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2日，阿富汗排雷人員在巴米揚省執行排雷任務

    阿富汗地處歐亞大陸交通要道，其國內安全形勢持續惡化，將危及周邊地區穩定。

汪金國 曹佳魯

　　自美國和北約軍隊5月1日開始撤離阿富汗以來，塔利班發動多輪攻勢，頻頻與阿政府軍交火，在兩個月時間內攻佔80多個地區，阿富汗政府實際控制的地區數量越來越少。7月4日，上千名阿政府軍士兵因躲避塔利班武裝人員進攻而進入鄰國塔吉克境內。

　　輿論普遍認為，美國為從戰爭泥潭脫身，以不負責任的方式從阿富汗撤軍，給阿富汗留下巨大“安全黑洞”。塔利班卷土重來，既使得阿富汗局勢變得愈加復雜，也直接威脅到中亞、南亞和西亞的地區安全。同時，阿富汗的毒品販運、軍火走私、恐怖主義和極端主義等外溢效應也恐增強。

　　美國和北約撤軍後，“阿富汗骨牌”將倒向何方？

惡化地區安全形勢

　　隨著美軍撤離，美國對阿富汗中央政府的援助和支援力度必然不如從前。從連日來塔利班持續攻城略地的情況看，阿政府單靠自身軍事力量不足以應對目前復雜的安全形勢。阿富汗地處歐亞大陸交通要道，其國內安全形勢持續惡化，將危及周邊地區穩定。

　　相對而言，中亞國家最希望阿富汗國內實現和平。連年的阿富汗戰火使得難民大量涌入中亞，成為中亞國家社會不穩定的因素之一。更為關鍵的是，阿富汗的恐怖主義勢力和宗教極端勢力會因邊境功能的弱化而流入中亞國家，其中塔吉克受威脅最大。一旦這些勢力進入塔吉克，與該國反對派結合到一起，將給該國國家政權帶來較大衝擊。

　　另外，大量武器裝備流入民間也使得軍火走私日益猖獗，嚴重影響到中亞國家的安全。

　　中亞國家能在多大程度上抵抗住阿富汗國內衝突對本國的衝擊，主要看它保持本國已取得的現代化及國家組織的水準。在這對矛盾中，伊斯蘭激進方式給中亞世俗國家帶來的結構性壓力，將使其中能力較弱的國家面臨最直接的威脅。

毒品恐加速向全球流動

　　有著“金新月”之稱的阿富汗及其附近地區，是世界上最大的毒品販運區。美國撤軍將導致阿富汗中央政府對毒品交易的管制力度減弱，跨國毒品交易和販運的規模將呈增大趨勢。究其原因，一是阿富汗農民的長期貧困與毒品經濟巨大利潤形成反差；二是喀布爾政府權力虛弱與管治無力；三是塔利班苦心經營且東山再起。

　　沒有美國力量的制約，這三大原因或將使阿富汗重新回到以毒品為主導的經濟發展模式，“金新月”毒品販運區進一步擴大，全球反毒和禁毒鬥爭也將面臨更大挑戰。

　　阿富汗周邊國家大多也是阿毒品的輸入地區，其中最主要的是巴基斯坦、伊朗和中亞各國。進入中亞各國的阿富汗毒品，佔阿毒品總産量的一半以上。隨著阿局勢再度混亂，從阿富汗流入周邊國家的毒品必將引發一係列社會性問題；以毒品貿易為主要利益來源的武裝集團，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各國政府解決國內安全問題的能力。

　　值得注意的是，阿富汗毒品進入中亞後會被大量轉運至歐洲，由毒品交易引發的犯罪問題繼而給這些流入地區的經濟發展和社會治理帶來隱患。阿富汗毒品流向世界各地的路線主要有三條——向南、向北和向西：南線經由阿巴邊境進入巴基斯坦，再經海路運往歐洲；北線從塔吉克和烏茲別克斯坦過境，流經中亞其他國家進入俄羅斯和歐洲其他國家；西線經由伊朗過境，進入高加索和巴爾幹地區，最後進入歐洲其他國家。

　　中國新疆曾是阿富汗毒品北線走私的主要目的地之一。避免阿富汗毒品再次通過北線流入中國境內，是美國撤軍後中國禁毒工作需要密切關注的問題。

警惕恐怖主義和極端主義外溢

　　“9·11”事件之前，不少國家的恐怖分子以阿富汗為大本營，或在“基地”組織的訓練營裏接受培訓，或者獨自建立訓練營進行學習和訓練。美國發動反恐戰爭後，阿富汗境內的恐怖組織數量一度減少。如今隨著美國宣布撤軍，各地區暴恐勢力又呈現向阿富汗集結之勢，中亞國家很有可能再次成為暴恐勢力的過境地，或恐怖活動的試驗場。

　　在阿富汗周邊，存在不少恐怖組織和極端組織，主要如哈薩克斯坦的薩拉菲教派組織、烏茲別克斯坦的伊斯蘭運動組織、阿巴邊境的“哈卡尼網絡”組織、“基地”組織、“伊斯蘭國”，以及其他各種伊斯蘭極端組織。其中有些與阿富汗塔利班保持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雖然依據阿富汗和平協議，在美國逐漸撤出在阿軍隊後，塔利班承諾不讓阿富汗成為恐怖分子的庇護所，但結果如何，難以預測，難言樂觀。

　　普遍看法是，美國撤軍後，阿富汗的恐怖主義和宗教極端主義外溢效應必將增強，這也會對中國國家安全産生一定影響。“基地”組織曾與中國境內的“三股勢力”關係密切，曾經幫助“東突”等恐怖組織訓練武裝人員。阿富汗局勢持續動蕩，極可能給中國邊疆省份的安全和發展帶來威脅。

　　長年戰亂使得阿富汗成為全世界最貧窮的國家之一，底層民眾生活困苦，且思想保守，塔利班的一些口號極易吸引當地居民的加入。如果塔利班掌權，周邊世俗國家將難免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當然，不同國家受阿富汗局勢影響的程度是不一樣的，其中與阿接壤的伊朗、巴基斯坦和中亞幾國將受到直接衝擊。

　　美國撤軍後，塔利班與阿富汗中央政府將會更多以正面交鋒而非恐怖襲擊之類的方式展開較量，塔利班最終可能以何種方式奪取政權也有待觀察。從這個角度説，阿富汗不穩定因素的外溢效應也並非完全不可控。而從目前的局勢看，無論是塔利班還是阿富汗中央政府，短期內也都不具備將對手徹底擊垮以奪取最終勝利的能力，雙方對峙局面很可能長期維持。

　　（汪金國係蘭州大學政治與國際關係學院院長、中亞研究所副所長、教授；曹佳魯係蘭州大學政治與國際關係學院研究生）

來源：2021年7月14日出版的《環球》雜志 第1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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