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雜多面的“奧本海默”

2023-09-19 14:00:07 來源: 《環球》雜志

 

內心的極度糾結,是諾蘭大部分影片的主角所經受的

  諾蘭認為,奧本海默的故事具有警示作用,核戰爭的威脅、科學在社會中扮演的角色、科學與政治的關係、科學家的責任感、科學家把技術帶到這個世界的同時會産生無心的結果等等,都是永不過時的。

文/《環球》雜志記者 劉娟娟

編輯/吳美娜

  8月30日,克裏斯托弗·諾蘭編劇、導演的新作《奧本海默》上映,這是諾蘭的首部人物傳記片。影片上映後,觀眾評價呈現多樣化,有人認為這是一部震撼人心的佳作,也有人覺得諾蘭並沒有將錯綜復雜的歷史與矛盾深度呈現。

  在《奧本海默》中國首映禮上,《環球》雜志記者見到了諾蘭。跟隨諾蘭從各個角度對影片的解讀,我們或許可以更清晰地透視《奧本海默》的肌理,更直觀地窺見二戰末期及戰後美國政客的殘酷虛偽,並且更容易理解這部影片在當下的價值。

科學家只是美國政客的工具

  “我在1980年代的英國長大,當時大家都非常擔心核戰爭,那個時候我第一次聽到奧本海默的名字,當時有一首歌,説奧本海默是一個‘死亡玩具’,他讓我們進入了原子時代。隨著時間推移,我越來越多地了解了他的事跡。”諾蘭説,拍攝《信條》時,演員羅伯特·帕丁森給了他一本《奧本海默傳——美國“原子彈之父”的勝利與悲劇》,“讀完這本700頁的書之後,我覺得可以把它改編成一部電影。”

  影片中奧本海默與時任美國總統杜魯門的一次談話,昭示了科學家即使作為“原子彈之父”,在政客面前也毫無發言權。政客並未因科學家的成就而對其給予尊重,在他們眼裏,科學家只是實現“政治抱負”的工具。

  諾蘭認為,奧本海默的故事具有警示作用,核戰爭的威脅、科學在社會中扮演的角色、科學與政治的關係、科學家的責任感、科學家把技術帶到這個世界的同時會産生無心的結果等等,都是永不過時的。

  “在我寫劇本的時候,我兒子跟我説,‘這不是什麼大事,年輕人現在不擔心也不討論核武器。’但我的回答是,這可能正是我要做這部電影的原因,他們應該關心。”諾蘭説。

一個多面、有缺陷的人物

  對伴侶不忠誠、隱藏自己與海森堡(為納粹效力的量子力學科學家)的交往、不尊重底層勞動者、曾經試圖給刁難自己的導師下毒……奧本海默不僅不是一個完美的人,甚至在不少人眼中是一個卑劣的人。

《奧本海默》海

  奧本海默的扮演者基裏安·墨菲説,飾演奧本海默的挑戰,就在于如何恰如其分地展現這位物理學家的深邃智慧和道德掙扎。“我們一直在追求奧本海默的復雜性。很多情況下他在道德立場上都如履薄冰,無論是在‘曼哈頓計劃’中的工作,還是在二戰後對核政策的立場,他不斷變化的立場導致他與其他人産生衝突。”

  在“曼哈頓計劃”的實施過程中,奧本海默明知道原子彈的爆炸有可能“毀滅地球”,卻依然堅持將計劃完成。他主導的“曼哈頓計劃”制造出人類第一顆原子彈,對終結二戰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卻也導致生靈涂炭,自此世界被重塑。影片中,在“三位一體”核子試驗(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核子試驗)成功時,在巨大的爆炸聲之後,是人們的歡呼慶祝聲,而諾蘭讓奧本海默處在一片靜默之中。“現在我成了死神,諸界的毀滅者。”影片引用《薄伽梵歌》中的這句話,展現了奧本海默內心的煎熬。

  在二戰後,奧本海默大聲疾呼反對核軍備競賽,又在麥卡錫主義“獵巫”行動中蒙冤,被誣告通蘇、被審查。在影片關于奧本海默被審查的那些段落中,奧本海默的反對者們對他的政治傾向和專業判斷進行了抨擊,盡管這些人大多是出于私利、嫉妒等原因對奧本海默進行詆毀,但整個審查過程也暴露了奧本海默個性的諸多方面:他野心勃勃又沒有安全感,他才智超群又幼稚可笑,他果斷堅決又惶恐不安,他堅忍淡泊又充滿困惑……

  內心的極度糾結,是諾蘭大部分影片的主角所經受的,無論《記憶碎片》中萊納對于妻子之死的糾結,還是《盜夢空間》中柯布對于夢境與現實的糾結,抑或是《蝙蝠俠》三部曲中布魯斯·韋恩對于善與惡的糾結,都是如此,但他們都是虛構的人物,而奧本海默在歷史中真實存在。

  “奧本海默是一個多面、有缺陷的人物。”諾蘭説,“電影作為一種敘事媒介,能夠將觀眾置于主觀體驗中,讓他們像角色一樣評判事物,同時也以更客觀的方式看待這些角色。在不同的時刻,我們嘗試深入奧本海默的內心世界,帶領觀眾走進他的情感之旅。”

當諾蘭不“燒腦”

  諾蘭的電影一直以非線性敘事、“燒腦”架構為特徵,而《奧本海默》則不同以往,諾蘭放棄了各種“燒腦”架構,緩慢而悠長地講述奧本海默的一生。

  但依舊跳脫的剪輯手法、“記憶碎片”式彩色與黑白畫面的交替,無一不彰顯著諾蘭的印記。

  片中奧本海默的視角是彩色的,而戰後影響他生活、背刺他的關鍵人物——美國原子能委員會的創始委員之一、對塑造美國戰後核政策發揮關鍵作用的路易斯·施特勞斯的視角為黑白色。

  諾蘭解釋道,“彩色具有主觀性,我們作為觀眾將與奧本海默同行,站在他的視角,進入他的內心,與他一同體驗一切。但是對于施特勞斯,他更多地像是在房間另一端看奧本海默。這是兩個不同的視角。”

  諾蘭説,“奧本海默的故事充滿了悖論和倫理困境,這正是我一直感興趣的素材。影片試圖幫助觀眾理解人們做出這些行為的原因,同時也在詢問他們是否應該做出這些行為。”

來源:2023年9月20日出版的《環球》雜志 第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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