來我們就沒有辦法確認收入。過去出勤率在70%-80%,疫情之後降到50%-60%,現在每個孩子每週平均上2.6次課,原來是4-5次。我們原來按課時包賣課,家長會買大課時包,因為單價便宜。現在我們大課時包的銷售比例下降了,雖然招生人數沒有降低,但是銷售額降低了,這是經濟環境帶來的變化。”
面對疫情的衝擊,愛踢客的應對策略是優化課程、提升服務水平。原來有學員無法出勤時俱樂部不怎麼管,現在會有客服人員給家長髮信息提醒。另一方面,俱樂部努力提升教學水平、讓課程更有意思、孩子更快成長。
李釗相信,疫情總會過去。俱樂部目前的運營還比較平穩,只要中國經濟的基本面總體向好,未來的前景也是比較樂觀的。
去年年底,國家體育總局辦公廳印發了《課外體育培訓行為規範》。今年4月,北京市體育局發布了《關於做好青少年校外體育培訓機構准入審查工作的通知》和《北京市青少年體育培訓機構等級評定辦法(徵求意見稿)》。李釗認為,國家和地方加強對校外體育培訓機構的監管和服務是好事,而在這個過程中最重要的還是要對社會和家長“廣而告之”。
“買單的是家長,關鍵是要讓家長知道評星、評級的結果。現在稍微正規一點的培訓機構,在‘大眾點評’上都能找到,北京市體育局的評定結果能否放在‘大眾點評’或者其他家長信賴的&&上?畢竟很少人會去看體育局的官網。我們關心的另一個問題是,星級評定能否跟政府購買服務結合起來?學校在選擇合作機構時是否會參考?如果這些解決得好,機構進校園就得靠拼服務而不是靠拼關係了。”
不是培養10年後的球星,而是培養未來的家長
經過7年多的發展,愛踢客已經成為北京地區市場佔有率最高的青少年足球俱樂部之一。李釗説,俱樂部的發展願景是通過5-10年的時間搭建起一個青訓産業的金字塔,塔基是有10萬人以上參與、每週訓練一兩次的足球興趣班,並且為校園足球提供服務。在這個基礎上,選拔有天賦的孩子、有經驗的教練組建較高水平的隊伍,搭建起貫通小學、初中、高中的人才金字塔。為了築牢塔基,俱樂部還涉足了場地和裝備領域。
“首先,目前我們以直營為主,愛踢客有直營連鎖的基因,有複製能力。其次,我們堅持做垂直,10年內沒有橫向拓科的計劃。第三,我們之所以進入場地業務、做足球場的運營,是為了保障訓練。在産業上我們做可穿戴裝備,但一定是圍繞足球。橫向方面,我們有地域拓展,目標是上海、天津這些有足球底蘊和較好經濟環境的足球城市。”
李釗小時候踢球的夢想是成為職業球員,做青訓俱樂部也希望能在未來培養出職業球員。但他進入這個行業之後,發現家長的預期和自己當初的想象大不一樣。
“這一代的父母跟我的預期不一樣。我那時候練球就是一週五練、六練,自己的目標是想成為職業球員。但是,現在那些人大三高俱樂部的初三學生,你問誰想踢職業,只有一兩個人舉手,絕大部分的孩子是培養興趣、鍛煉身體。最早做測算的時候,我們沒有考慮到出勤率,而現在出勤率低是我們在運營中最需要解決的難題。”
李釗説,中國足球的普及率還很低,人們對足球和體育的認知也不太夠。
“七八歲的孩子一個比賽拿個冠軍,家長就以為是天才。我見過太多十一二、十三四歲還不錯的,後來都沒能走到職業。我們現在做普及不是為了出球星,也不是為了改變10年以後中國足球的水平,而是希望等這些孩子成了父母,成為校長、市長,能對足球有正確的理解和持續的熱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