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喜之間,“驚夢”一場
舞&劇《驚夢》劇照(大道文化供圖)
“喜劇與悲劇,就像一刃刀鋒一樣的山,兩邊都是陡峭的立壁,我們游走在中間,一點點向上攀。”
文/《環球》雜誌記者 劉娟娟
編輯/胡艷芬
春日周末的溫榆河畔,白色的海棠花開得正盛,露營的人們支起燒烤攤,寬寬的河道彎了又彎,生發出一種靜謐的遼闊。喜劇演員陳佩斯創辦的大道戲劇谷就選址在北京東北五環外溫榆河畔這一隅,如避世一般。《環球》雜誌記者正是在這裡,採訪了陳佩斯。
這些年,陳佩斯似乎淡出了大眾視野,但每當關於喜劇的探討成為熱點話題,人們總是會想起他的那些經典作品。其實,陳佩斯從未遠離喜劇,從《託兒》到《陽&》,再從《戲&》到《驚夢》,他將自己的全部精力幾乎全獻給了話劇舞&。
2021~2022年,由陳佩斯導演並主演的舞&劇《驚夢》受到觀眾和同行讚賞,成為戲劇界現象級事件,以至於演出門票一票難求。目前該劇豆瓣評分為9.4分。
《驚夢》是繼《戲&》之後陳佩斯與編劇毓鉞二度聯手創作的舞&劇,講述了戰亂年代崑曲大班和春社班主童孝璋為保戲班一大家子的口糧生計,繞道至平州演出,卻不得已為在此對壘的兩軍分別演出。內憂外患之下,一系列陰差陽錯接連發生,和春社內外眾人都在飄搖的命運中,身不由己,茫然不知何去何從,唯有崑曲宛轉悠揚傳唱不絕。
作為陳佩斯“戲&三部曲”的第二部,《驚夢》如其前作《戲&》一樣,被貼上“戲曲+喜劇”的標籤。但陳佩斯自己説,其實這是部悲劇。
“這部戲從結構上來認定是悲劇,但是故事情節中又生成了很多創造喜劇的條件,圍繞着這些悲情故事(所設計的表演),又能讓觀眾笑,這是我們的一種戲劇處理,在悲劇當中去貫徹我們的喜劇精神。”陳佩斯對《環球》雜誌記者説,“我們認為喜劇和悲劇不是涇渭分明、非黑即白的,而是一個混合體。人類社會的很多悲劇事件,裏面大量的都是喜劇情節,喜劇的任何一個笑點都與傷害和悲痛有關,它們是不可分的。喜劇與悲劇,就像一刃刀鋒一樣的山,兩邊都是陡峭的立壁,我們游走在中間,一點點向上攀。”
“我們掌握了熟練的喜劇技巧,來完成悲劇的任務。”陳佩斯向《環球》雜誌記者舉例,比如《驚夢》最後一場戲,“特別難拿”,陳大愚(陳佩斯之子)飾演的常家少爺瘋了,神經兮兮地飄着就出來了,需要很強的肢體表達能力,“心裏得有抓撓”,全靠演員自己理解。
無論是《託兒》還是《驚夢》,根據《環球》雜誌記者的觀看體驗,只要陳大愚一出場,觀眾就會笑。陳大愚對記者説,他在《驚夢》裏的角色之所以那麼“搶戲”,是因為其身份就是一個“麻煩製造者”,他的作用是承載喜劇因素、推動劇情發展,“我是他們戲班的一個‘危情’,大家看到我一上場就知道麻煩來了,要倒楣了,所以觀眾一看到我出場就會笑,這個笑其實是我們的設計,這個設計算是成功了,我也感謝觀眾對我們的認可。”
從陳強到陳佩斯再到陳大愚,陳家祖孫三代都將喜劇視為終身事業,但比起祖父和父親的喜劇成就,陳大愚似乎遜色不少。“他(陳大愚)還不是我的對手,這你們可以放心,還早呢。”對於陳大愚在《驚夢》中的表現,陳佩斯給的評價是“完成任務”。而對這個評價,陳大愚欣然接受。
《環球》雜誌記者在採訪中感受到,陳氏父子都不太喜歡自己的作品被賦予某種意義。
舞&劇《驚夢》劇照(大道文化供圖)
比如,當問到陳佩斯,“在舞&劇中加入傳統戲曲元素,比如京劇加之於《戲&》,崑曲貫穿於《驚夢》,是因為將傳承傳統戲曲視為一種使命嗎?”他回答,“我並非有意識地去推動崑曲復興,只是因為我們的戲需要。在《驚夢》這個戲裏,崑曲是靈魂,它那種唯美是這個戲中形而上的一個東西,它不參與情節,但它美輪美奐的唱功和舞姿決定了這個戲的悲劇程度。所以它是靈魂,但不是肉身、骨架。”
問陳大愚“得到觀眾認可,是否讓他享受這個舞&”,他答道,“我並不享受這個舞&,我只是完成任務。如果現在觀眾的一點認可就讓我得意,那麼之前我受到的攻擊和質疑早就把我打趴下了。”
排演舞&劇之餘,爺倆兒還經常拍些搞笑短視頻,故事本身通常並不是多有“梗”,可二人的表演仍能輕易逗笑觀眾。
陳佩斯對《環球》雜誌記者説,拍短視頻讓他感到非常開心,“現在好多農民朋友都開始玩短視頻,已經普及到這種程度了,多棒啊!理想的藝術就應該是這樣,就是要包括普羅大眾。就像回到了過去,過去我們中國人就是這麼演戲,村裏人自己演自己看,或者這個村的人到那個村演去,或者那個縣的到咱們縣裏來,走得越遠的越是好班子,越是好戲。老百姓自娛自樂,是最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