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彩馬拉喀什
傑瑪·埃·夫納廣場夜市一角
此時日已西斜,陽光轉為金色灑下來,一黑一白兩匹駿馬拉着綠色的馬車在北非城市的傳統與現代之間穿行,這幅畫面在我腦海中久久定格。
文/顧功堯
編輯/劉娟娟
不久前,摩洛哥南部突發地震,傷亡數千人。震中距離摩洛哥南部中心城市馬拉喀什不過幾十公里,導致這座1985年便被列入世界文化遺産的古城受損嚴重。得知這一消息時,我的思緒被帶回游覽馬拉喀什的那段時光。清晰的記憶不斷閃現,我發現,那裏明艷的色彩和迷人的煙火氣早已深深印刻在我腦海中。
城墻內外
根據史料,馬拉喀什建城於公元11世紀,至今已有千年歷史。地處大西洋、阿特拉斯山脈和撒哈拉沙漠之間的交通要道上,繁華的馬拉喀什不免成為千年之間各方勢力競逐的目標,因此修築城墻以拱衛城市並體現權勢,成為了歷代統治者的大事之一。時至今日,將老城包圍起來的馬拉喀什城墻,足有10公里長。
我和朋友們環游摩洛哥時採取了租車自駕的方式,因此預訂馬拉喀什的落腳點時只能選擇城墻外的民宿,以便停車。從位於城南的民宿步行進入老城,必然經過一道名為巴布·阿瑙的城門。巴布在當地語中即為城門,在距今900年前,馬拉喀什的城墻上曾開有19座城門,而至今保留最完好的正是巴布·阿瑙。
由於當地的土壤中富含鐵元素,無論民居、城墻,或是宮殿、清真寺,均就地取材而築,一律以赭紅色為主色調。巴布·阿瑙城門也不例外,然而在兩側的紅墻簇擁之間,淡青色的磚石砌出了一圈又一圈馬蹄形的拱券,雕刻的花草紋理各不相同,最外側的一週方形磚石表面上鐫刻着《古蘭經》的文字。在北非午後明艷的驕陽照射以及藍天白雲襯托下,這座城門先於它背後的整座古城,立刻給遠方來客留下了鮮亮立體的印象。
貼着城墻走,時不時能遇到一些四輪馬車,有些正載着游客緩緩前行,有些則停在路邊招攬生意,不急不躁。這些馬車裝飾風格統一,綠漆的車體上覆蓋着粉紅色菱形花紋的布面坐墊,白色的遮陽軟篷可以折疊收起。馬車夫的座椅靠背兩側挂着典型當地風格的馬燈,黃銅骨架搭配着彩色玻璃作為燈罩。我們一行5人,隨機選擇了一位當地大叔的馬車,其中4人在後面的敞篷車廂裏對面而坐,另一人和大叔肩並肩坐在駕車的位置上。矯健的馬兒不慌不忙地小跑起來,馬鬃隨着步點左右甩動。發現我們可以用法語順暢地交談後,大叔甚至愉快地教起我們坐在前排的小夥伴如何馭馬駕車。
馬車在城墻內外穿行,與汽車並肩鑽過不同的城門。一路上既可以看到城墻邊跪地休息等待游客騎乘的當地單峰駝,也會途經現代氣息濃郁的新城。此時日已西斜,陽光轉為金色灑下來,一黑一白兩匹駿馬拉着綠色的馬車在北非城市的傳統與現代之間穿行,這幅畫面在我腦海中久久定格。
廣場晨昏
在馬拉喀什,傑瑪·埃·夫納廣場作為老城的心臟地帶,是一個任何來客都不可能略過的地方。我們在馬拉喀什盤桓了3日,由於所選的民宿距離老城尤其是這座大廣場僅有數百步之遙,那幾日裏我們反復游走於此,覓食於此,也見識了充盈着煙火氣的晨昏。
馬拉喀什城
這座廣場數百年來始終是馬拉喀什的核心。廣場一角屹立千年的庫圖比亞清真寺宣禮塔,高60多米,在周邊普遍兩三層高的建築襯托下,顯得尤為突出。即使清真寺的許多附屬建築僅殘存了地基和柱礎,但那紅磚壘砌的宣禮塔卻始終挺立。通過最近地震後的新聞報道我發現,從外觀上看來這座宣禮塔沒有顯著損傷,只是産生了一些裂紋,已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廣場四週這些普通建築,大多已被用作店舖、餐廳、咖啡館或是小旅館。白天,在手工藝製品店裏逛累了,大可徑直選一間餐廳,登上其樓頂露&,一邊品嘗北非特色塔津鍋燉牛羊肉,以及“庫思庫思”小米飯,一邊俯瞰人頭攢動的廣場上的各色店舖,偶爾還有賣藝人穿着柏柏爾傳統長袍當街表演。日暮時分,更有必要挑一間朝西的露&咖啡館,點一杯北非紅茶或大杯的花式冰淇淋消消暑,再讓視線去追隨那漸漸落入古城背後的夕陽。
