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5日，波蘭士兵在靠近白俄羅斯的邊境地帶巡邏

文/張弘

編輯/吳美娜

　　“外長西科爾斯基表示于今日決定結束50多名駐外大使的任命，並撤回前外交部負責人提出的約12名大使候選人的申請。”波蘭外交部在當地時間3月13日發布的聲明中宣布。據波蘭通訊社報道，波蘭外交部稱，此舉是新政府改善外交工作的一部分，將有助于更好地落實波蘭面臨的復雜外交任務。目前相應程式已啟動，具體召回名單和時間尚不清楚。

　　這一事件引起法律與公正黨出身的總統杜達的強烈反對和批評。波蘭總統辦公廳主任格拉日娜·伊格納恰克-班迪赫稱，這種大規模召回駐外使節的做法會對波蘭的國際形象造成負面影響，削弱波蘭在國際事務中的話語權。

　　盡管受到總統方面的批評，圖斯克政府仍然堅持自身立場。波蘭外長西科爾斯基表示，如果總統不批準召回大使，外交部將自行任命臨時代辦代替行使駐外大使的職責。

　　事實上，波蘭大規模召回大使事件不僅反映出總統與政府直接的政策之爭，背後還有著復雜的權力鬥爭和制度性矛盾。

政黨輪替引發人事地震

　　此次大規模召回駐外大使事件，起因是波蘭政黨輪替。

　　2023年10月的波蘭議會選舉中，執政八年的“疑歐派”政黨——法律與公正黨未能獲得過半數席位。一係列“程式”之後，圖斯克政府宣誓就職。

　　但是，此前執政的莫拉維茨基政府，利用2023年10月議會選舉結束至新政府正式上任的兩個月空當，突擊提名和任命多名原內閣部長出任駐外大使和公共部門的負責人，還任命了一些偏保守主義的法官。即將卸任的法律與公正黨通過這些特殊的人事安排，試圖最大限度地保留該黨在波蘭政治生活中的影響力，延續保守主義政策的生命。

　　而圖斯克政府上任後，反其道而行之，迅速撤換軍情部門、公共部門的負責人。

　　因為政黨輪替，波蘭對外政策也發生了變化，從懷疑歐盟的保守主義外交政策轉向親歐盟的自由主義外交政策。

　　駐外大使是外交政策的重要執行者之一，其政治立場必然影響國家外交政策的執行效果。因此，圖斯克政府不僅加緊調整前政府的對外政策，還加速調整人事安排。大規模召回大使，就是為了在執行環節落實新外交政策，以消除前政府在外交係統留下的政治影響力。

　　圖斯克政府首先召回的就是莫拉維茨基政府任命的波蘭駐歐盟大使安傑伊·薩多斯，轉而任命彼得·塞拉芬擔任新大使。

“左右共治”困局難解

　　從更深層面看，召回大使反映出的是半總統制政體導致的“左右共治”難題。根據波蘭現行憲法第10條，行政權由總統和部長會議（內閣）行使。總統與內閣總理在國防與外交政策領域的職權劃分並不清晰，當總統與總理來自不同黨派時，二者就容易産生職權衝突，盡管可以通過憲法法院來調和這一矛盾，但實際效果並不理想。

2023年12月12日，在波蘭首都華沙，圖斯克（中）在眾議院信任投票通過後接受祝賀

　　波蘭總統作為國家元首，有任免駐外代表的權利，但憲法又規定內閣負責制定和執行外交政策。波蘭任免駐外大使的程式是由外交部長提名，經過內閣總理同意，提交總統批準生效。

　　杜達總統出身于法律與公正黨，在政治上偏保守主義，外交上偏民族主義。圖斯克政府特別重視對歐盟外交，上臺後大幅調整外交政策，並大規模召回駐外大使，自然引起杜達的不滿和批評。

　　在波蘭，杜達和圖斯克代表了兩個不可調和的政治陣營，盡管法律與正義黨已是反對黨，但總統杜達有足夠的政治權力，牽制新政府的決策。杜達可以使用波蘭總統許可權中的任何可用手段，包括非正式的方法，比如延遲簽署文件甚至使用否決權。

　　因此，過去幾個月，華沙的政治生活中經常可以看到總統和總理辦公室之間的爭執，從政府預算案到軍情部門人事安排，再到外交部大使撤換問題等等。雙方的爭執，已對一些戰略問題産生影響。而這種情況可能會一直持續到2025年舉行的下一次波蘭總統選舉。

或加劇俄烏衝突風險

　　從莫拉維茨基政府到圖斯克政府，一係列變化顯示出波蘭外交正在從民粹主義、保守主義逐漸轉向自由主義，華沙越來越多地參與歐盟對外政策的制定和實施，特別是在烏克蘭問題上的政策立場更為積極。

　　俄烏衝突背景下，歐洲遭遇了21世紀以來最大的安全危機和難民潮。由于俄烏衝突的持續擴大升級，陣營政治和零和遊戲重回歐洲大陸，波蘭成為美國在歐洲安全和外交的重要支點。圖斯克改變了莫拉維茨基政府對歐盟外交的謹慎態度，在媒體面前坦然承認，西方軍隊在烏克蘭的存在已成為“公開的秘密”。波蘭外長西科爾斯基在支援烏克蘭問題上更為大膽積極，他公開表示，支援法國總統馬克龍的“出兵論”，並敦促德國進一步增加援烏力度。

　　因此，這種“改頭換面”説到底不僅是人事和政策的改變，更是態度和立場的改變，但這種變化帶來的結果卻存在很多不確定性，其中包括可能增加西方世界與俄羅斯對抗升級的風險。

　　（作者係中國社科院俄羅斯東歐中亞所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