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日爆發的巴以軍事衝突中，一輛以色列陸軍最先進的“梅卡瓦4M”主戰坦克竟然被哈馬斯武裝組織的無人機投下的反坦克彈藥擊毀，引發坦克如何防禦無人機的討論。
這是公開的世界上第一個裝備有主動防禦系統的先進主戰坦克被無人機擊毀的案例，從一個側面反映出這樣一個事實：面對現代乃至未來戰場上無處不在的各類無人機，包括主戰坦克在內的地面重型裝備的生存力愈發堪憂。
哈馬斯無人機攻擊以色列“梅卡瓦4M”主戰坦克。
無人機為何成為反坦克的主力
在大家普遍印象裏，現代戰爭中主要使用的反坦克武器包括反坦克導彈、反坦克火箭筒、反坦克炮和反坦克地雷等，而坦克本身也被視為最優的反坦克武器之一。而近年來隨着中小型以及微型無人機技術的普及化，反坦克無人機正在成為主流。
最初利用無人機攻擊坦克裝甲車輛的戰術應該是出現在伊拉克戰場上。當時，反美武裝無力與美軍以及伊拉克政府軍的重裝部隊正面對抗，於是想到了利用小型以及微型無人機，特別是消費級多旋翼無人機挂載各種小型反坦克彈藥，從空中投擲攻擊坦克裝甲車輛。如果操控人員有一定技術加上運氣好，投下的小型反坦克彈藥就很有可能從打開的艙蓋落入車內，造成的殺傷效能就更好了。當然，用微小型無人機挂載高爆殺傷彈藥，也可以對敵方的有生目標實施攻擊。
後來，微小型無人機反坦克戰術在敘利亞以及也門戰場上開始流行並繼續進化發展，直到當下的俄烏戰場上大放光彩。而且，隨着交戰方將FPV微型穿越無人機應用於戰場，利用其挂載各種反坦克彈藥攻擊坦克裝甲車輛，微小型無人機已經可以化身為更加難以防禦的微小型蜂群巡飛彈。不同於投擲彈藥的微小型無人機，自殺式FPV微型穿越無人機的速度更快，作戰方式更靈活，可以從各個方位、各種角度攻擊坦克裝甲車輛，尤其是打擊後者防禦薄弱的側後方，其命中概率和毀傷效能更高。
總的來看，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與傳統的反坦克武器相比，具有信號特徵弱、飛行控制靈活、造價低廉、挂載武器多樣化等優勢。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通常都採用蓄電池為電動機功能、驅動螺旋槳作為動力形式，聲、光、電以及紅外信號特徵非常小，不像是被稱為“空中小摩托”的活塞發動機巡飛彈，地面人員從很遠處就能聽到併發現其來襲。所以，地面人員，尤其是坐在坦克裝甲車輛內的車組成員很難發現來襲的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
此外，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飛行控制靈活，可以有針對性地打擊坦克裝甲車輛的防禦薄弱處。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造價低廉，能夠在戰場上大規模使用，形成數量巨大且難以防禦的“蜂群攻擊”，無論是打擊落單的車輛還是集群車輛，效果都很好。有些武裝組織即便無法採購到類似成品無人機，也可以搞到各種部件自己組裝相對簡陋的多旋翼微小型無人機。而且，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可以根據需要挂載不同類型的反坦克彈藥，既可以從空中投擲，還可以與機身捆綁在一起進行自殺式撞擊，作戰方式更為多樣靈活。
此前，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所使用的各類反坦克彈藥基本都是利用現有彈藥改裝的，烏軍人員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險，將美方提供的155毫米集束炮彈拆開，將其中的子彈藥取出作為無人機挂載彈藥使用。而如今，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軍工企業開始研發專門供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挂載的各類小型彈藥。可以説，今後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及其配套彈藥將越來越標準化、正規化和精準化。
穿越機的結構相對簡單，通常由玩家自己採購配件組裝。
主戰坦克防禦無人機的難點
相比於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的各種技術優勢，如同坐在“巨型龜殼”內的坦克裝甲車輛車組成員所面對的幾乎都是劣勢。
首先，坦克裝甲車輛車組成員對周邊戰場的態勢感知能力很弱，對空態勢感知則是更弱。坦克裝甲車輛主要的對外態勢感知手段就是各類光學觀瞄設備。其中，炮長所使用的光學觀瞄設備基本上都為固定式，其視線與火炮身管中軸線是平行的。駕駛員使用的光學觀瞄設備主要用於前進道路情況的觀察，並不參與對敵方目標的發現識別。而車長的光學觀瞄設備隨着坦克裝甲車輛技術的發展，已經具備了獨立周向觀瞄能力，其位置也處於炮塔的最高點，視野最好。
但是，即便如此，車組成員一般只能觀察周邊戰場環境水平方向上的敵情，對空偵察能力並沒有大幅提升。儘管目前有些國家在新一代坦克裝甲車輛的改進研發中，為其加裝了具有周向和俯仰能力的&&式光學觀瞄設備，可以大仰角對空觀測，卻依然處於研發測試階段，並沒有真正大規模裝備使用。
