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貴陽9月28日電 題:天塹通途 山鄉巨變——寫在新的世界第一高橋通車之際
新華社記者楊三軍、歐東衢、向定傑
“花江峽谷大橋正式通車!”
9月28日上午,隨着第一輛車駛過橋面,新的世界第一高橋正式通車。
9月28日拍攝的貴州花江峽谷大橋(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歐東衢 攝
橋面下625米處的江面波濤洶湧。億萬年間,湍急的水流在崇山峻嶺間切割出一道深深的“裂縫”。而修建在“裂縫”上的花江峽谷大橋,將峽谷兩岸連接起來。
新的橋梁世界紀錄再次刷新:花江峽谷大橋主橋跨徑居山區橋梁跨徑世界第一、橋梁高度居世界第一,“橫豎”都是世界第一。
天塹通途,山鄉巨變。紀錄刷新的背後,是數代橋梁建設者用心血托舉的中國基建奇蹟,是中國工程師直面世界級難題、以自主創新提交的答案,是一個國家逢山開路、遇水架橋、邁向復興的豪邁氣魄。
萬橋飛架成就“千年夢想”
9月27日拍攝的貴州花江峽谷大橋(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歐東衢 攝
秋日的北盤江,花江大峽谷內雲霧翻涌如潮,花江峽谷大橋宛如鋼鐵長龍破雲而出。
一橋飛架,天塹變坦途。大橋全長2890米,可將兩岸通行時間從兩個多小時縮短到兩分鐘左右。
“花江峽谷大橋下奔流不息的北盤江,默默見證貴州的交通變遷。”貴州交投集團所屬橋梁集團六安高速8標項目副經理王淞鈺説,過去這裡是茶馬古道的必經之地,後來又相繼修了鐵索橋、花江橋、北盤江大橋,而今,貴州橋梁建設者又創造了新的歷史。
9月23日拍攝的貴州花江峽谷大橋(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楊文斌 攝
在北盤江上,建設於1898年的花江鐵索橋曾在紅軍長征和抗日戰爭中發揮過戰略作用,是重要的“抗戰生命線”。今天,銹跡斑斑的鐵索橋與花江峽谷大橋遙相呼應,仿佛進行一場跨時空的“對話”:舊的鐵索橋在歲月長河中搖蕩,銘刻着艱難歲月裏的中國力量;新的超級大橋氣勢如虹,宣告着新時代裏的中國自信。
此前的世界第一高橋也在北盤江上。2016年12月通車的杭瑞高速北盤江第一橋,橋面至江面垂直高度565.4米。兩座“超級大橋”在同一條江水的見證下完成“世界第一高橋”稱號的交接,直線距離只有100多公里。
從衛星上看,貴州的百萬群山如同綠色的海洋,而在綠色的“波濤”之間,唯有建橋能幫助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實現通江達海的夢想。
兩億多年前,一系列的地殼運動將原本處於汪洋大海之中的貴州擠壓出千溝萬壑,125.8萬座大山在此形成。
晚霞中的貴州花江峽谷大橋(9月27日攝,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陶亮 攝
“對山喊得應,走路要半天”“不是夜郎真自大,只因無路去中原”,一句句民間俗語,道出多少無奈與心酸。
600多年前,奢香夫人帶領部屬在貴州“刊山鑿險、開置驛道”,驛道全長500餘里,東起湖廣,西連雲南,北接巴蜀;500多年前,王陽明因貴州的道路閉塞而感嘆“連峰際天兮,飛鳥不通”;400多年前,明人葛鏡在貴州的絕壁之上建石橋,耗時三十餘年而成。
出山,是被群山阻隔的人們千年來的夢想所在!
