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27日，緬甸女兵在內比都參加建軍76 周年閱兵式

　　從目前的態勢看，盡管“民族團結政府”對軍方發動的反攻在軍事上效果並不明顯，但雙方圍繞政治、經濟以及外交等領域的博弈卻日趨激烈，矛盾呈現不可調和的態勢。

寧威 周浩

　　自緬甸軍方于2月初發動政變以來，緬甸國內局勢一直未能實現穩定。9月7日，由緬甸全國民主聯盟（民盟）主導的緬甸“民族團結政府”（NUG）“代總統”杜瓦拉希拉通過社交媒體向全國民眾發布了一則7分鐘的講話，宣布從當日起正式向緬軍發動“人民防禦戰爭”，並將9月7日設為“反攻日”（即“D-day”），全國進入緊急狀態。緬甸看守政府隨即公開譴責“民族團結政府”圖謀發動暴恐襲擊、破壞社會穩定。

　　從目前的態勢看，盡管“民族團結政府”對軍方發動的反攻在軍事上效果並不明顯，但雙方圍繞政治、經濟以及外交等領域的博弈卻日趨激烈，矛盾呈現不可調和的態勢。國際社會對緬甸可能發生的大規模武裝衝突紛紛表示憂慮。

政治鬥爭聚焦“合法性”

　　從2月1日緬甸政局動蕩這一“原點”開始，民盟與軍方就在為政治“合法性”進行鬥爭，雙方均試圖將對方排除在新秩序之外。

　　“民族團結政府”的理想是建立一個將軍方排除在外的聯邦民主聯盟，並對軍方進行徹底改造。為了實現在政治上的遠大抱負，“民族團結政府”還成立了人民保衛軍（PDF），試圖建立一個與全國各區域武裝組織相結合的治理體係，包括與少數民族武裝的聯合。該政府“國防部長”乃突昂表示，“正在計劃建立一個指揮鏈，同時建立一個係統，將這幾個月來涌現出來的反抗軍方執政團的眾多自發武裝組織納入其中。”

　　不過，對于“民族團結政府”的這一舉動，少數民族武裝反應各不相同。就在“民族團結政府”發表演説當天，克倫民族聯盟（KNU）杜普拉亞區主席索瑞貌呼吁“民族團結政府”撤回“進入緊急狀態”的指令。而在克倫邦東南部開展活動的少數民族武裝指揮官內達·博米亞少將則表示支援“民族團結政府”的聲明，“所有民族武裝團體應該協調一致，共同戰鬥和支援”。

　　為應對“民族團結政府”發起的反攻，9月7日，緬甸國家管理委員會在首都內比都緊急召開新聞發布會。軍方發言人佐敏通少將表示，“民族團結政府”宣布反攻的舉動，是為了在9月14日召開的第76屆聯合國大會上獲得國際關注和認可。

　　緬甸前軍事戰略研究所主任登吞烏稱緬甸“民族團結政府”的聲明是“空洞的聲明”，不會産生任何影響，他表示“在沒有能力完成任何事情的情況下發布公告，支援者將無法遵循他們的指示”。

　　隨著地位的逐步穩固，緬甸看守政府已開始考慮修改選舉制度，以削弱民盟優勢甚至將其排除在外，為緊急狀態結束後開啟的大選鋪平道路。據軍方背景的妙瓦底電視臺報道，看守政府總理敏昂萊大將在內比都與其軍方委員會成員舉行的會議上表示，他正在考慮將緬甸的選舉制度從現有的“簡單多數票當選”模式改為“比例代表制”模式。他説：“有必要考慮所有參與者的比例代表制，修改議員的選舉方式和選舉制度。政府將通過與所有人協調的方式做出這些修正。”

　　值得一提的是，敏昂萊的觀點得到部分少數民族政黨的認同。撣族民主聯盟（SNLD）主席賽紐倫表示，“據我所知，一些政黨無法贏得足夠的選票獲得一個席位，他們要求軍方委員會通過比例代表制度，以便他們也能在議會中獲得席位。”撣族民主聯盟在2020年總共贏得了15個聯邦級別的席位，是繼民盟和聯邦鞏固與發展黨（鞏發黨）之後獲得席位最多的黨派，它還贏得了撣邦議會的26個席位。有分析人士認為，這一選舉制度的改革，將進一步鞏固軍方勢力在未來緬甸政權中的地位。

經濟博弈“刀刀見骨”

