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同雲州區搖曳生金的忘憂花海,到長治平順縣懸崖之上的岳家寨,再到太鋼不銹鋼精密帶鋼公司百煉鋼成繞指柔的“手撕鋼”——國慶前夕,記者深入田間、山巔與工廠,走訪三位身處不同崗位的勞動者,記錄下他們以平凡力量點亮新時代文明之光的動人故事。
他們的崗位天差地別,卻共同詮釋着新時代三晉大地上最動人的文明內核:對事業的極致熱愛,對使命的無聲擔當,以及對這片土地與國家最深沉的眷戀。
新農人段亞萍 忘憂花兒開滿途

在大同市雲州區忘憂農場,記者見到46歲的段亞萍,忘憂農場從一無所有到今天的繁花似錦,她和團隊用了近10年時間,而她自己也完成了語文老師到“新農人”,再到鄉村振興規劃者的轉型。
十年前,段亞萍敏銳地瞄準家鄉的“黃花”産業,立志推動一二三産融合發展。放下教鞭,投身田野,考察農場經濟,將教室搬到了廣闊的天地間。這一轉身,優雅而堅定。因為黃花亦名忘憂草,所以農場起名為忘憂農場。
創業維艱,段亞萍有股壓不垮的韌勁,帶領團隊打造起一二三産融合的田園綜合體,一産的黃花在科技加持下品質提升,發展精品訂單農業;在二産領域,建成黃花觀光工廠,研發黃花益生菌、解憂飲等系列産品,精深加工讓黃花價值倍增;在三産領域,深挖文化內涵,打造集研學、旅游、休閒於一體的創意産業鏈。
為讓更多人了解黃花,段亞萍發揮語文老師的優勢,自寫腳本,聲情並茂,深入淺出,製作了50余集的《忘憂青農説黃花》,讓這朵“忘憂花”飛入千家萬戶。
她還創新打造了“忘憂大道”萱草花音樂公路,讓車輪與路面合奏出田園樂章;建設母親花文化館與紅色教育基地,讓游客在感受黃花文化的同時精神得以昇華。
在段亞萍看來,忘憂農場不僅是産業平台,更是一種生活方式的傳遞,引導人們熱愛土地、熱愛生活。尤其是對於今天的孩子們,“我們要在每個孩子心裏種下熱愛土地、感恩自然的種子。”所以,忘憂農場開展最多的是自然實踐教育,讓孩子們親近泥土,懂得“一分耕耘一分收穫”。
忘憂農場的産品從幾種到幾十種,研學的學生從幾百人次到幾十萬人次,在金色的花海中,段亞萍眼裏透着光芒,她説:“我要把黃花事業做到70歲,這不是一份工作,而是我一生的事業。就像黃花需要歷經風雨才能綻放最美花朵,我也要用漫長的守望,見證這片土地最豐碩的金秋。”
或許,她本就是這片花海裏最執着的那株忘憂草,深深扎根,靜待花開滿途。
“老背簍”岳晚增 白雲深處燈火明

段亞萍的守望,盛開在金色的希望裏;而在太行山深處的懸崖峭壁之間,一位八旬老人的堅守,則書寫着一部無聲的傳奇。
從長治市出發,驅車進太行山,數不清轉多少道彎,一路雨霧升騰,看不到村落人家,兩個多小時才到平順縣岳家寨村。
今年81歲的岳晚增守着岳家寨村供銷社的小舖子,用一生詮釋着“紅背簍”精神的時代價值。
在山巔已成為“老物件博物館”的小店舖裏,清亮的燈光下,岳晚增在滿墻的獎狀前和記者講起自己的故事——這輩子就做了這一份工作,供銷社“雙代店”店員。“雙代店”這一詞彙,許多人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老人解釋説,就是代購代銷店。
16歲起,岳晚增來到“雙代店”,店裏服務範圍是周邊三個村子的四五百位村民。為了村民買到針頭線腦、油鹽醬醋,賣雞蛋賣柿子,一頭是山外的日雜,一頭是山裏人的期盼。他每隔三五天就要獨身徒步在懸崖峭壁間的“天路”上,岳家寨村距離鄉鎮17公里,群山環抱,山道艱險,説是“路”,險象環生,更何況,肩膀上的背簍重達百斤,山雨突至,他脫下衣服裹住背簍;石階泥滑,他用繩子把背簍捆在身上。手摳石縫,半跪半爬地走是常有的事,天不亮出發,回來時已是深夜。
滿墻斑黃的獎狀就是當時艱辛的實證,記者注意到,最早的獎狀是1974年、1975年的,大都還是“收購鮮蛋先進單位”。岳晚增得意地説,那個時候雞蛋非常難得,收購雞蛋給供銷社,也是在支援國家建設。他走村串戶動員各家收雞蛋,然後再捆好了背到山下。一次天氣不好,在山路上他不小心摔跤,背簍裏的雞蛋磕到石階上打碎了,他難受得哭,不是因為受傷腿疼,而是心疼雞蛋。
很多人問他為什麼不離開,他説:“村裏條件差,外人不願來,我走了,這個供銷社就辦不下去了。”幾十年來,岳晚增“雙代店”裏的燈光就是岳家寨人最溫暖的記憶。