待到華燈初上,廣場中央便搭起一排排露天排檔。油炸的煙氣、燉煮的水蒸氣和現榨果汁的香甜氣息陣陣襲來,我們幾人不由得分散開來,追尋各自的美食。除了常見的炸薯條、炸魚塊、魷魚圈、烤肉串和燉蔬菜之外,這些排檔間頗有些稀罕吃食值得發掘,譬如大鍋燉煮的蝸牛,做法和味道與法餐中的焗蝸牛大不相同。囫圇個趴在案板上的烤羊頭,若是不經意間看到,真會把路過的食客嚇上一跳。
宮苑古今
按照歷史脈絡梳理,馬拉喀什內外至少有3座宮殿或者花園值得拜訪,它們貫穿在四五百年的時間長河中,彼此之間殊為不同,又都融匯於這顆北非明珠城市。
瑪洛雷勒花園一角
興建於約450年前的巴迪亞宮是其中最古老的一座,曼蘇爾蘇丹作為在位時間最長的統治者之一將這座16世紀的宮殿裝飾得極盡奢華,大理石、黃金和其他珍貴材料無處不在,整座宮殿佔地約4.9萬平方米。然而,今天的游客只能面對着殘敗的紅土墻垣想象當時的盛景,因為僅僅在巴迪亞宮建成100年之後,當時摩洛哥在位的蘇丹、同樣聲名赫赫的穆萊·伊斯瑪依就下令將此宮中的名貴材料拆下來運往北方的新都城梅克內斯,用於那裏的王宮建造。站在如今巴迪亞宮遺址的中央庭院,面對着被若干塊長方形蓄水池簇擁在中央的涼亭舊址,仍可看出當年的建築規模。而在中央庭院四週的宮墻內外游走,不時可見被考古發掘出來的馬賽克拼貼地面,在依稀可辨的不同房間中鋪展開。整座遺址中,要數高聳挺拔的棕櫚樹和貼着墻面生長的一樹樹紅花最具生機,雖然數量相比偌大的廢墟顯得微不足道,卻如點睛之筆。
相比之下,距今只有150年左右的巴伊亞宮,雖然體量不如巴迪亞宮,且僅是摩洛哥首相大臣的宅邸,卻勝在保存完好,裝飾上也繼承了安達盧西亞摩爾式的精美風格,得以吸引游客在此駐足更久。庭院建築外立有繁複至極的石膏鏤空雕飾,房內的天花板上裝飾有多彩的幾何紋樣,令人目眩,這讓我不禁聯想到在西班牙見到的穆德哈爾式裝潢。
位於馬拉喀什城外東北方向的瑪洛雷勒花園,始建於100年前。早先,法國畫家雅克·瑪洛雷勒收購了此處一片長滿棕櫚樹的地産,修建自己的繪畫工作室。他將畫室的外立面涂成了鮮亮的藍色,並從世界各地移植來了135種植物,包括來自東亞的水仙和竹子,不斷地維護和裝飾長達40年之久,直至離世,這裡遂成為一處旅游勝地。其後,法國時尚設計師伊夫·聖羅蘭在1980年收購了此處花園,將花園中的物種數量提高到了300種,他於2018年去世後,還將骨灰撒入了這座花園的玫瑰叢中。
我們幾人,在這座花園中流連了半天,因為其中植物繁茂、建築與裝飾物布局精巧,除了藍色的主色調,還有明快的黃和飽滿的橙錯落點染了沿途的落地花壇。我們從中體會到一種置身中式園林間的移步換景之感,在各種顏色間,幾乎忘記了就在僅百十公里之外,便是高聳荒涼的阿特拉斯山,以及山那邊的撒哈拉沙漠。
來源:2023年10月4日出版的《環球》雜誌 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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