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6日，在東帝汶埃爾梅拉，一群女學生坐在街邊乘涼

　　無論如何，東盟一體化進程正在奔向從“東盟十國”到“東盟是十一國”的征程中。

文/許利平 王榕

編輯/吳美娜

　　2022年11月11日，在柬埔寨首都金邊舉行的第40屆和第41屆東南亞國家聯盟（東盟）峰會上，東盟各國領導人就東帝汶申請加入東盟發表聲明，原則上同意接納東帝汶為成員國，允許東帝汶在本屆峰會結束後列席包括首腦會議在內的東盟所有會議。聲明説，東盟將幫助東帝汶制定成為正式成員國的路線圖，所有東盟成員國應對東帝汶成為正式成員國提供必要的支持。

　　這標誌着經過11年入盟歷程，東帝汶終於“一隻腳”邁入了東盟大家庭。東帝汶是否完全成為東盟第十一個成員，還有待東帝汶和東盟共同努力，使得最終邁入東盟大家庭。無論如何，東盟一體化進程正在奔向從“東盟十國”到“東盟是十一國”的征程中。

十一國的東盟為期已不遠

　　二戰結束後，飽受殖民統治之苦的東南亞國家逐步實現獨立，各國為加快國內經濟復蘇進程，着手開展區域內合作。1967年8月，東盟正式成立，創始國為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新加坡、菲律賓及泰國，五國發表的《東南亞國家聯盟成立宣言》，即《曼谷宣言》，表明東盟的宗旨為“通過共同的努力，促進本地區的經濟增長、社會進步和文化發展，促進東南亞的和平與安定”。東盟的成立標誌着東南亞地區建立起以經濟合作為基礎，計劃在政治、經濟及安全領域實現一體化合作的組織。

　　之後隨着全球化和地區一體化步伐加快，東盟開啟擴容進程。1984年文萊加入東盟，1995年越南加入，1997年接納老撾與緬甸，1999年柬埔寨成為東盟的第十個成員國。隨着東盟組織逐漸成熟，其合作機制也逐步完善。

　　東帝汶是個例外。因為當東盟成立時，東帝汶還處於葡萄牙的殖民統治之下。這個面積約1.5萬平方公里、人口約100萬的島國，不僅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是連接東盟與南太平洋的重要樞紐，而且油氣和海洋資源豐富。1975年，葡萄牙政府允許東帝汶實行民族自決，東帝汶三大政治派別獨立革命陣線（革陣）、民主聯盟（民盟）和人民民主協會（民協）陷入內戰。1975年11月28日，革陣單方面宣布東帝汶獨立。同年12月，印尼蘇哈托政權在美國和澳大利亞的默許下，吞併了東帝汶，並把它變成印尼的第27個省。東帝汶被吞併後，革陣領導的獨立運動一刻也沒有停止過。

　　隨着1998年印尼蘇哈托政權的垮&，東帝汶獨立運動迎來轉機。1999年1月，時任印尼總統哈比比在內外壓力下同意東帝汶通過全民公決選擇自治或脫離印尼；5月5日，印尼、葡萄牙和聯合國三方就東帝汶舉行全民公決簽署協議；8月30日，東帝汶舉行全民公決，75%的民眾投票贊成獨立，哈比比當日&&接受投票結果；10月，印尼人民協商會議通過決議正式批准東帝汶脫離印尼。2002年5月20日，在聯合國的主持下，東帝汶民主共和國正式成為獨立國家。

　　2011年，東帝汶總統拉莫斯·奧爾塔正式向東盟提出加入申請。作為世界上最貧困的國家之一，東帝汶人民寄希望於加入東盟幫助其擺脫貧困。事實上，東帝汶在獨立後不久便獲得東盟觀察員地位，並在2005年成為東盟地區論壇（ARF）的成員。2016年，東帝汶已在所有10個東盟國家首都設立了外交使團，並在首都帝力設立了東盟秘書處。

　　2019年，東帝汶外交部長積極游説東盟十國以爭取入盟機會，但沒有得到東盟國家一致認可。其主要原因是東盟各國對於東帝汶是否具備“履行成員國義務的能力與義務”存在爭議。《東盟憲章》中“成員國條件”明確入盟的四項要求，即地緣上位於公認的東南亞地區、需得到東盟所有成員國的承認、同意遵守《東盟憲章》並接受其約束，以及具備履行成員國義務的能力與意願，前三項沒有爭議，但東帝汶現仍被聯合國認定為“最不發達的國家”，也難以實現到2030年成為中等收入國家的目標，因而其申請難獲通過。

　　即便如此，東盟也沒有放棄東帝汶。在東帝汶提交入盟申請的第二年，即2012年，東盟領導人指導成立了東盟協調委員會工作小組，小組成員包括政治安全、經濟、文化與社會三大支柱領域的高級官員。該小組就東帝汶的發展能力及其加入東盟的準備程度進行評價。在遞交各國批准之前，東盟協調委員會工作小組將把考察結果遞交東盟協調委員會審議。每一次審議都會促進東帝汶發展能力的提升。