所以，當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飛臨坦克裝甲車輛上空，準備垂直投彈時，車組成員是很難發現的。如前述所述，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本身的信號特徵就很弱，再加上車組成員觀瞄視野有限，無法實現對空觀測，根本無法發現有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來襲。除非此時有車組成員恰好打開艙蓋，向頭頂望去，才有可能發現正上方懸停狀態準備投彈的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到了這一步，車組成員除了趕快跳車逃命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這就涉及了坦克裝甲車輛對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的第二個致命缺陷，即沒有更為有效的攔截防禦手段。
在俄烏衝突中，穿越機被大量使用，搭載的戰鬥部也是多種多樣，一些穿越機甚至將地雷作為戰鬥部。
坦克從二戰至今，對空攔截防禦能力弱一直是天生的缺陷。坦克唯一堪用有效的對空攔截手段就是安裝在炮塔頂部的大口徑或者中口徑高射機槍，在二戰中是如此，至今仍是如此。在挂載了各種遠程高精度反坦克彈藥的直升機面前，主戰坦克堪稱可憐的高射機槍幾乎等同於“燒火棍”。所以，即便是車組成員發現頭頂有敵方的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也沒有什麼有效的辦法將其擊落，況且高射機槍受到槍架結構的局限，還做不到90度仰角射擊天頂目標。
於是，我們就看到了在此次行動中，哈馬斯武裝人員控制的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挂載一枚可能是採用串聯破甲戰鬥部的重型反坦克彈藥，悄無聲息地飛到以軍“梅卡瓦4M”主戰坦克的正上方。當時這輛坦克的所有艙門緊閉，處於作戰狀態，車內的車組成員對頭頂的威脅毫無察覺。為了保證命中精度，這架無人機還進一步降低了懸停高度，而且專門瞄準了坦克車體前部右側位置投下，因為這裡正是“梅卡瓦4M”主戰坦克的發動機艙。在彈藥落下過程中，以軍“梅卡瓦4M”主戰坦克的炮塔進行旋轉，重型反坦克彈藥先是接觸到了炮塔前端突出部的位置並引爆，但是串聯破甲戰鬥部産生的強大高溫高速金屬射流依然擊穿了發動機艙，不僅徹底摧毀了渦輪增壓柴油發動機，使其失去了動力，更重要的則是引燃了油箱內的燃料，燃起了熊熊大火。以軍車組成員只好棄車逃生，被守株待兔的哈馬斯武裝人員全部俘虜。
被無人機擊毀的“梅卡瓦4M”主戰坦克。
有可能採取的技術手段
既然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已經成為當今以及未來戰場上對坦克裝甲車輛的最大威脅之一，那麼坦克裝甲車輛是否可以採取某些技術手段來提升對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的防禦能力？
筆者認為，可以從探測和攔截兩個方向上進行探索。首先，在坦克裝甲車輛戰場態勢感知能力上，要具備對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的全方位全空域探測系統。目前，某些國家在新一代坦克裝甲車輛的設計上開始採用具有周向和俯仰觀測能力的新一代&&式高性能光電觀瞄系統，這就具備了初步的對空監視探測手段。進一步來説，各國也已經研發了不同類型的多種型號的反無人機系統。這些反無人機系統在探測能力上都採用了包括聲、光、電等綜合手段。因為對於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來説，其信號特徵確實弱，但不等於沒有。如果在探測設備上採用高性能、高敏感元器件以及包括聲、光、電等不同類型的探測器件，那麼對於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的發現、跟蹤概率就可以大幅提升。現在主要的問題就是如何將這套綜合性的無人機探測系統安裝到坦克裝甲車輛上，並且與整車的作戰指揮控制系統有機地結合在一起。
此外，在攔截手段上，高度自主化的遙控武器站將是新一代坦克裝甲車輛防禦微小型反坦克無人機的主要手段，也就是以硬殺傷的形式予以攔截。目前，各國所研發的反無人機系統，很多都採用軟殺傷形式，也就是以電磁干擾或者電磁脈衝來使得無人機失去控制。但是，電磁軟殺傷手段對於己方設備也有很大的影響，包括坦克裝甲車輛本身的電磁兼容性、己方無人機以及電子設備的使用等等。更何況“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無人機的信息傳輸以及控制鏈路同樣可以使用非常成熟的調頻技術，以對抗電磁干擾手段。
所以，硬殺傷將是坦克裝甲車輛防禦無人機的最佳手段，可以借鑒“密集陣”這類艦載近防系統的設計思路，為新一代坦克裝甲車輛安裝獨立的高度自主化的遙控武器站，其配備的武器也可以多樣化，包括大中口徑機槍、小口徑自動炮、便攜式防空導彈乃至高能激光武器等。這類遙控武器站啟動後，就可以自主探測、識別、跟蹤鎖定敵方無人機，並自主攔截予以摧毀。
如果不想費太多事兒、花太多錢，不採用以上兩種手段，那麼剩下的就是學習俄羅斯陸軍，在坦克裝甲車輛的炮塔上搭建大面積的金屬格柵/網格裝甲，更為極端的則是做一個巨大的金屬籠，將炮塔以及大部分車體都包在其中。雖然是土法上陣，但至少在戰場上多少還是有一些效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