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0月1日,人們從日本東京街頭的餐館前走過
完善經濟安保政策、推動實施“經濟安全保障推進法”,對日本經濟發展而言可謂一把“雙刃劍”。
田正
日本政府在2月25日的內閣會議上通過了旨在強化經濟安全保障的新法案,即“經濟安全保障推進法”,法案包含四大支柱內容,體現出岸田政府經濟安全政策的主攻方向,也反映出大國博弈背景下日本經濟安保政策的新特點。
四大支柱
岸田文雄上&後,持續加強經濟安保政策,設立“經濟安全保障大臣”,設置“經濟安全保障推進會議”,推動制定“經濟安全保障推進法”,以應對國際政治經濟形勢複雜變化背景下日益凸顯的經濟活動風險。
第一,提升供應鏈穩定性。在新冠肺炎疫情衝擊下,日本供應鏈風險突出。日本政府認為,需要加強對國民經濟生活具有重要影響的重要物資供應,降低海外供應鏈集中風險,提升供應鏈韌性。
在“經濟安全保障推進法”框架下,日本政府將根據專家意見制定指導方針,明確需要提升供應鏈穩定性的物資範圍,並由“物資主管大臣”制定具體的實施細則。民間企業需要制定“確保穩定供應計劃”,明確具體措施,並交由“物資主管大臣”審批。
對符合條件的企業,日本政府提供海外物資調配、物資儲備、委託生産、國際合作等政策措施,並為企業提供必要的財政資金支持,構建“官民一體”的供應鏈危機應對機制。
此外,日本政府將持續開展重要物資供應調查,以準確把握供應鏈的具體情況。
第二,對重要基礎設施設備實施事前檢查。借助事前審查,提前規避基礎設施中存在的潛在風險因素,以防止對國民經濟生活穩定運行具有重要作用的基礎設施運行受到外部環境干擾。
日本政府將事前檢查的範圍集中於對國民經濟生活而言不可替代性高、影響範圍廣的基礎設施業務,如能源、自來水、通信、金融、運輸、郵政等。
在此基礎上,制定明確的標準,明晰政策的實施對象及具體設備。基礎設施運營商在導入重要設備時,需向日本政府提交包括設備性能、供應商、委託單位信息、零部件供應商等信息在內的“重要設備導入計劃”。政府基於企業提交的資料,對於風險系數高的業務,將責令其中止設備導入計劃,並採取必要的整改措施。
第三,加強尖端技術開發。日本政府認為,需加大國家對於尖端技術的研發投入,以確保日本科技的領先優勢,強化經濟安保措施。
一是制定尖端技術研究開發基本方針。為促進尖端技術研發,制定包括信息提供、資金支持、人才培養、素質提升等內容的基本方針,並賦予“經濟安全保障重要技術培育計劃”明確的法律地位。積極吸取專家意見,在宇宙、海洋、量子、生物、人工智能等領域選擇日本具有優勢的技術加以重點培養。
二是設立官民合作協議會。以每個具體項目為中心,設置包括研究者、主管政府機構、潛在技術應用者等在內的協議會,開展研發相關信息收集、研發內容溝通、研發過程促進、研發信息管理等相關活動,加快尖端技術開發,並防範技術流出。
三是與智庫合作,開展尖端技術調查研究。
第四,建立專利申請非公開制度。對於敏感技術發明,建立專利申請非公開制度,以防技術流失。非公開對象範圍,限定於公開後會嚴重損害日本國家安全的專利申請。
在專利申請流程上,採取二階段審查制。日本特許廳負責初審,篩選出需要接受二次審查的專利。日本內閣府下將建立新機構負責二次審查,通過與防衛省和特許廳的溝通協調,在考慮對經濟産業綜合影響的基礎上,判斷是否公開專利。
對於接受審查中的專利,將採取禁止專利應用、禁止公開、禁止在外國申請等措施,防止相關信息洩露。
三大看點
分析人士認為,上述法案反映出日本經濟安保政策的一些新特點:
第一,設立“經濟安全保障推進法”,是日本適應全球範圍內強化經濟安保大趨勢的體現。