　　2023年印尼是東盟主席國，作為東盟最大經濟體，又與東帝汶具有特殊關係的印尼，積極推動東帝汶加入東盟。而東帝汶總統則把2023年完全加入東盟作為外交主要工作。在此背景下，東盟正式擴員或將為期不遠。

東帝汶迎來發展新機遇

　　對於東帝汶而言，東盟成員國身份不僅是進入東盟市場的重要機遇，更是其獲得進入國際合作項目的入場券。此次東帝汶順利“入會”，有望通過搭乘區域全面經濟夥伴關係協定（RCEP）及韓國“新南方政策”等區域經貿合作項目為其國內經濟發展助力。當前，東帝汶仍被世界銀行歸為低收入經濟體，2022年人均國內生産總值為1295美元，53%的民眾日均消費僅為1.25美元。東帝汶民眾大多以農耕為生，國家財政收入多依賴於石油及天然氣出口，其經濟發展遲緩且結構單一。此番借助東盟&&的東風，東帝汶將迎來本國發展的新機遇。

　　一直以來，東帝汶與印度尼西亞、新加坡、越南、馬來西亞和泰國等東盟成員國保持着緊密的經濟合作。東帝汶統計總局發布的數據顯示，2019年至2020年，東帝汶進口總額為10.3億美元，其中從東盟各國進口額約為6億美元。2020年至2021年，東帝汶向東盟國家出口了約8462萬美元的商品與服務，意味着東帝汶對東盟貿易依存度較高。2019年至2020年，東帝汶外國入境人數約為9.8萬人，其中東盟國家人員佔比為18%，未來雙方人員往來增長空間較大。

　　此外，東帝汶與區域外大國仍保持積極互動與合作。東帝汶位於印尼與澳大利亞之間，地理位置優越，地緣政治地位重要。東帝汶總統拉莫斯·奧爾塔曾指出其外交政策的首要任務，即與印尼及澳大利亞建立良好的雙邊關係，並加強與中國在高新技術、可再生能源和數字化等領域的合作。中國作為東帝汶最親密的夥伴國之一，是東帝汶最大的貿易夥伴國，在其建國之初便在東帝汶的首都帝力設立大使館，並出資幫助東帝汶建設總統府、外交部大樓及國防部辦公室，東帝汶則始終尊重並支持一個中國原則。而日本是對東帝汶進行經濟援助最多的國家，2022年日本政府向東帝汶提供2981萬美元的援助，用於東帝汶國內基礎設施及衞生安全方面的建設。

　　隨着大國在東南亞地區競爭態勢增強，域內外大國將目光集中於具備地緣優勢地位的東帝汶，加之東帝汶已邁入東盟大家庭門檻，預計其將迎來新一批境外大國的投資。2022年12月1日，法國運輸巨頭波洛萊與東帝汶政府簽訂建設深水港項目協議，該項目計劃耗資4.9億美元在帝力的提巴爾灣打造新型港口，預計將擴大東帝汶的貿易。該項目是東帝汶建國以來在基礎設施項目上接收的金額最大的外國投資。這體現了東帝汶的戰略價值。

各國攜手應對新挑戰

　　東盟擴員的積極意義顯而易見，但新成員的加入也將對東盟發展提出新的挑戰。經濟發展水平滯後是東帝汶屢屢遭拒的原因之一，東帝汶正式加入東盟後有可能延遲東盟經濟一體化進程。東帝汶財政長期依賴出售石油與天然氣，經濟結構單一，農業生産率較低且國內80%的民眾從事農業活動。與此同時，由於民眾普遍受教育程度低，國內較高的失業率促使國內青年紛紛前往英國、韓國及澳大利亞等國務工。因此，東帝汶短期內很難擺脫依靠外部援助解決國內問題的窘境。

　　此外，東帝汶雖已具備“履行成員國義務的意願”，但其“履行義務的能力”仍存疑。如果成為東盟成員國，東帝汶需在擔任輪值主席國期間主辦東盟峰會，並承辦包括聯合安全演習在內的1300多次東盟會議，另外，這對東帝汶代表東盟與其他國家進行協商合作的外交能力也提出了更高要求。

　　東帝汶提&&盟申請後審查時間跨度如此之長，也從側面反映出東盟對於20世紀90年代倉促接納緬甸等國的反思。此前新加坡對東帝汶的加入施加阻力，部分原因就是考慮東盟各成員國經濟狀況各異，區域內貿易水平較低，新成員的加入將進一步放緩東盟經濟共同體的建設。

　　隨着東盟綜合能力與治理水平的不斷提升，未來東盟擴員可能不會止於東帝汶的加入。自1976年起便享有東盟觀察員地位的巴布亞新幾內亞，2009年時就曾有意申請加入東盟，印尼對此持支持態度。客觀而言，如何協調各成員國的發展戰略分歧，實現區域內經濟平穩可持續發展，是維護東盟區域合作中心地位的重要基礎。

　　（許利平係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研究員、東南亞研究中心主任；王榕係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國際政治經濟學院博士生）

來源：2023年2月8日出版的《環球》雜誌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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