到2005年,岳晚增該退休了,領導要撤銷供銷社“雙代店”,子女也希望把父親接到縣城一起生活。岳晚增説:“村裏還有些老人家,如果有人接替,我就交。沒人想來,我可以繼續幹。”
岳家寨村坐落在海拔1000米的太行山山體斷層平台上,村莊東、南下臨絕壁,奇險峻峭,四週群山環峙,層巒疊嶂,蔚為壯觀。2010年,旅游公路修到村口,岳家寨村告別了古道,迎來八方游客。
再後來,岳家寨村修了路,脫了貧,山下建了新小區,周邊村民們陸續都搬走了。除了寒冬臘月,山上沒法供暖,岳晚增和老伴才離開“雙代店”到山下住。天氣暖和了,仍繼續開店營業,因為岳家寨旅游需要、游客需要。
他的供銷社“雙代店”成了打卡點,店裏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老物件、報紙、獎狀都成了鮮活的歷史見證。時光在這裡凝固,81歲的岳晚增有時義務講解,有時幫村民銷售土特産,從“雙代員”變成了岳家寨文化的“守護者”和鄉村振興的“參與者”。
採訪間,一位來自遼寧的騎友到店裏買了幾瓶飲料,他説自己是慕名到老爺子的店裏,從網上看到過岳晚增的事跡。但當他騎摩托來到實地的時候,看到懸崖邊的岩階,發現老人一輩子的艱辛比他想像中更大,買幾瓶水錶達自己深深的敬意。
岳晚增店裏的水和城市的超市裏價格一樣,礦泉水一瓶一、二元,飲料三元,問他這麼遠的路,為什麼商品不加個交通費,老爺子笑答:“退休金夠我和老伴用了,生活這麼好,不圖掙錢,不能加價。”
“手撕鋼”團隊 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在山西太鋼不銹鋼精密帶鋼有限公司的車間,一卷卷薄如蟬翼的鋼材被輕輕撕開——這就是震驚世界的“手撕鋼”,厚度從0.02毫米再到0.015毫米,讓中國一舉成為全球唯一可批量生産寬幅超薄不銹鋼精密箔材的國家。
這是一群鋼鐵工匠的報國夢想,他們在微米之間書寫了中國製造的傳奇,王天翔、廖席是這支優秀團隊的代表。
從太鋼決心攻克“手撕鋼”這一被國外長期壟斷的技術起,研發團隊面對這個“燙手山芋”,歷經700多次試驗,攻克設備難題、工藝難題,突破國外技術封鎖,團隊不斷挑戰極限,在他們手中,百煉鋼真正化為了繞指柔,而比鋼材更珍貴的,是那顆永遠熾熱的報國之心。
“鋼鐵俠”王天翔是團隊的領頭人,他介紹説,經過攻關、研發,“手撕鋼”現在形成3大類21個品種系列産品,其中0.015×600mm更是世界唯一。它外觀和錫箔紙一樣,厚度只有一張A4紙的六分之一,是高端電子、航空航天、精密儀器等高端製造領域的“寵兒”,支撐了我國高科技領域的創新與突破,對保障國家關鍵材料供給安全具有重大戰略意義。
而今,在車間裏不過十平方米的實驗室裏,“手撕鋼”團隊依然在超越突破,實驗室裏駐紮的“技術大拿”廖席出生於1986年,當時僅有30歲的他被選為“手撕鋼”項目技術負責人。“當時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在研發的10年間越來越從容自信,而今他説:“接下來挑戰的難度又增加了,但有挑戰才有意思啊。這麼多年的經驗,我們都相信自己能行、做得到”。
段亞萍在金色花海裏開拓創新,説要把黃花事業做到七十歲;岳晚增六十多年堅守太行山深處懸崖供銷社雙代店,點燃服務村民的燈火;手撕鋼實驗室裏閃爍的精密之光自立自強,團隊還要繼續在0.015毫米的極限裏追求完美……
記者一路採訪,被他們眼裏的光芒深深感動着,是什麼讓平凡的他們閃耀出如此不凡的光芒?
他們的崗位不同,卻擁有同樣的答案:熱愛,是最久最真的誓言;擔當,是最深最重的承諾。
太行山巍然矗立,汾河水靜靜流淌,見證着三晉大地上最動人的風景——不是崇山峻嶺,不是花海如潮,不是銀光閃耀,而是一個個普通人,將對事業的熱愛,深深埋進土壤裏,迎接風霜雪雨,用一生的時光,耕作花開,等待豐收。
從他們身上,記者看到,偉大從來不是驚天動地的壯舉,而是將一份責任扛到白頭的執着。相信當千萬個這樣的熱愛匯聚,便是這個時代最磅礡的力量,最動人的詩篇。
他們的熱愛,如同散落在三晉大地上的文明火種,匯聚成照亮新時代的璀璨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