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電視劇《輸贏》拍攝現場,導演張黎(前右)與工作人員溝通拍攝細節
“橋就在這兒,我們把橋欄做好,不指望所有人從這裡通過,只覺得扶着它過橋的人能行得穩一點。”
《環球》雜誌記者/劉娟娟
“黎叔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葛優在《天下無賊》裏説的這句經典&詞中的“黎叔”,指的就是這部影片的攝影張黎。張黎對影像的要求很高,劇組很多人怕他,於是馮小剛就把這個梗藏在了電影裏。
多年以後,面對張黎,《環球》雜誌記者仍能感覺到他談及某些問題時的憤怒以及無奈。果然男人不論年齡,骨子裏還是從前那個少年。
歲末年初,張黎執導的新劇《輸贏》在浙江、北京兩家衛視及騰訊視頻、優酷、愛奇藝三大視頻網站播放。該劇改編自曾供職於IBM和戴爾的付遙創作的同名小説,聚焦伴隨互聯網發展一起成長的年輕銷售群體,講述了兩家大型互聯網公司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拼“輸贏”的故事。
張黎因拍攝歷史劇而聲名遠播,他在近20年時間裏執導了《大明王朝1566》《人間正道是滄桑》《孔子春秋》《少帥》等十幾部歷史劇和年代劇,其中《大明王朝1566》更是以9.7分高居豆瓣國産電視劇評分榜首。在歷史劇高聳的峰巒之中,職場劇《輸贏》顯得有些別樣。這是張黎首次執導當代職場劇。
為何會有這樣的轉變與嘗試?張黎解釋,“我説得矯情點啊,其實以往拍的歷史劇也是職場劇,職業政治家、職業外交家,只是職業不同而已。我們總説主旋律,其實我覺得職場就是中國人目前生活的主流。”

電視劇《輸贏》劇照
張黎説他想通過《輸贏》這部電視劇向年輕人傳遞一種價值觀,“比起橫向的輸贏,我更在意縱向的輸贏,即‘我今天比昨天是不是好了一點’,也就是‘吾日三省吾身’‘見賢思齊’這樣一些老生常談的東西,縱向的輸贏是回望歷史,更是一個捫心自問的過程。”
張黎介紹,《輸贏》的男主周銳是一個銷售精英,無論從他的學歷、閱歷,還是江湖地位來看,都是職場中的佼佼者,但在這部劇快要結束,大家都在他建立起來的新游戲規則裏賺得盆滿缽滿的時候,他卻毅然放棄了大城市的光鮮生活,轉而投身大西北,在廣袤偏遠山區開展“雲計算”公益,助力鄉村經濟振興和小微企業發展。
“從創造的利潤來説,周銳的成績可能無法與女主駱伽動輒過億的大單相比,但它代表了未來,代表了國家對個體、對弱勢群體的未來的關注,即‘一個都不能少,一個都不能掉隊’。”張黎説,“生活中有沒有周銳這樣的人?有,但不多。我一再強調,我們的文藝作品要表現的,不是‘現實是什麼’,而是‘它應該是什麼’。”
“周銳這樣的人,跟《大明王朝》裏的海瑞不像嗎?跟孫中山(《走向共和》)、跟楊立青(《人間正道是滄桑》)、跟孔子(《孔子春秋》)不像嗎?都像,是不是?隔了這麼多年,他們的人文本質是極其相似的,只是穿衣戴帽不一樣。”張黎説,“我所有作品中一以貫之的內核,就是在寫我們中華民族的精神本質——我們不夠魯莽,但足夠堅韌。也唯有此,是我們立於世界民族之林的本錢。直到今天,我們仍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有韌性的民族。”
張黎介紹,《輸贏》的編劇們在下筆之前進行了大量的採訪,其中華為在20年前派駐到南美市場的一名高管講述的故事讓張黎能“記一輩子”。
華為剛進入南美的時候,它的通信設備受所有廠商排擠。開荒對銷售來説是最難的,他們只能把目光看向沒有利潤的區域——貧民窟。當時沒人能保證進到貧民窟還能安全出來,白天不敢進,技術人員只能等天黑了一個人去裝。進去之前全公司的人挨個跟他擁抱,好像真的做好了生離死別的準備。讓那名高管感動的是,技術人員沒説別的,只一句“人在機在”。漫漫長夜,其他所有人就一起包餃子等着那個人回來。華為人就這樣踏踏實實一個盒子一個盒子地裝,在拉美打出一片天地。
“這就是中國人的堅韌精神,是許許多多先行者早在20年前還沒有人做這些的時候,一直堅持默默付出,才有了今天或許還有一戰的可能性。這個前提下,就有了《輸贏》裏面幾個主要人物的精神蛻變。”張黎説。
張黎強調,“要説這個劇的獨特性,就在於這些人物是理想主義的,是獨特的,可能這種獨特在別人眼裏是有瑕疵的,是奇怪的,但絕不是趨同的。”
但張黎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好,“這原因有自己的能力,有市場的擠壓,還有其他一些荒謬的東西。”比如,有的項目,張黎作為導演,連演員都定不了。對此,黎叔很生氣,但後果嚴不嚴重,不是他能掌控的。“總之,‘更好’是‘好’的敵人,我們就是要‘更好’。”張黎説,“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內求自己,就是在創作上繼續用心。”
實際上,張黎也在擁抱互聯網&&,他的一部6集的懸疑劇即將在優酷上線。“都説莎士比亞之後就再沒有新故事了,其實藝術就是不斷地尋找新的表達方式,就是要積極主動去適應互聯網的傳播,去找到符合這個時代的表現形式。”
提到當前亞洲很多電視劇與奈飛(Netflix)的合作,張黎&&,“其實奈飛更需要我們,所以我們國家一直強調,一定要有文化自信。”他告訴記者,他的《孔子春秋》在日本、韓國、加拿大等國家都播得非常好。
張黎説,其實黎叔早就不生氣了,早就將自己對影視的熱愛化成對每一部作品的執着,對文字或鏡頭語言的要求早已是本能,永遠將自己看作先行者,永遠在下一部作品中嘗試做一些開荒和突破,“這難道不正是《輸贏》裏傳達的職業精神嗎?各行各業的打工人,首先要尊重職業,其次要熱愛,剩下的……人生就是要等待,總會等來一些好的東西吧。”
他對記者説,“我相信尼采那句話——我是河邊的欄杆,誰想扶我便扶我吧,我不是你們的拐杖。我們的作品不要成為別人的拐杖,不用了就扔在門口,我們要成為橋欄,一個人成長過程中要過很多橋,我們的作品就是一座橋。有的人從《瑯琊榜》那個橋過去了,有的人從《風起洛陽》那個橋過去了,有的人從《大明王朝》這個橋過去了,橋就在這兒,我們把橋欄做好,不指望所有人從這裡通過,只覺得扶着它過橋的人能行得穩一點。”
來源:2022年1月12日出版的《環球》雜誌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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