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欄的話：據不完全統計，從二戰結束到2001年，世界上發生的兩百多次武裝衝突中，美國發起的超過八成。美國在全球發動戰爭、開展軍事行動，並沒有帶來所謂的“美好未來”，反而留下一堆“爛攤子”——成千上萬的家庭失去親人、流離失所，美麗富饒的城市變成焦土，荒野之中平添無數荒冢……正如俄新社在“9·11”事件20周年的一篇分析文章中所説，美國唯一做的事，就是讓被佔國家陷入全面混亂。從本期開始，《史海回眸》版推出“美國撤離之後”系列報道，用不同的人物和故事還原真實的歷史。
“西貢鐵拳”打在誰的臉上？
1975年，越南南部城市西貢被越南人民軍攻克。這座城市曾是美國扶植的南越傀儡政權的首都，後來改名為胡志明市。“西貢的陷落”被認為是越戰結束的標誌性事件。戰爭結束前的最後階段，在越南的美國人倉皇撤離，那些在戰爭中曾為美國人服務的越南人則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他們想盡一切辦法要跟隨美國人撤離，但卻被“盟友”無情拋棄。一張被稱為“西貢鐵拳”的著名照片記錄了這一時刻。
越南戰爭從1955年至1975年，前後持續了約20年。據報道，美軍在越南投入的兵力最多時可達50多萬人。隨着戰事的發展，美國人向越南人作出的承諾也在不斷變化。從最初的在越南建立“統一自由的民主政權”，後來變為建立“穩定自由的南越政權”，到最後變成了美國從越南“有序撤退”。但實際上，美國所謂的“有序撤退”在最後關頭也演變為一場無序的逃亡鬧劇。1969年尼克松推出了將越南戰爭“越南化”的策略，即將戰爭任務逐步轉移給南越傀儡政權的軍隊，以便從越南戰場脫身。
1973年初，在越南人民軍不斷勝利向南推進的壓力下，美國方面被迫簽訂“巴黎和平協約”，並很快將絕大部分兵力撤出了越南。對南越傀儡政權及其軍隊來説，當年“不請自來”的美國人，如今又“不告而別”。這些美國的盟友徹底慌了，他們紛紛找退路，想方設法要跟隨撤離的美國人離開越南去美國。據報道，當時的西貢辦理護照和簽證的費用翻了幾番。離開越南的飛機票和船票的價格也上漲了數倍，但仍然一票難求。
1975年4月，越南人民軍兵臨城下，西貢已經被團團包圍。到4月底，西貢的機場被炸毀，無法起降固定翼飛機，剩餘還沒來得及撤走的人員只能通過直升機逃命了。據報道，1975年4月29日到30日，美軍利用直升機在短短1天時間內從西貢撤走了7000多人，美軍稱為“常風行動”。這場撤離中，美國遵循的是一貫的“美國人優先”原則。
根據1975年4月30日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的報道，這場大撤離對美國人來説是混亂的，而對越南人來説則是絕望的。對美國留守人員來説，只要不遲到就能趕上撤離的直升機。而在美國記者眼中，越南人經歷的場景猶如世界末日。在作為撤離點的美國大使館周邊，成千上萬的越南人企圖爬進圍墻衝向直升機。
作為美國越戰失利的象徵之一，很多媒體轉載過一張被稱為“西貢鐵拳”的著名照片。照片中，一個越南人扒住機艙門奮力想爬上撤離的飛機。此時，飛機上一個美國人探出身子，面目猙獰地一拳狠狠打在越南人的臉上，另一隻手還在扯越南人攀住機身的胳膊，要將其趕下去。但後來，也有人質疑這張照片是假的，因為在美國等西方媒體上並沒有“西貢鐵拳”的説法。
根據《紐約時報》2021年的一篇報道，這張照片確實是在美國從越南敗退時所拍，但時間和地點均與流傳的故事不同。實際上，這張照片拍攝的地點不在西貢，而是在距離西貢300多公里的芽莊。時間是1975年4月1日。但不管圖片中美國人揮出的是“西貢鐵拳”也好，“芽莊鐵拳”也罷，它結結實實打在了曾經緊緊追隨美軍服務的越南人的臉上，同時也打在了眾多對美國盲目信任、盲目崇拜的人的“信心”和“忠心”上。被打下飛機的越南人，可能曾是美軍的翻譯或者司機，或者南越傀儡政府的一名僱員……正如一位美軍退役的高級將領在接受採訪時所言：這（指西貢“陷落”）是美國歷史上可恥的一天。
1975年4月，南越傀儡政權總統阮文紹在其辭職演説中，也痛斥美國背信棄義，拋棄盟友。一組美方的統計數據恰好可以為阮文紹的話做注腳。通過“常風行動”，美軍從西貢撤離了7000多人。越戰最後階段，美國從越南撤走的美國人以及曾經為美國人賣命的越南人，總數約10萬人。而據美國政府文件記載，需要撤離的人員總共多達170萬人。換言之，絕大部分曾經為美國賣命的越南“盟友”，被美國人無情地拋棄了。（蕭 明）
