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5日在美國華盛頓拍攝的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大樓
從美聯儲近期的一系列動向看,其貨幣政策發生了激烈轉變——加速縮減購債規模、加快加息進程、將縮減資産負債表提上議程等,這無疑會産生巨大影響。
馬雪
美國高盛集團近日預測,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將在2022年加息5次。此前,高盛預測美聯儲今年可能加息4次。
高盛集團研報顯示,預計美聯儲將於3月和5月加息,6月宣布縮減資産負債表,然後在7月、9月和12月加息。今年四季度,美聯儲將把利率區間上調至1.25%到1.5%。
從美聯儲近期的一系列動向看,其貨幣政策發生了激烈轉變——加速縮減購債規模、加快加息進程、將縮減資産負債表提上議程等,這無疑會産生巨大影響。
貨幣政策全面轉向緊縮
美聯儲從新冠肺炎疫情開始以來的“開足馬力”到“松油門”,再到全面轉向緊縮性貨幣政策,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縮減購買債券的規模翻倍。美聯儲每個月的減少購買債券規模從2021年11月議息會議決定的150億美元翻番至每月300億美元,這樣使得整體減量步伐加快,預計至今年3月結束購買債券,而不是此前預計的6月結束。
其次,刪除了“通脹是暫時性的”這一表述。美聯儲2021年12月發布的會議聲明和紀要承認“通脹超過2%的目標已經有一段時間”。美聯儲主席鮑威爾在會議結束後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引發政策調整的主要原因是就業市場的進展和不斷抬升的通脹。此前,美聯儲多名高官也在不同場合拋棄了通脹是暫時性的説法。
這意味着美聯儲改變了政策思路,即在面對已成事實的通脹抬升,且不確定何時能回落的情況下,先採取措施解決眼下問題。
再次,預計2022年多次加息。多數美聯儲官員預計2022年將有3次加息,鮑威爾近日則&&,美聯儲或將更多次加息,並更早、更快地縮減資産負債表,以應對美國高通脹持續的狀況。
最後,美聯儲已將縮減資産負債表提上議程。鮑威爾&&,與上次美聯儲收緊貨幣政策時相比,美國經濟狀況已完全不同,資産負債表的規模也更大。因此,美聯儲這次將更早、更快地縮減資産負債表,結束資産購買舉措與開始縮減資産負債表的間隔時間將更短。縮減資産負債表已提上討論議程,預示着美聯儲將全面轉向緊縮性貨幣政策。
激進轉變的原因
美聯儲如此激進的政策轉變,原因是多方面的。
其一,通脹開始侵蝕消費者信心。密歇根大學的報告稱,通脹讓家庭維持生計承受更大壓力,抱怨房價、汽車及家庭耐用品價格上漲的消費者佔比已達歷史新高。由於通脹預期過高,勞動者會期待更高工資以應對更高通脹,進而使失業率退回原來水平。
其二,美聯儲資産負債表過於龐大。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以來,美聯儲量化寬鬆政策使其資産負債表擴大,貨幣正常化政策尚在進行中,卻又在疫情衝擊下重回量化寬鬆刺激老路。如果説金融危機時期是直升機撒錢,此次堪稱用B1轟炸機撒錢。
由於疫情爆發以來刺激更為激進,資産負債表膨脹過度。當前美聯儲持有約5.2萬億美元的美國國債和2.3萬億美元的機構抵押貸款債務。2020年美國國債市場的整體規模增加4.3萬億美元,其中持有約22%的未償還美國國債,而2019年底該比例為14%。預測到2022年底,資産負債表將達到9萬億美元的峰值。
其三,貨幣政策通過金融路徑發酵因而效用有限。一方面,太多資金無處可去,造成貨幣體系空轉。經過1年多美國政府和美聯儲大規模經濟刺激,太多資金無處可去,只能在短期國債和其他證券中尋找落腳點。寬鬆貨幣政策雖能刺激消費者需求,但無法直接增加商品和服務産品的供應,因而會加劇價格失衡。
另一方面,貨幣政策提振疫情下弱勢群體的能力有限。紐約聯儲報告稱,寬鬆貨幣政策擴大了黑人和白人家庭間的財富差距,由於黑人擁有升值的金融資産(股票、房産等)較少,貨幣政策對此類資産價格的任何影響都繞過了大多數黑人家庭。
其四,疫情爆發後,美國&&史無前例的財政和貨幣救市措施,推高預算赤字,令美元價值急劇下跌,擁有大量美元資産的國家擔憂美國政府為削減債務而允許通貨膨脹,侵蝕美元證券的價值,進而再次動搖美元主導地位。為保持美元的國際主導地位,維持美元的韌性,美聯儲需要做出政策上的改變。雖然這種改變可能會影響美國經濟復蘇進程,但這是權衡利弊之下不得以的決定。
影響巨大
美聯儲的政策轉向,影響將是巨大的。
第一,美國資産泡沫破裂的風險上升。長期低通脹已使美聯儲對治理通脹的緊迫性認識不足,市場近40年來第一次看到美聯儲追着通脹跑。此次美聯儲政策急轉,凸顯其對治理通脹的恐慌。
當前美國股市接近泡沫空間,美聯儲政策收緊恐怕會成為刺破泡沫的那根針。雖然在美聯儲的政策聲明和會議紀要發布時,市場反應較為積極,説明當前市場在抑制通脹和撤出流動性兩者間,選擇了抑制通脹的利好而暫時忽略了撤出流動性的弊端。但一旦正式加息,美股市場和美元指數在短期內會受到一定拖累。
第二,美聯儲政策急轉預示着其政策可能更加考慮政治因素,因而變得不穩定和不可預測。鮑威爾被美國總統拜登提名連任美聯儲主席後不久,就開始推進激進的緊縮性貨幣政策,同時白宮就通脹問題發表安撫民眾的言論。鮑威爾曾認為通脹是暫時的,於是採取按兵不動的策略,卻因此受到政府斥責,隨後更改了政策立場。
對此高盛報告認為,美聯儲何時控制通脹、如何控制通脹或已上升為政治問題。如果貨幣政策受到政治干預,則意味着美聯儲的行動將隨着政治家的意願而變得反復無常,不可預測。為在中期選舉前遏制物價上漲,美聯儲提高利率的速度要比市場預期快得多,這也將導致金融市場風險上升。
第三,政策上的退坡或影響美國經濟復蘇進程。當下,人們無法確知,奧密克戎變異株會否重演並延長德爾塔變種造成的供需矛盾,以及勞動參與率低下等狀況。在此背景下,為抑制通脹而撤出相關經濟刺激政策,對美國經濟前景將構成風險。
第四,全球主要央行的政策分化恐引發市場恐慌。目前全球主要央行的政策形成分化,恐令投資者不知所措,拋售債券以規避風險,或對存在財政和經常賬戶雙赤字、外匯儲備水平較低、外幣債務較重的新興經濟體形成衝擊。
第五,美國可能再度熱炒“一帶一路”的“債務陷阱”。隨着美聯儲逐步縮減購債,全球融資成本上升,低收入國家的債務問題將面臨更大挑戰。目前,一半低收入國家的債務水平已不可持續,未來可能會出現更多債務負擔。美國可能借此廣泛散佈看衰言論,渲染“債務陷阱”,以此打擊“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對中國的信心,這尤為值得警惕。
(作者係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院美國所副研究員)
來源:2022年2月23日出版的《環球》雜誌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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