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籌謀加沙戰後安排

2024-04-16 15:15:53 來源: 《環球》雜志

 

3月20日,從加沙城逃離的巴勒斯坦人抵達加沙地帶中部地區

 

文/鈕松

編輯/吳美娜

  2023年10月7日驟然爆發新一輪巴以衝突至今已半年,本輪衝突持續時間長、對抗強度大,造成大量平民傷亡和嚴重人道主義危機,慘烈程度數十年來罕見。與此同時,衝突外溢效應的廣度與深度也不斷拓展,進一步攪動原就錯綜復雜的中東局勢。

  自此輪巴以衝突爆發以來,國際社會為促進停火止戰作出諸多努力,主要衝突方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伊斯蘭抵抗運動(哈馬斯)之間的談判更是備受關注。埃及媒體4月8日報道稱,正在埃及首都開羅舉行的新一輪巴勒斯坦加沙地帶停火談判取得“顯著進展”,所有談判方就停火協議的基本問題達成一致。

  加沙戰火所導致的負面效應,無論是對衝突雙方還是國際社會都造成了巨大損失,加沙戰後安排事實上已提上了各方議事日程,且已在艱難推進中。

巴民族權力機構求變

  盡管美西方近年一直試圖邊緣化巴勒斯坦問題,但此輪“加長版”和“升級版”巴以衝突,仍令其不得不直面巴勒斯坦問題是中東根源性問題這一基本論斷。同時,此輪衝突也反映出諸多變化,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的統合力,是其中一大關注點。

  2月26日,時任巴勒斯坦總理阿什提耶宣布其領導的政府辭職,巴勒斯坦總統阿巴斯當日接受其辭呈並要求該屆政府繼續履職直至新政府成立。3月14日,阿巴斯授權其經濟顧問穆罕默德·穆斯塔法組建新政府。3月31日晚,由穆斯塔法領導的新一屆巴勒斯坦政府在約旦河西岸城市拉姆安拉宣誓就職。

  阿巴斯領導的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在加沙戰事背景下對政府進行的調整,如阿什提耶所言,是基于“加沙地帶新的現實情況、民族團結對話和巴勒斯坦內部達成共識的迫切需要”。換言之,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已著眼于在“後加沙衝突時代”的整個巴勒斯坦扮演更為積極的角色,但也面臨著難以回避的巨大挑戰。

  如何扎實推進巴勒斯坦建國進程,將極大考驗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的智慧。此輪巴以衝突陷入某種失控狀態,其根本原因在于巴勒斯坦建國的權益未能得到應有尊重和切實保障,這使得巴以之間很難形成較為穩定的良性互動並在此基礎上走出安全困境。

  巴勒斯坦解放組織(巴解組織)在流亡阿爾及利亞期間曾于1988年宣布建立巴勒斯坦國。奧斯陸進程(巴以1993年簽署以“土地換和平”為核心原則的《奧斯陸協議》)開啟後,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作為一種過渡性安排于1994年成立,但和平進程的長期停滯顯然令其有限的基本運轉更為不暢。

  2013年1月,阿巴斯將法規、公文和證件中的“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稱謂改為“巴勒斯坦國”,但未獲得國際社會普遍承認。可見,以巴解組織為中心的巴民族權力機構一直試圖在建國問題上有所作為,而當前的巴以衝突也令其在將巴建國推向“深水區問題”上重燃希望。

  另一方面,如何最大限度整合各派力量並對約旦河西岸和加沙進行統一管轄,對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而言仍是漫漫長路。

  2007年巴勒斯坦解放組織主流派別巴民族解放運動(法塔赫)與哈馬斯爆發衝突之後,巴勒斯坦實際上已分裂為兩個政治實體,巴民族權力機構的管轄區域僅限于西岸地區。雖然此後雙方不斷達成一些協議或發表一些宣言,但和解迄今無實質性進展。

  觀察人士發現,巴民族權力機構此次任命新總理在人選上基本延續了之前的邏輯,即政治身份弱、對美關係良好和經濟領域背景等。哈馬斯和巴勒斯坦伊斯蘭聖戰組織(傑哈德)等旋即對此予以譴責,認為這是在“沒有達成全國共識的情況下組建新政府,將加劇巴勒斯坦內部的分裂”。

內塔尼亞胡政府架空“兩國方案”

