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釗創新工作室設計的數字人“錦”身高1.7米，神態栩栩如生，服飾雍容華貴，紋理纖毫畢現。程莉莉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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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有着73年歷史的老字號紡織服裝企業，如何在數字化轉型中煥新出發？銅牛集團姜釗創新工作室經過潛心研發，創新應用數字服裝多層次面料實時解算技術，並在多項“急難險重”任務中突破一個又一個極限。
“小錦小錦，跳支舞”“好的”……12月4日，在北京市朝陽區銅牛大廈2層，高挽發髻、頭戴金釵、身着華服的虛擬數字人“錦”，被記者喚醒後，舞動廣袖，翩躚起舞。她身高1.7米，神態栩栩如生，服飾雍容華貴，紋理纖毫畢現，讓觀看者恍若穿越至盛唐，與千年前的古人相對而立。
“小錦是公司的大明星。”銅牛集團科技分公司副總經理姜釗介紹説，“她”在不少展會和比賽上亮過相，也在參觀者的驚嘆聲中為公司帶來一個又一個訂單。
《工人日報》記者了解到，姜釗帶領團隊創新應用數字服裝多層次面料實時解算技術，使紡織面料真實度達到99%。這是一種在實時計算環境中精確模擬多層次服裝面料物理行為的先進技術，通過層層渲染，可讓數字服裝的質感、重力感更加逼真。
一件衣服能有多少科技含量？
一件並不起眼的紅色棉服，內藏玄機。
姜釗從棉服右側口袋裏取出一根黑色的外接數據線，“它連着衣服的三片內襯，後背一片、前胸兩片。”接入移動電源後，衣服可以加熱，-30℃時也能保證人體舒適，更令人驚奇的是，它不怕水洗。在北京2022年冬奧會上，這件衣服為保障志願者在極寒天氣雪地作業發揮了重要作用。
在銅牛集團科技分公司的展廳裏，還有一件黑色斗篷吸引了記者的注意。服裝設計師馬敏介紹説，這是專為高原公路建設者研發的，今年獲得了國家實用新型專利授權。它既可以當衣服穿，也可以作為睡袋，還能攜帶氧氣，方便工人在高原施工時使用。
令團隊頗為自豪的是，他們把低溫印花技術首次用在了尼龍面料上，解決了這種面料無法高溫印花的難題。
“冬奧會時，原本給運動員們設計的服裝是滌綸面料的，但在超低溫條件下，滌綸面料不如尼龍面料，會發硬變脆，影響保暖。為了體感更加舒適，我們決定升級為尼龍面料。”姜釗回憶道，沒想到這個決定給自己挖了個“坑”。
尼龍面料從石油中提煉而來，遇到高溫會融化，而數碼印花時溫度高達180℃。“不知道經過了多少次實驗，還是失敗。”姜釗説，那時的她“甚至感到絕望了，成宿成宿睡不着覺”。
轉機發生在參觀一家印刷廠之後。姜釗發現，在40℃低溫下印出來的花紋十分鮮亮、牢固。能否把這種技術應用在尼龍面料上？經過多次烘焙、晾曬、冷凍實驗，他們終於成功了。
“看，三年了，這件衣服上的大面積印花還是一樣穩定，不變色不起翹。”姜釗説，這項技術還被應用到今年2月於哈爾濱舉辦的亞冬會上。此外，一些服裝品牌也聞訊前來尋求技術合作，尼龍低溫印花技術隨之廣泛應用開來。
姜釗團隊的一小步，推動了産業發展的一大步。
紡織業的未來要怎麼發展？
工作室裏，設計師們正在電腦上進行3D建模，打造“錦”的現代版，一根根頭髮進行繪製、一根根纖維還原布料的褶皺感、垂墜感……完全實現了服裝的數字化設計，讓銅牛集團科技分公司真正站上了産業鏈的頂端。
“傳統服裝産業開發周期長，從萌生想法、設計樣衣，到裁縫打版、車間生産，再到出圖、到達顧客手裏，一般要花費180天。”姜釗介紹説，“即使優化生産流程、使用高級設備，前期研發也需要120天以上。”