上世紀50年代初,貴州僅有300余座橋梁;80年代,貴州有2900多座橋梁。
黨的十八大以來,貴州進入橋梁建設的“衝刺期”,一座座橋梁跨越群山、讓曾經的“山地王國”變身“高速平原”。目前,貴州已建和在建的橋梁超3.2萬座。
雲霧繚繞中的貴州花江峽谷大橋(9月26日攝,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歐東衢 攝
現在,貴州公路總里程突破22萬公里,相當於繞地球赤道5.5圈;高速公路通車里程超9000公里;已建和在建的橋梁長度連起來超過5400公里,幾乎相當於縱貫整個中國的距離。
從“不平”到“平”、從“千溝萬壑”到“高速平原”、從“交通閉塞”到成為“中國西南交通樞紐”,在萬橋飛架的新圖景中,貴州更加堅定了開放發展的信心。
多項紀錄展現中國力量
“這是一座展示中國創新能力的‘標杆橋’。”貴州省交通運輸廳廳長張胤説,花江峽谷大橋在抗風設計、高空施工等領域實現了多項技術突破,為全球山區橋梁建設提供了“中國方案”。大橋創新採用智能纜吊系統、2000兆帕級高強鋼絲等先進技術,獲得授權專利21項,多項技術成果納入國家橋梁建設標準。
9月26日拍攝的貴州花江峽谷大橋(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歐東衢 攝
在花江峽谷大橋三年多的建設周期中,2萬多噸的鋼桁梁,僅用2個月就完成吊裝;3.8萬平方米的橋面,1個多月完成了5層鋪裝……“中國速度”令人讚嘆。
花江峽谷大橋是“國家卓越工程師團隊”——貴州交通山區峽谷橋梁建造技術團隊在懸崖絕壁處顯身手的又一力作。
面對更高的高度、更大的跨度,工程師們創新北斗定位系統,施工誤差控制在5毫米以內;引入智慧纜索技術,在國際首創主纜嵌入光纖傳感器實時監測應力;採用測風激光雷達,可抵禦峽谷14級風……
“創新都是環境逼出來的。”貴州交投集團副總經理、總工程師韓洪舉説,在貴州修建橋梁,地形的挑戰最大,由於拼裝場地受限,運輸條件困難,已有的工藝工法不適用,幾乎是一橋一案。
9月27日,在貴州省貞豐縣平街鄉花江村,自媒體博主謝朝卿在花江峽谷大橋旁操作無人機。新華社記者 楊文斌 攝
在花江峽谷大橋建造實踐中,為幫助橋體“瘦身”,團隊創新採用高性能鍛焊組合式索鞍結構,相比傳統索鞍,力學性能提升30%以上,用鋼量節約28.7%。
創造一個又一個“第一”,打破一個又一個“不可能”,建設團隊用堅韌征服天塹。
數量多、類型全、技術複雜、建造難度大……貴州幾代橋梁建設者扎根大山,接續奮鬥,先後攻克了山區千米級懸索橋、大跨徑斜拉橋等一批關鍵建造技術,為世界橋梁建設貢獻了“中國智慧”。一位國際橋梁協會專家評價:“貴州證明了,複雜地形不是限制,而是創新的催化劑。”
在世界最高橋排行榜中,貴州包攬前三;在世界高橋百強榜單中,貴州佔據近半席位;被譽為橋梁界諾貝爾獎的古斯塔夫·林德撒爾獎,貴州拿過4次。
一座座大橋凝結了鋼筋混凝土,更凝結了攻堅克難、勇往直前,改變自然條件、變劣勢為優勢的奮鬥精神。
花江峽谷中的鐵索橋與花江峽谷大橋遙相呼應(9月27日攝,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楊文斌 攝
群山之巔連通“未來之路”
打開地圖軟體,花江峽谷大橋觀景&已經有數千人收藏;社交&&上,只要用關鍵詞搜貴州大橋,熱門短視頻層出不窮。
“自媒體”博主謝朝卿靠着航拍持續記錄大橋建設過程,收穫了不少粉絲和關注。每一次更新,他都注重呈現施工現場的壯觀景象與細節,同時融入科普元素,增強內容的可讀性和趣味性。