西貢小姐，一代人的悲劇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美國在越南戰場投入大量兵力。許多年輕的美國士兵，在孤獨寂寞的異鄉與越南女子生下了混血後代。其中有些美軍與越南女性結婚並組建了家庭才生下孩子，有些則是同居關係，有的甚至僅僅是由於性交易意外懷孕産子。當1975年美國人最終退敗從越南撤離時，這些美國軍人的越南配偶及混血子女被拋棄。這些可憐的孩子在越南語中被稱為“貝度”，意為“生命的塵埃”。
據《紐約時報》1984年的一篇報道，被美國遺棄在越南的混血兒在2.5萬至4萬之間。即使這些孩子的父母當年已經結婚，美軍並不承認這種婚姻合乎美國法律，所以他們所生的子女也沒有合法的證件。美軍撤退時，軍人們得到的命令是不能帶走當地配偶和子女。據報道，許多軍人聯名寫信申請帶配偶子女回美國，但未獲允許。在美國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新聞報道的鏡頭中，可以看到美國軍人和他們的越南妻兒分別時的悲慘場景。許多家庭想盡各種辦法一起登上美國的飛機或戰艦，但都被無情地擋了回去。
實際上，當美軍撤走時，這些女人和孩子的苦難才剛剛開始。他們不僅得不到美國方面的認可，更是被越南人嫌棄。畢竟在多年的戰爭中，數百萬越南人失去了生命。對越南人民而言，這些孩子是侵略者留下的後代，是敵人的子女。儘管越南政府沒有虐待他們，但在生活中這些女性和孩子難免受到歧視。有些混血兒的母親甚至將孩子遺棄，想要就此“掩藏”起自身這段“不乾淨”的歷史。
著名的音樂劇《西貢小姐》就以此為背景，講述了一個悲劇故事。劇中，一名越南女子與一名美軍士兵相愛並生下了孩子。而這名士兵回美國後又結婚了。最終女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有媒體評論稱，這個悲劇故事其實絕非個案，而是代表了整整一代人悲慘的命運。
上世紀80年代，在各方強烈呼籲下，美國終於&&相關法案允許這些遺留在越南的戰爭“孤兒”移民美國。但這些人移民美國之後，面臨新的歧視和挑戰，很難融入美國社會。對他們來説，只不過是從越南的貧民窟來到了美國的貧民窟。這些美越混血兒，即使到了夢想的美國依然只是“生命的塵埃”，在隨波逐流中承載着命運的悲劇。（王 海）
“橙”與“黑”後患無窮
越戰後美國人留在越南的，除了混血兒還有“橙”與“黑”。“橙”指的是橙劑，越戰中美軍使用的一種劇毒化學武器。橙劑除了在戰時給越南人帶來重大傷亡，戰後幾十年還造成嚴重的環境污染，並給越南留下數十萬畸形兒童和大量病患。“黑”指的是炸彈，戰爭期間美國在越南三十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投下了數千萬枚炸彈。
越戰已經結束近50年了，但是越戰造成的惡果至今還在傷害着越南百姓。據美國媒體報道，2014年還有越南人發起集體訴訟，要求生産橙劑的美國企業賠償這種生化武器對他們造成的傷害。橙劑含有一類劇毒物質二英，又被稱作“來自地獄的武器”。越戰時期，活躍在南越的遊擊隊利用茂密的樹林做掩護打擊美軍和南越偽軍，並開闢了“胡志明小道”，保障戰略物資的供應。為從根本上打擊遊擊隊，據報道美軍在9年的時間裏向越南傾瀉了7000多萬升橙劑，直接或間接造成40多萬人死亡，數百萬人健康受損。南越地區的生態環境也遭受毀滅性打擊，當地20%的雨林和30%的紅樹林死亡，3000多個村莊被直接污染。另據研究，即使戰後出生的一些越南嬰兒，有些也受到橙劑的遺毒影響。幾十萬畸形兒童給無數越南家庭帶來無盡的痛苦和沉重的經濟負擔。
美國投在越南的數千萬枚炸彈中，因為質量原因並不是所有的都會爆炸，其中有些未爆的炸彈，戰後幾十年間一直對越南人的生命造成威脅。越戰結束後，許多當地農民在地裏種田時，運氣不好就會被隱藏的炸彈炸死或炸傷。據統計，幾十年來越南已有2萬多人因此死傷。美國發動的戰爭給越南人帶來巨大傷亡，美國的戰爭“遺産”同樣給越南留下深重的災難。正如俄羅斯《真理報》在報道美國副總統哈里斯2021年8月越南之行時所説，“她（哈里斯）沒能贏得越南人民的心，因為有些創傷永遠不會癒合。”（曉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