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3日，在日本東京淺草寺，幼兒園 的孩子們參加撒豆活動

　　對日本的學生、教師和家長來説，如何活用數字工具，並與傳統學習工具均衡運用，這條學習之路，才剛剛起步。

文/《環球》雜誌記者 梁賽玉

編輯/樂艷娜

　　2019年剛到東京的日子，對喲喲（化名）媽媽來説，仿佛是進入Wifi突然關閉的世界：從為女兒申請入幼兒園到選擇何種課外班，從和學校老師的溝通到平時生活方式的變化——所有事情都得在線下進行。

　　首先是申請入園，需要孩子家長到區役所（區政府）排隊提交一大沓紙質資料，等好不容易把孩子送入幼兒園，和老師的溝通往往就是接孩子時的2分鐘時間，甚至孩子活動的照片，也都只能用手機從園內的看板上拍下來……

　　接觸電子屏幕，在日本被普遍視為是對小孩發育存在惡劣影響的大怪獸：為了盡可能縮短孩子使用電子設備的時間，放學後孩子們在沙坑和小公園裏摸爬滾打；華人媽媽們討論最多的，則是去哪間教室或私塾參加課外班，或是購買國內線上教育課程的攻略，甚至連巧虎（由中國中福會出版社和日本倍樂生株式會社合作開發的《樂智小天地》學習系列的主角）——這個許多中國人也熟知的日本品牌——的訂購，都是採取郵局寄信訂購這一“古早”方式。

　　那時在日本，錢包和現金是必備品，移動支付還完全沒有流行，相比支付寶和微信支付已經普及的中國，顯得保守而滯後。

　　日本兒童研究所所長榊原洋一就曾對日本兒童電子媒體的使用，表達自己的擔憂感觸。他擔心日本兒童教育的數字化也會存在“加拉帕戈斯現象”。

　　“加拉帕戈斯現象”是日本商界較為流行的説法，指孤立的環境下獨自進行“最適化”，喪失與外部環境的互換性，從而在面對外部生存能力高的品種時陷入被淘汰危機。其代表案例，就是日本的手機行業。

　　榊原洋一的擔憂不無道理。根據經合組織（OECD）2019年對48個國家和地區的調查，日本兒童在學校使用信息和通信技術的比例排名倒數第二。這讓日本政府産生了深深的危機感。

　　面對在日常生活中使用信息和通信技術這一“新時代的標準”，日本文部科學省稱，將通過個人電腦的普及、相關數字內容的開發、教師的培訓等，促進學校教育的數字化。2019年末，文部科學省宣布了一項名為“GIGA School構想”的政策，要給日本全國1000萬中小學生普及個人電腦，實現“一人一機”。2019年度的補充預算還專門為此劃撥了2300億日元（1日元約合0.05元人民幣），希望通過活用網絡數字技術，讓學生擁有面對未來的能力。

　　這項龐大的計劃原本預期2023年完成，沒想到卻在新冠疫情導致大規模停課的情況下提前實現了。到2021年7月，已有96.2%的縣市完成了設備配發和校園網絡配置，平板電腦系統中，Chrome OS佔4成，Windows和蘋果iOS各佔約3成。

　　喲喲媽媽同事的孩子當時在東京狛江第五小學讀二年級，也早早收到了平板電腦。起初一段時間，驚喜之餘也不乏混亂場面，孩子忘記登錄密碼、平板被摔壞或者把平板帶回家偷偷看電影等類似問題頻頻出現，但漸漸地，孩子和老師們在摸索中逐漸找到了方向。

　　“教育方式不再只是過去全班整齊聽課，由老師講課、統整重點，而是走向每個人自行調查、記錄、總結的個別學習，以及能和他人一起討論、表述的協同學習。”日本北陸學院大學人間綜合學部教授村井萬壽夫説。

　　東京狛江第五小學二年級學生開始使用平板電腦進行數學加法和乘法練習。學生可自行嘗試不同的計算方式，算錯了可以重來，也可以從屏幕選其他人的完成畫面來參考，不用被動地等待老師公布答案。

　　平板電腦的系統裏還有各科作業的“便利貼”及共享表單功能，經常被應用在教學活動中。老師提出主題後，學生用這些工具記錄、整理自己找到的重點，也能隨時和同學一起檢視討論，如此一來可以讓自己的想法更有深度、廣度，發展思考力、溝通力。

　　“不過，學生們在平板上留下自己的想法後，如何帶領孩子吸收他人的思考、引導他們找到方向，仍取決於老師本身的能力。”有日本教師直言，能否在課堂上創造豐富的學習內容和方法，關鍵仍在於老師對教學的設計力、實踐力，而非依賴設備或軟體。

　　將“一人一機”的學習方式與教育數字化趨勢接軌的同時，日本文部科學省當時還規定，到2020年，小學必須確保為學生提供計算機編程體驗的學習機會，到2021年，初中必須提供計算機編程課程內容，到2022年，高中必須提供情報科學習內容，制訂《教育信息化加速計劃》，根據學生個性化需求提供信息化教學資源，以增進學生對計算機、大數據的理解。

　　在此後日本政府統一發布的教學大綱和教材中，利用程序畫出多邊形和完成LED相關的挑戰，分別設置在五年級的數學課和六年級的科學課中。基礎編程的課程目標是，讓孩子利用編程處理信息，並通過試錯，培養孩子的邏輯思考能力。

　　讓編程成為小學教育的一部分，“是日本邁出的重要一步，但與其他國家相比仍顯不足”，東京大學計算機科學領域教授坂村健&&，“我們必須不斷充實課程內容，比如讓編程成為一門獨立學科，才不至於落後於世界其他國家。”

　　從“加拉帕戈斯島”到通往未來社會之路，對日本的學生、教師和家長來説，如何活用數字工具，並與傳統學習工具均衡運用，這條學習之路，才剛剛起步。

來源：2023年6月14日出版的《環球》雜誌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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