2021年6月,美國發布了一份名為“建立彈性供應鏈、重振美國製造業、促進廣泛增長”的評估報告,綜合評估半導體、大容量電池、關鍵礦物和材料、醫療用品等關鍵産品供應鏈風險情況。
2022年2月,美國眾議院通過“2022年美國競爭法案”,將為美國半導體製造商提供520億美元補貼,用於加強半導體生産與研發。
2021年5月,歐盟提出“更新2020年新工業戰略”,強化半導體、電池、原材料等供應鏈韌性,減少對外依賴。
2022年2月,韓國政府將半導體、電池、造船、鋼鐵等12個領域的産業技術認定為“國家核心技術”,並構建相應的技術人員數據庫,監管其出境活動,以防止重要技術流失海外。
由此可見,在全球供應鏈斷裂風險加劇的背景下,日本加強經濟安保政策,並非其單一的動向,而是順應全球加強經濟安全潮流的一種反應。日本通過制定“經濟安全保障推進法”,促使日本的經濟安保水平向美國、歐盟看齊。
第二,在供應鏈問題上,日本正在從重視效率向重視安全演變。
進入21世紀,隨着全球化進程的加快,日本企業通過積極對外直接投資,在全球範圍內完善供應鏈布局,構建富有效率的生産體系。然而,2011年東日本大地震的突然發生,導致日本汽車、電子産業供應鏈中斷,引發日本對供應鏈穩定問題的關注。加之近兩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嚴重影響了日本汽車、醫療産業供應鏈,導致日本國內汽車企業停産、醫療物資供應不足等問題更加突出。
受此影響,日本進一步認識到,在大國競爭與新冠肺炎疫情的雙重影響下,日本供應鏈面臨的斷裂風險日益上升,一旦外國零部件供給發生問題,日本國內生産將受到嚴重衝擊。
日本2021年版《通商白皮書》指出,要準確把握日本供應鏈現狀,降低重要物資供應地集中度,加強國際合作,構築有韌性的供應鏈。2020年以來,日本相繼推出“促進製造業供應鏈回歸日本本土”與“推動日企實現供應鏈多元化”等措施,以降低供應鏈中斷風險。因此,重視供應鏈安全問題也在“經濟安全保障推進法”中有所體現。
第三,在國際壓力增大的背景下,日本越發注重提升産業國際競爭力。
在經濟安保問題上,日本重視“戰略自主性”與“戰略不可或缺性”兩個概念。
“戰略自主性”是指,通過強化經濟社會基礎,做到任何情況下都不過度依賴他國,並維持國民經濟生活的正常有序運轉。
“戰略不可或缺性”是指,持續強化日本具有優勢的戰略領域,確保日本在國際産業結構中的獨特地位,以實現經濟的長期增長與國家安全目標。
一把雙刃劍
完善經濟安保政策、推動實施“經濟安全保障推進法”,對日本經濟發展而言可謂一把“雙刃劍”。
一方面,加強尖端技術研發將有利於日本推動關鍵技術的保護與創新,進一步提升日本科技水平,維持日本科技領先地位,從而提升日本的全要素生産率水平;提升供應鏈穩定性的相關措施,將會提高日企獲取重要零部件與原材料的安全系數,提升日企防範供應鏈中斷風險的能力。這些都有利於日本經濟長期穩定增長。
另一方面,“經濟安全保障推進法”賦予日本政府停止導入存在安全風險的基礎設施設備的命令權,以及對於敏感技術專利申請的審查權,這將增加日本企業的經營負擔,降低企業創新動力,因而不利於日本經濟良性發展。
例如,日本的金融機構&&,金融基礎設施是政府制定的重點審查對象,如果政府擴大對基礎設施設備的審查範圍,將會對金融機構業務運行造成額外負擔。
在敏感技術專利申請審查領域,日本經濟界則&&,過於嚴格的審查將不利於自由競爭,並抑制企業的創新意願。
(作者係中國社科院日本所副研究員)
來源:2022年3月23日出版的《環球》雜誌 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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