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2日，土耳其裏拉暴跌，人們在伊斯坦布爾的一家貨幣兌換店排隊

    如果美國的利率意外地進一步上升，將使一些債務負擔較重的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發生金融危機。

謝文澤

　　4月5日至11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世界銀行春季會議召開。IMF發布《全球金融穩定報告》指出，發達經濟體和新興經濟體的經濟復蘇進程預計將出現分化，特別是在發達經濟體政策制定者著手推動政策回歸常態的情況下，新興經濟體融資環境存在顯著收緊風險。融資環境如果變得不利，可能引發大規模資本外流，對存在巨大融資需求的部分新興經濟體構成重大挑戰。

　　這讓人們不禁擔憂，3月，土耳其裏拉崩盤，會不會成為新興市場危機的可怕預演。

　　未來，美國利率上升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又將會落在誰的頭頂？

復蘇與分化

　　春季會議期間，IMF發布《世界經濟展望》指出，在美、歐主要發達經濟體增長前景有所改善、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帶動下，2021年將是世界經濟強勁復蘇年，全球GDP增長率預計可達6.0%。根據IMF的研究報告，全球經濟復蘇有以下幾個特點。

　　第一，經濟復蘇預期需要穩定、可靠的條件。IMF的研究報告提出了3項假設，即匯率保持穩定，如2021年1月18日至2月15日間不包括歐元的實際有效匯率保持穩定；原油價格穩定在58.52美元/桶；美國、歐盟、日本等主要發達經濟體的低利率或負利率政策保持不變。如果這3項假設中的任何一項發生改變，經濟復蘇預期就會發生相應改變。

　　第二，經濟復蘇前景存在兩大不確定性，即疫情防控和美國利率政策。如果疫苗領域取得更快進展，經濟前景將得到改善；否則，經濟前景可能急劇惡化。如果美國的利率意外地進一步上升，將使一些債務負擔較重的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發生金融危機。

　　第三，各國經濟復蘇進程明顯分化，尤其是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除中國外，許多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的財政、金融等公共政策空間有限，部分經濟體2023年可能能夠恢復到疫情前水準，也有一些經濟體將面臨長期困難。

警惕新興市場風險

　　財政赤字較高、國內儲蓄不足是制約新興市場國家公共政策空間的兩大重要原因。當政府凈收入（政府收入?政府支出）為負值時，即意味著政府部門存在著財政赤字。一般情況下，財政赤字可由國內凈儲蓄（國內總儲蓄?國內總投資）予以平衡。當國內凈儲蓄不足以平衡財政赤字時，則需要通過增加外部融資來平衡財政赤字，吸引外資流入、舉借外債是外部融資的主要措施。

　　以土耳其為例，2020年其政府部門財政赤字約佔GDP的5.4%，國內凈儲蓄約佔GDP的-4.8%，資本和金融賬戶凈流出量（外部融資減少量）約佔GDP的-1.1%，這意味著土耳其出現嚴重宏觀失衡。2021年1月土耳其的外部融資減少了約18.5億美元，表明該國宏觀失衡繼續加劇，因此，增發貨幣以彌補財政赤字，提高利率以留住和吸引外部融資成為主要政策選項，其結果是貨幣貶值，通脹上升，投資信心下降，股市震蕩。

　　除土耳其外，印度、印度尼西亞、馬來西亞、阿根廷、巴西、智利、哥倫比亞、墨西哥、秘魯、俄羅斯、南非這12個主要新興市場國家普遍存在財政赤字問題。如南非財政赤字佔GDP的比重為10.6%，印度的這一比重為10.0%，而俄羅斯僅為0.8%。在國內凈儲蓄佔GDP的比重方面，俄羅斯（3.9%）、馬來西亞（3.8%）、墨西哥（1.8%）、阿根廷（1.0%）、智利（0.3%）五國為正值，其他7國為負值。除俄羅斯之外的其他11個國家，無論其國內凈儲蓄狀況如何，均不能或不足以平衡財政赤字。從通過增加外部融資來實現宏觀均衡的角度看，2021年印度需要增加3778億美元的外部融資，土耳其需要增加988億美元，阿根廷需要增加233億美元，等等。

　　對這些國家而言，財政赤字大，國內儲蓄不足，外部融資需求較大，政府債務負擔（尤其是外債負擔）又重，如果石油等大宗商品價格的上漲不足以抵消美、歐、日發達經濟體的利率上升，則其財政赤字難以彌補，宏觀失衡態勢難以扭轉，發生金融危機或經濟危機的風險相對較高。

美國利率的臉色

　　由此可見，新興市場國家發生金融危機或經濟危機的風險很大程度上要看美、歐、日等發達經濟體利率的臉色。若美聯儲出人意料地收緊貨幣政策，可能引發新興市場利率上升和資本外流。

　　值得注意的是，如同大部分新興市場國家一樣，美國也存在著嚴重的宏觀失衡。

　　2021年美國的財政赤字佔GDP的5.0%左右，國內凈儲蓄約佔-4.1%，在此情況下，吸引外部資金流入也是美國修復宏觀失衡的重要舉措。

　　與此同時，美國政府推出了規模宏大的經濟復蘇和增長計劃，尤其是基礎設施投資計劃。近期內，加大疫情防控力度，改善經濟復蘇預期，增加經濟增長信心，提高聯邦債券收益率，是美國吸引外部資金流入的主要政策措施。美聯儲中近期加息的可能性較低，加息不利于美國政府修復宏觀失衡，也不利于美國經濟復蘇和增長。

　　盡管如此，聯邦債券收益上升將吸引大量資金向美國流動，流向新興市場和發展中國經濟體的資金將會相應減少，不利于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依靠外部融資，修復宏觀失衡，改善經濟復蘇和增長預期。

　　（作者係中國社會科學院大學教授、中國社會科學院拉丁美洲研究所研究員）

來源：2021年4月21日出版的《環球》雜志 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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