這是9月26日拍攝的貴州花江峽谷大橋(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楊文斌 攝
“網友都覺得驚險、震撼,敬佩一線的建設者!”謝朝卿説,在拍攝高橋的過程中,他把花江峽谷大橋周邊的鄉鎮村寨都走了個遍,最後將腳步停在了大橋旁的小花江景區。去年,他開始參與經營一家由老屋院落改造的民宿。
“推開窗,就是世界第一高橋。可以預見,通車之後這裡客流量會變大,我們也每天都在思考怎麼把民宿打造成精品,將流量變成‘留量’。”謝朝卿説。
凌空飛架的花江峽谷大橋,不僅大幅縮短兩岸通行時間,改善群眾出行條件,更與黃果樹瀑布等旅游資源形成聯動,帶動周邊區域發展。
9月27日,在貴州省貞豐縣平街鄉花江村,返鄉創業村民林國權(左)在“布依橋緣居”民宿裏登記入住客人信息。新華社記者 楊文斌 攝
這座大橋,已不僅是跨越天塹的動脈,更是“橋旅體”融合的舞&。
乘坐一秒升高4米的觀光電梯登上橋塔,在距離江面800多米的高空喝咖啡;來到橋體中部一千多平方米的玻璃大廳,站在透明地板上直視峽谷底部;在橋體兩側,體驗600多米的高空競速跑道與無繩蹦極;夜晚躺在雲渡服務區的酒店內,欣賞300米寬的水幕燈光秀……奇觀、奇幻、奇趣在這裡充分展現。
9月27日,在貴州省貞豐縣平街鄉花江村,返鄉創業村民林國權(藍衣者)在“布依橋緣居”民宿裏與入住的客人聊天(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楊文斌 攝
目前,花江峽谷大橋周邊,一系列的橋旅融合設施如雨後春筍,拔節生長。當地正在雲渡服務區建設三疊紀地質文化館,帶領游客探尋古海洋的神秘世界;在錨碇區打造橋梁科技體驗中心,展現人類征服天塹的智慧之光;在橋塔頂部設置觀光&&,讓游客體驗“一覽眾山小”的壯闊情懷。初步估計,橋旅融合項目全部建成後,年接待游客將超百萬人次,將有力促進沿線農産品銷售、民宿餐飲、文創産品等産業發展。
9月27日拍攝的暮色中的貴州花江峽谷大橋(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歐東衢 攝
“花江峽谷大橋的橋旅融合,可以説是貴州旅游從‘景點旅游’向‘全域旅游’跨越的關鍵支點。”貴州省文化和旅游廳副廳長陳震&&,“大橋作為一個強大的核心吸引物,將有效地整合、升級、賦能周邊分散的資源,形成聚合效應。這不僅是一條路的通車,更是‘以橋為核’重構産業布局。”
大橋建成通車,也將促進區域間的經貿往來、産業聯動,促進資金、技術、人才等要素高效流動。
位於大橋一側的貞豐縣,過去受交通條件制約,糯食、花椒、芒果等特色農産品外銷成本高。如今,“黔貨出山”有了全新路徑。“大橋通車後,我們的蔬菜從地裏摘下來,通過冷鏈車直接上橋,半天就能送到廣州的菜市場。”貞豐韋記生態種養殖專業合作社負責人韋廷忠感慨。
9月24日拍攝的貴州花江峽谷大橋水幕測試現場(無人機照片)。新華社發(胡應鋒 攝)
貴州黔西南州人民政府副州長代樂説,當地將積極拓展貿易新通道,推動新能源電池材料、金屬製品等特色工業産品,布依族刺繡、苗銀等民族工藝品走出大山,真正實現“通一座橋、興一片業、富一方百姓”的美好願景。
當夜幕低垂,橋體被燈光點亮,這座鋼鐵長龍化作一條絢爛的彩帶,連接起通江達海、走向未來的通衢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