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魯吉亞菜,秀色可餐

2024-05-29 10:13:09 來源: 《環球》雜誌

格魯吉亞茄子卷

文/《環球》雜誌記者 樂艷娜

編輯/馬琼

  “我幾乎能肯定,你是東格魯吉亞人。”

  “太棒了。難道我有口音?”

  “從口音倒是聽不出來。軍隊就跟大學一樣,在那裏,人的口音最容易變了。”

  “那東格魯吉亞是怎麼猜出來的呢?”

  “只有東格魯吉亞人,才會在還沒開始吃飯時先來一瓶卡斯泰利葡萄酒。”

  卡斯泰利,意為“紅色的芽”,是格魯吉亞卡赫季州盛産的釀酒葡萄品種之一。這段對話來自作家埃默·托爾斯的小説《莫斯科紳士》,格魯吉亞葡萄酒是其中高頻出現的詞彙,似乎在每個描述飲食的場景中都不可或缺。

  舉着一杯卡斯泰利,白一彭——北京唯一一家格魯吉亞風格餐廳的創始人兼主理人,用一個字來形容格魯吉亞菜的風格:硬!

  在這家名為“格魯·秀色”的餐廳,目之所及的紅磚拱門、鑄鐵壁爐、鹿角吊燈、原木吧&等格魯吉亞經典元素,以及從格魯吉亞運來的獨特擺件、花團錦簇的露&庭院等等,無不充滿異域風情。幾乎每個餐桌上都擺放着長約半米、插着厚實肉塊的肉串,或是滋滋冒着熱氣的碩大羊排,抑或是裹滿濃郁奶酪的烤雞。

  穿一身花裙子的白一彭,腳踩高跟鞋,優雅地穿梭於座無虛席的大廳和包間,輕輕抿一口杯中的酒,頗神秘地説,放心,吃了不會胖,因為這是格魯吉亞啊!

“人肉”回來的格魯吉亞

  阿扎爾哈恰普裏,是地名,也是格魯吉亞極具代表性的奶酪餅——將船型麵包烤香,中間打上生雞蛋,再淋上熱奶酪,吃的時候將雞蛋和奶酪像吃麥芽糖那樣捲起攪拌,創造出一種鹹香的口感和明亮的視覺感受,“傳説因為格魯吉亞人崇拜太陽,在臨海的阿扎爾地區,人們出海前都要祈求風平浪靜、陽光明媚的好天氣。而這種吃法,是將落日放在了最愛的食物之上”。

  辛加利,格魯吉亞肉包子,外形和吃法都與中國的灌湯包極為相似,區別是辛加利是煮熟的,需要在底部咬個口子,吸食湯汁後,再將包子吃掉,留下一個小小的包子尖,“因為是用死面做的,所以尖部不容易煮熟,格魯吉亞人在吃完包子後,會把包子尖整齊地留在盤子裏”。

烤串拼盤

  茄子卷,造型類似雲南菜裏的薄荷牛肉卷,只不過外面裹着一層切成薄片的茄子,內裏是厚重的核桃泥,“是用核桃加上一些配料細細研磨出來,再加上橄欖油,好像中國人很少會拿核桃做餡”。

  還有將酸奶醬淋在烤雞肉上,搭配格魯吉亞特有調料製成的奇克美露裏;看起來非常像千層面的牛肉奶酪恰舒舒裏;一喝一個激靈的格魯吉亞天然氣泡礦泉水……白一彭向《環球》雜誌記者一一介紹格魯·秀色的特色菜,“這些具有鮮明格魯吉亞當地風味的菜肴,不僅吸引了想來嘗鮮的中國食客,更吸引了在北京的格魯吉亞人。格魯吉亞、俄羅斯以及東歐、西歐等許多國家的駐華使館工作人員,都是格魯·秀色的常客。”

  多年前,白一彭旅行來到格魯吉亞,隨即被當地的美食美景、人文底蘊所深深吸引,於是立志將格魯吉亞美食引入中國。她找到兩名格魯吉亞大廚,由他們帶着半年所需的烹飪材料,一起來到中國,後來就有了這家格魯吉亞風格的餐廳。

  “餐廳裏這些瓶瓶罐罐、裝飾墻面的風景和人物畫,都是‘人肉’扛回來的。我們每半年去一趟格魯吉亞,空箱子去,滿箱子回,為的就是在北京營造出格魯吉亞氛圍。我覺得格魯吉亞美食跟這個國家的人是一樣的,粗獷豪放,硬朗又不失熱情。而且,格魯吉亞人均高顏值,無論性格還是相貌都非常迷人,對中國人非常友好。現在中格兩國互免簽證,往來更為方便,原材料的運輸也更容易,我們也就能提供更為正宗的當地菜肴,供大家在出國前嘗鮮。”白一彭説。

“上帝的後花園”

  在格魯吉亞,有一個關於葡萄酒的著名傳説——上帝給各個民族劃分土地時,格魯吉亞人因為貪杯而遲到。等他們到的時候,土地已被分配完,但格魯吉亞人並未心生怨恨,反而邀請上帝和其他各民族的人共飲美酒,獻上祝福。上帝便將原本打算留給自己當花園的一小塊土地賜予格魯吉亞人,格魯吉亞因此有了“上帝的後花園”之稱。

