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歐洲設計師與歐洲工匠之手的龍，是基于他們對于中國文化的理解，即便細節方面越來越迎合市場需求，也一定會有所偏差。

文/丁之方

編輯/胡艷芬

　　龍年在即，北京故宮博物院公布了其收藏的一款極為有趣的古董懷表。據故宮博物院宮廷歷史部副主任、故宮研究院鐘表研究所所長郭福祥介紹，該表表盤正中為代表法國皇室的藍色琺瑯與金色百合花圖案，表殼背部則是法國波旁王朝國王路易十四的側面浮雕。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其機芯背面的遊絲擺輪保護夾板中心部分，雕刻有一條中國式五爪行龍。

　　由于該表的特殊形制，以及它來自清宮內皇帝居住、生活和辦公的養心殿後殿的華滋堂和燕喜堂內，屬于清代皇帝私人賞鑒把玩之物,專家推斷它極可能是路易十四贈送給康熙皇帝的禮物，見證了中法宮廷交往的一段歷史。

　　進一步考證可知，該表出自法國宮廷禦用鐘表匠伊薩克·蒂雷之手，他不僅為路易十四制作鐘表，還負責維護和照管楓丹白露宮、巴黎天文臺和法國科學院的鐘表。可以説這枚懷表，是出自法國頂尖制表師之手的“國禮”。

　　回到該表特別引人注目的元素，即機芯背後的龍紋裝飾圖案上：粗看其照片，確實栩栩如生，仔細研究不難發現它與廣泛出現在瓷器、服飾、錢幣上的清代皇家龍圖案在細節上有明顯差別——龍身整體偏肥，沒有三波九折的盤曲之美；龍爪緊收，龍嘴尖細，不見祥雲波濤的陪襯……總之與國人習見的龍明顯不同，少了點瑞獸的神性，多了幾分野獸的獸性。

　　喜歡歐洲著名鐘表商制作的生肖龍表的中國表迷，對類似問題實際上早已司空見慣，並一言以蔽之：西方人不懂中國龍。

　　正如這枚故宮所藏龍表所揭示的，歐洲制表匠制作帶有龍紋的表，有著相當悠久的歷史，只不過出于國家交往目的的作品極為罕見。

　　100多年前懷表時代的龍表暫且不論，帶有龍紋的手表其實是上世紀90年代以後才開始頻繁在中國出現。可把這些龍表大概分為兩類：一類是純粹以龍紋裝飾盤面，如早年帝舵、卡地亞的産品；另一類則是眼下流行的，以中國生肖為題材，吸引特定買家的産品。為迎龍年，市場上至少已有十三四款龍表爭奇鬥艷。

　　最為中國消費者看重的還是各款龍表的龍紋設計細節：雖然斯沃琪設計的近于抽象的龍也頗討人喜歡，但中國消費者還是偏愛相對具象、中國風更濃的龍。于是人們發現，經過近幾十年的探索，各種歐洲制作的龍表雖然已經越來越接近中國式審美，但也仍然存在著許多有待完善的細節。

　　回望千禧年到來時，龍表剛開始流行，不少人吐槽那些歐洲名表品牌所設計的龍並非真龍，而是長著爪的蛇或壁虎，有人幹脆説那些不過是歐洲傳説中吐火的惡龍，不是中國瑞龍。

　　如今類似的抱怨少了很多，人們轉向批評更細節問題。比如：龍爪為四爪而非五爪，龍身盤得別扭，龍有頭無尾，龍眼龍珠不對，盤著的龍有點像蛇，灰濛濛的漆一眼看去就是日本工藝而非中國工藝，等等。

　　其實，出自歐洲設計師與歐洲工匠之手的龍，是基于他們對于中國文化的理解，即便細節方面越來越迎合市場需求，也一定會有所偏差。打個不恰當的比喻：最早的歐美龍表是用望遠鏡看中國的産物，以後則是通過汽車後視鏡看中國，如今則是從玻璃窗外看中國，雖然看得越來越真切了，但終究隔了一層，難以實現真正的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