效率低、資金浪費、樣衣庫存積壓嚴重等問題，普遍困擾傳統服裝企業。
探索數字化設計之前，姜釗在銅牛集團從事進出口貿易工作。在跟國外客戶打交道的過程中，她開始思考一個問題：“客戶需要你，你就有訂單；客戶不需要你，一些工廠很快就撐不下去。中國的紡織工業未來要怎麼發展？”
“必須實現研發設計端的數字化！”她的語氣溫柔而堅定，“只有這樣，才能真正做到降本增效，才能躋身産業鏈前端，在全球市場競爭中擁有話語權。”
那是2016年底。“沒有産業集群，沒有漢化軟體，甚至全世界都沒有數字服裝這個概念。”年輕的姜釗和助理泡在國外論壇上尋找合適的軟體、向游戲公司“取經”。“但游戲裏的服裝基本是鎧甲，看上去硬邦邦的，我們要做出真實的面料質感。”他們反復實驗、不斷完善，數字服裝越來越逼真。
技術研發成功後，落地又面臨困難。“以前裁縫們脖子上挂着皮尺手工打版，後來，他們學會了用電腦。可剛剛熟悉了，又要去做數字服裝，相當於在3D數字人身上直接設計服裝。這可難壞了師傅們。”姜釗笑着説。
不過，這樣做的好處很快顯現。無須製作實物樣衣、無須印染，新品研發周期壓縮至15天，一年高達千萬元的費用省下來了，而且更加環保。北京2022年冬奧會正值新冠疫情期間，姜釗和夥伴們受命研發運動員及志願者服裝，因無法與奧組委見面，他們製作了數字服裝視頻，順利通過了審核。
科技公司、服裝企業多如牛毛，銅牛集團科技分公司憑什麼異軍突起？“科技公司裏我們是最懂服裝的，服裝公司裏我們是最會做數字人的。”姜釗笑言，“主打一個跨界！”
下一個極限在哪？
誕生於1952年的銅牛集團是一家老牌紡織服裝業國企，廣為人知的産品是內衣與家居服。參與生産管理多年的該集團黨委副書記、工會主席楊宏偉告訴記者，他們2018年推出姜釗創新工作室，不僅是為了契合數字化時代的發展需求，也是想為老字號闖出一條新路。
“紡織服裝業是勞動密集型行業，按照首都發展定位，需要構建適合首都特點的發展格局。”楊宏偉介紹，北京市2013年&&清潔空氣行動計劃，儘管銅牛集團不在強制退出名錄中，他們仍決定主動轉型，將印染、織造、製衣等所有生産車間全部關停退出。
回憶起當時的情景，楊宏偉感慨，“廠房、設備，幾十年的深厚情感難以割捨。”他用兩個字概括那段艱難的日子——劇痛。
沒有退路。一邊壯士斷腕，一邊尋找出路。
在多項“急難險重”任務中，銅牛服裝不斷突破研發的極限，跟隨人類探索自身、極地乃至宇宙的腳步，陪伴運動員、科考隊員、宇航員出現在國際賽事上、南極冰川上、載人飛船上……發揮“萬無一失”的保障作用。
2023年，姜釗創新工作室因深耕數字研發而具備了搏擊市場的能力，銅牛集團便依託工作室成立了科技分公司。
在銅牛大廈裏，一面貼滿職工笑臉的照片墻十分醒目，大家環繞在“品牌為根 文化為魂”八個字周圍，仿佛有一種歷經歲月流轉、時代變遷而接續傳承的匠心內核流動其間。在數字化時代，“工匠精神”並未褪色，反而在科技的映襯下更加耀眼。
採訪間隙，姜釗起身去喝中藥，“太累了，誘發了膽囊炎。”她輕描淡寫地説，因為長期作息不規律，身體也會“鬧些脾氣”。 在工作室裏，面對滿墻榮譽，姜釗回想不起哪一次任務是最難的，因為“每次都很難”，儘管“每次都很絕望”，但最後都能突破極限、完成任務。
口碑就這樣建立起來了。如今，工作室的業務已經不再局限於服裝行業，而是延伸到醫療防護、考古、展覽展示、文旅等眾多領域。12月15日，姜釗又開始忙着為幾家企業設計數字展廳。
下一個極限在哪？姜釗和夥伴們不知道，但會“全情投入”。（記者 程莉莉 蔣菡 實習生 王鳳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