  這種傳説並非毫無根據。2017年11月,美國《國家科學院學報》月刊刊登一篇文章,介紹了距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50多公里的兩處考古遺跡,它們的年代被測定為距今約8100年至6600年前。科學家通過對遺址內8個古老罐子內的殘留物進行科學分析,發現了可以證明葡萄酒存在的酒石酸,以及另外3種和葡萄酒釀造相關的蘋果酸、琥珀酸和檸檬酸。

  法國農業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帕特裏斯·蒂斯&&,“這意味着格魯吉亞無疑是葡萄栽培和種植搖籃的中心”,而佔全球産量達99%的歐亞種葡萄,就起源自高加索地區。

  目前,全球用於釀葡萄酒的葡萄超過1萬種,其中格魯吉亞就超過500種。科學家們認為,這個地區很早就開始通過雜交方式來孕育不同的葡萄品種。據説,英文、法文、德文、俄文中的葡萄酒一詞,不管是發音還是拼寫,均來自格魯吉亞卡特維利語中的ywino一詞。

  格魯吉亞採取的葡萄酒釀造方式叫Kakhuri。具體做法是,首先在壓榨槽內將葡萄壓榨成汁,並保持葡萄籽完整,再將葡萄汁連葡萄皮、葡萄梗一起倒入一種叫Qvevri的陶罐中發酵。陶罐隨後被埋入土中,只將罐口露出地面,每個陶罐容量可達3000~5000升。

  埋入土中的陶罐可使葡萄汁在14℃~15℃的常溫下發酵,葡萄籽、葡萄梗和葡萄渣將會沉積於罐底。次年3月或4月初,上層的清酒被轉移至另一隻陶罐內,再次陳釀1年。在此期間,需要每月檢查一次,並不時向罐中補充葡萄酒液,確保其處於滿罐狀態。

  這樣釀造出來的白葡萄酒,酒色金黃,甚至會呈琥珀色,香氣濃郁,散發出桃子、蘋果等水果的芬芳,帶有明顯的單寧口感。

  事實上,目前全世界絕大多數主流的白葡萄酒都不含單寧,因為在白葡萄酒的釀造過程中,沒有通過浸皮來萃取單寧物質這一過程。但格魯吉亞白葡萄酒是例外,它採用的是傳承了幾千年的、最古老的釀造方式。

  在格魯·秀色,記者見到幾個大小不等的Qvevri陶罐,最大的近乎一人高,既笨重又易破碎,可以想象操作起來有多不容易。正因如此,格魯吉亞葡萄酒曾因産量低,在國際市場競爭中處於劣勢,釀造方式一度幾乎被淘汰。值得慶幸的是,2013年,格魯吉亞陶罐釀酒技術被列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産,這一流傳了幾千年的釀造技術得以繼續傳承下去。

  “你看我的展示櫃裏,有小牛角、大牛角,各式各樣的來通杯,都是飲酒器具。格魯吉亞人善於釀酒,更喜歡飲酒,經常會進入豪飲的狀態,酒風跟他們的菜一樣硬。在格魯·秀色,你也可以品嘗到多種正宗、品質上乘的格魯吉亞紅和白葡萄酒,那真的是佐餐佳品。”白一彭説。

“你猜對了,正是我”

  按格魯吉亞的傳統,女孩從小就開始學做菜,這是作為未來主婦的必備技能。格魯·秀色餐廳主廚內利·托馬拉澤就是這樣一位格魯吉亞女性。大學畢業後,內利曾在家鄉做絲綢服裝貿易,從中國進口絲綢産品到格魯吉亞的商店售賣。上世紀90年代初,蘇聯解體,作為蘇聯加盟共和國的格魯吉亞宣布獨立,隨後陷入內戰。戰亂給格魯吉亞經濟帶來很大影響,內利的絲綢貿易也因此停滯。

  為了生活,內利前往俄羅斯首都莫斯科尋找工作機會。那時,莫斯科知名餐廳Estrda正在招聘廚師,內利去應聘,餐廳老闆讓她做了幾道菜,品嘗後,老闆便通知內利第二天來廚房上班。從此,內利開始了她的廚師生涯,直至今天。

  內利身高1.8米左右,這在格魯吉亞很常見。廚房裏,她擺弄着比做印度菜更為複雜的香料;廚房外,她與一群中外小夥子耐心地為食客介紹格魯吉亞菜的特色。美食、美酒、美人,可謂“秀色可餐”,完美契合餐廳的名字。

  到了夜晚,數名外國歌手輪番登場,既唱外國歌,也唱中國歌。唱到熱鬧處,幾乎所有食客都會離開餐桌,來個“開火車”般的舞蹈,無論國家、民族、膚色還有性別,所有人只為此情此景而歡樂。

  上世紀50年代,因為生於格魯吉亞的斯大林的偏愛,中國的收音機裏也循環播放着一首格魯吉亞民歌《蘇麗珂》,純真的童聲唱着:“夜鶯動人地唱歌,低下頭思量,好像在溫柔地回答,你猜對了,正是我。”

  “格魯吉亞有森林、高山和海濱,它在歷史劇變中浮沉,但這裡的人們卻總有一種超脫於衝突之外的自在。在北京,在格魯·秀色,我希望各個國家的食客們相聚於此,在現代化國際化的大都市北京,感受來自‘上帝後花園’的風情。説一句,是誰那麼快樂,你猜對了,正是我。”白一彭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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