  與巴民族權力機構試圖在建國問題上緩步推進形成鮮明對比,以色列內塔尼亞胡政府正在利用此輪巴以衝突的契機,大肆架空“兩國方案”,不僅明確排斥巴民族權力機構“後加沙衝突時代”在加沙地帶的存在,甚至揚言要保持對約旦河西岸的“軍事控制”。

  2月22日,內塔尼亞胡向以色列安全內閣提交了加沙地帶的戰後方案。根據該方案,以軍將繼續在加沙地帶展開軍事行動,直至摧毀哈馬斯的軍事力量;以軍將“無限期維持在整個加沙地帶的行動自由,以防止恐怖活動死灰複燃”;除維持公共秩序所需武裝,加沙地帶將完全解除武裝;加沙地帶的民事管理和維護公共秩序的責任將交給“具有行政經驗的當地組織”,而非巴勒斯坦民族權力機構。這一戰後方案遭到巴勒斯坦方面和國際社會的批評。

  自2007年以來,約旦河西岸與加沙地帶分別處在法塔赫與哈馬斯治下,儼然成為各自為政的政治實體。巴以矛盾與衝突此後也不斷演進為以色列、西岸和加沙之間“兩國三邊”的復雜博弈。

  此輪巴以衝突爆發後,法塔赫與哈馬斯雖也進行了一些接觸與會談,但總體效果不彰,哈馬斯不滿于此後阿巴斯總統的新總理任命便是例證。

  不過,改變正在發生。以色列媒體4月7日報道,以軍已從加沙地帶南部撤出所有地面部隊,目前加沙地帶只留下一個旅,此次撤軍標誌著以軍在加沙地帶的軍事行動正式轉向“低強度”階段,未來以軍將更多採取“定點清除”的方式打擊哈馬斯為首的巴武裝人員。

  分析人士指出,聯合國安理會3月25日首次通過明確要求加沙地帶實現停火的決議後,以色列面臨越來越大的國際壓力。此外,4月1日以軍空襲加沙地帶中部城市代爾拜拉赫造成包括美英等多國援助人員死亡,使西方國家對以色列的態度發生重大變化。在此背景下,以軍可能不得不考慮戰略收縮,防止被國際社會進一步孤立。

美國愈發無所適從

  盡管美國在中東的戰略部署一直處在動態調整之中,但其在中東的主導地位並未發生根本性動搖,美國在巴勒斯坦問題上仍有著關鍵性影響力。面對以色列的咄咄逼人和巴勒斯坦的長期內耗,美國在巴勒斯坦問題上的無力感也日益明顯,其對于“後加沙衝突時代”的巴勒斯坦問題的構想或許只能是一廂情願。

  美國一貫在巴勒斯坦問題上秉持“挺以壓巴”基本思路,其對以色列的偏袒早已常態化。美國前總統特朗普在任期間,美國的巴勒斯坦政策更加失衡。本輪巴以衝突爆發之初,美國便在聯合國安理會高調否決推動巴以人道主義停火的決議草案,給巴以衝突的解決設置障礙。

  不過,美國在“挺以”的同時也不期望看到巴勒斯坦問題過于失控,這不符合其在中東的整體利益。美國支援以色列對加沙地帶採取的軍事行動,並將其打扮成“反恐行動”。隨著加沙地帶的傷亡數量持續攀升,再加上襲擊造成嚴重的人道主義災難,美國似難以繼續容忍以色列在加沙的軍事行動。

  美國壓力之下的內塔尼亞胡政府似乎依舊故我,衝突遲遲難有降溫跡象。這使得美國不得不“赤膊上陣”,甚至首度對加沙民眾空投食品等物資。美國還期望巴民族權力機構未來接管加沙,而這明顯與以色列意見相左,雙方分歧不斷公開化。美國總統拜登4月4日在與內塔尼亞胡通電話時表示,美國在加沙問題上的政策將取決于美方對以色列保護加沙平民措施的評估。即便如此,美國仍然在“走鋼絲”。

  當前美國新一輪總統大選正在預熱中,加沙局勢已成為美國選戰中的重要議題。新一輪巴以衝突未能緩和,且加沙人道主義危機仍在深化,這實際上已成為拜登的“負資産”,尤其是在面對特朗普試圖實現“王者歸來”的背景下,拜登政府不得不審慎考量巴以衝突對選情的影響。此外,一個值得注意的事實是,“後加沙衝突時代”的美國由誰來掌舵仍充滿變數,但這絲毫改變不了美國在巴勒斯坦問題上的無所適從。

  (作者係上海外國語大學中東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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