　　除了在政治上互不相讓，民盟與軍方在經濟領域的博弈也是“刀刀見骨”。

　　雙方均努力在經濟上遏制對方的資金支援。杜瓦拉希拉呼吁民眾以“軍政府及其在各自地區的資産”為打擊目標。其“經濟部”官網主頁上號召：攔截會增加軍方優勢的任何形式的經濟援助，努力為己方獲取財政援助，協助建立符合人民願望的聯邦民主國家。同時，“民族團結政府”呼吁民眾不要購買軍方發行的各種債券，並呼吁國外印鈔公司不要印刷緬幣，也不要提供任何關于印刷緬幣的原材料和生産部件。“民族團結政府”這些舉措得到了一些西方國家的呼應。今年3月31日，緬甸政局動蕩後，德國捷德公司（G&D）發布了一則公開聲明，暫停向緬甸出口印鈔用防偽紙張及相關印鈔設備。

　　與此相對應的是，緬甸軍方也一直在遏制資金流向“民族團結政府”一方。他們一方面對緬甸銀行現金流進行嚴密監控,另一方面積極遏制“民族團結政府”線上募集資金的做法。

　　8月，“民族團結政府”線上上推出了名為“勝利之春”的彩票，旨在為罷工抗議緬甸政權的公務員籌集資金。此舉令軍方嚴重不滿，聲稱要懲罰任何買這種彩票的人，並迅速封殺了該彩票。

　　為穩固政權，緬甸軍方一直在努力穩定匯率。據統計，自今年2月開始，緬甸央行累計30多次向市場投放了超過1.5億美元以平衡匯率，另外，出臺了包括出口商必須在4個月內將賬戶上暫時不用的美元售出、解除外匯買入價和賣出價之間價差不得超出0.8%的限制等多項政策。9月20日，緬甸央行又以1750緬幣兌換1美元的價格向市場投放1500萬美元，意在穩定緬幣匯率，努力保持緬甸經濟平穩發展。

外交爭奪“不見硝煙”

　　自 “民族團結政府”于今年4月成立以來，其在外交層面與看守政府掀起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

　　獲得國際社會的承認，是“民族團結政府”外交政策十分重要的目標。其“外交部長”杜欣瑪昂承認，“官方之所以宣布9月7日為反攻日，是我們的‘外交’處于失敗的狀態。因為在政變後的七個月內，國際社會（對緬軍方政權的）壓力和制裁被證明是無效的。”盡管國際工會聯合會和東盟人權組織呼吁國際社會承認“民族團結政府”，但迄今為止，仍未有國家正式承認“民族團結政府”。

　　在緬甸派駐聯合國常駐代表的問題上，雙方的鬥爭尤為激烈。今年3月，聯合國發言人斯特凡·杜加裏克表示他收到兩封信，一封來自民盟指派的代表覺莫吞，聲稱自己仍是緬甸常駐聯合國代表；第二封信來自緬甸外交部，照會聯合國秘書長，任命駐聯合國副代表丁貌奈為臨時代辦。此後，雙方一直為了爭取聯合國代表之位而鬥爭。

　　此前，通過東盟與國際社會的共同努力，初步達成了在東盟框架下解決緬甸問題的“五點共識”。8月3日，東盟任命汶萊第二外長艾瑞萬·尤索夫為新任緬甸問題特使，期間，新特使與雙方積極接觸，尋找能夠帶來包容的多方對話途徑。

　　面對緬甸困局，新加坡外交部長維文也承認，新加坡及東盟與緬甸軍方執政團盡管保持著“溝通渠道”，但東盟在試圖解決衝突方面“沒有我們希望的那麼有效或迅速”。

　　從目前的局勢來看，由于力量所限，民盟很難撼動軍方在緬甸政局中的主導地位，同樣，軍方也無法忽視民盟在緬甸民眾心目中強大的影響力。因此，在未來緬甸政局發展中，“多元化”和“全麵包容”的理念在緬甸多民族、多文化和多宗教的環境中尤為重要，“對話”仍是解決彼此分歧的重要手段。在缺乏互信、和談前景一片黯淡的情況下，緬甸國內武裝衝突頻發，大量民眾流離失所。在此背景下，緬甸政局是否能“軟著陸”重新恢復秩序，有賴于歷史機遇和政治精英基于國家前途的職責擔當。

　　（周浩係國防科技大學國別區域研究中心主任，寧威係國防科技大學東南亞研究中心副主任）

來源：2021年10月06日出版的《環球》雜志 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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