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列斯特街頭的點燈人廣告

文/《環球》雜誌記者 魯金博（發自明斯克）

編輯/樂艷娜

　　“第五個星球很奇怪。它是所有星球中最小的，上面只容得下一盞路燈和一個點燈人。

　　小王子很疑惑，在這個既沒有人也沒有房子的星球上，要路燈和點燈人有什麼用呢？

　　不過他還是對自己説：‘這個人也許有點荒唐，但是肯定沒有國王、愛慕虛榮的人、愛喝酒的人和做生意的人荒唐。至少點燈是有意義的。他點亮路燈，就像喚醒星星或花兒。他熄滅路燈，就像讓星星或花兒去睡覺。這是一份美麗的工作，既然美麗，自然就是有用的。’”

　　點燈人是《小王子》這部小説裏，小王子碰到的第5個角色。在白俄羅斯西部城市布列斯特的蘇維埃步行街上，每天傍晚和早晨，也有一位點燈人——“治療休克”先生。從2009年開始，他每天都會像《小王子》裏的點燈人一樣，準時點燈、準時滅燈。

“帶來光明的人”

　　點燈人維克多·彼德羅維奇·基裏休克馬上就67歲了，之所以被稱為“治療休克”先生，是因為人們覺得他點燈照亮一座城市的行為，很治愈那些情緒“休克”的人群。他自己也認同這個譯法。

　　從蘇維埃步行街一個臨街樓的門洞走進一個院子，“治療休克”先生掏出一把鑰匙，打開約5平方米的監控熱力管道的小屋子，這裡存放着點燈人的梯子、制服和帽子，以及點燈所需的打火機等工具。他笑着説：“這是政府給我提供的更衣室，也是技術室。”

　　“每天的點燈時間根據日落時間計算，大概一週到10天改變一次點燈時間。點燈的時間會提前在步行街街頭的時鐘上調好，告知游客。”“治療休克”先生説，“我每天會提前半個小時到，遇到老朋友會聊上幾句，然後在屋子裏換好衣服，確認攜帶的幾個打火機都好用，拿上梯子，打開街頭音樂的控制鍵，離點燈還剩5分鐘時，開始往街上走。”

　　點燈人的制服是當地政府查詢了檔案，按照歷史上的點燈人制服製作的。通過狹窄的通道，穿着挺括制服的點燈人拿着梯子來到等候他的人群前，揮手，點頭致意，人們立刻歡呼起來。

　　在眾多手機的“簇擁”下，他熟練地把梯子挂在路燈柱上，幾步爬到燈罩處，點燃路燈，並展示給游客，游客則報以熱烈的掌聲。隨後他把燈放好，關上燈罩，下梯子繼續點燃下一個路燈。

　　街頭時鐘處是點燈人和游客合影的標誌性地點。人們排隊爭相與他拍合照，並觸摸他制服上的扣子許願，以祈求好運。沒有任何收費，“治療休克”先生始終對游客笑臉相迎，讓游客從他這裡帶走一份喜悅。

　　一共17盞燈需要被點亮。每盞燈點完下梯子後，都會有游客要求合影。最高峰時，短短的步行街上能聚集約2000名游客。“治療休克”先生很喜歡自己的工作，“如果是不喜歡的工作，我寧願一天都不做。有的人兩年、三年後推着孩子又來看我，説當初摸我的扣子許下得子的心願，結果真的實現了！”

　　“我之前是電工，負責城市照明。在古代，人們相信帶來光明的人可以給人帶來好運，所以都來摸我的扣子許願。我對游客的願望永遠樂於滿足，只要需要，他們可以盡情摸我的扣子。”點燈人説。

他只是個普通人

　　每天早晨，點燈人還要執行另一個任務——滅燈。“早晨幾乎沒有人來看了，太早了，游客還都在休息。但點燈人的工作還是要按時完成。”“治療休克”先生説。

　　早晨7點多，當《環球》雜誌記者來到蘇維埃步行街，果然沒什麼游客。“治療休克”先生滅完燈，手裏還拿了個小箱子，裏面是替換下來有些發烏的玻璃燈罩。“這些燈罩需要拿回去清理乾淨，煤油燈就是存在這個問題。”

　　周末早晨的步行街上幾乎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他帶我走到路邊停車處，看他的愛駕：6年前花500美元購買的、産於1991年的無助力“莫斯科人”牌412型轎車。這款轎車1998年就已經停産，“莫斯科人”品牌工廠也於2001年停止生産汽車，並在2006年正式宣布倒閉。輝煌時，有一半産量的“莫斯科人”汽車出口到法國、英國、芬蘭等國家。

點燈人正在點燈

　　“治療休克”先生説，對一台30多歲高齡的汽車，要付出愛，它才不會拋錨。我們驅車到了他在郊區的小別墅。“我有兩塊地，它們都挨着。在這個村子，一個帶房子的小院，1萬多美元就可以買下來。我很喜歡大自然，不太喜歡城市。我喜歡在田地裏耕作，雖然很累，但很享受。我沒有智能手機，只有能接打電話的手機。很多人為難以達到的目標感到焦慮，但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好好享受生活，更自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治療休克”先生只是一個普通人，但點燈人的角色讓他成為布列斯特乃至白俄羅斯，甚至世界都有名氣的人。他過生日時，市長會為他送上祝福；冰球隊比賽會邀請他去開球；所有的白俄羅斯電視台和其他各種媒體都報道過他……

　　有人説，愛上一座城，是因為城中住着某個自己喜歡的人。對來到布列斯特的游客而言，這個人可能就是點燈人“治療休克”先生。

　　臨別時，他向記者展示了步行街旁的一個地下室，説當地有計劃在此開設一個以點燈人為主題的博物館。記者問他，等到老了動不了了，點燈人的接替人選會不會是他的家人？他説當地政府已和他續簽了5年的合同，至於接替人選，還是應該通過海選，找出最合適的人。

英雄城市布列斯特

　　布列斯特是一座英雄城市，蘇聯衛國戰爭的第一槍就在這裡打響，戰爭片《布列斯特要塞》講的主要就是這裡的故事。布列斯特要塞現在不僅是白俄羅斯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其周邊還是當地市民散步休閒的地方。圍着要塞的河流曾是駐守戰士為了生存取水的地方，現在人們甩開魚竿在此休閒垂釣。

　　白俄羅斯在二戰期間人口死亡比例高達四分之一。人們沒有忘記過去，也更加珍惜現在的和平生活。蘇維埃步行街上的點燈儀式，增加了城市的煙火氣，游客來到這裡，就是出於對生活的熱愛和對美好未來的嚮往。

　　談到中國游客，“治療休克”先生很高興，説有很多中國游客從明斯克趕過來看他，發自內心地喜歡他這個點燈人角色。“我最大的願望就是世界和平，希望更多中國人能到白俄羅斯旅游，讓兩個民族建立更深的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