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1日，在美國紐約，人們集會抗議針對亞裔的歧視行為和仇恨犯罪

周煒

　　新冠肺炎疫情在紐約橫行一年有余，紐約城裏少了一大半人，突然空下來的城市有著別樣風景。最近聽説越來越多的朋友注射了第一劑新冠疫苗，紐約每天的發病率也大大降低。原本以為生活快要恢復正常了，卻被每天新聞中大大小小仇視亞裔的事件攪亂心情。

　　3月16日，我本來約了朋友見面，正在想坐地鐵和打車哪個更安全的時候，友人來電説，“最近外面有點亂，我們改期吧！”

　　昨天（3月23日）和女兒走在路上，孩子小心翼翼地問我：“我們是否應該講英文？這樣不至于因為説中文而受到不必要的‘關注’。”孩子的話讓我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來，似乎被人給了當頭一棒，心裏既鬱悶又痛楚。

　　美國作為一個多元文化匯聚的國家，為何會走到今天這步境地？疫情固然可怕，疫苗的問世讓生活有了新的希望，而仇恨亞裔的種子根深蒂固，比病毒更毒。只有靠亞裔群體的團結，靠亞裔和其他族裔的團結，靠每個人都勇敢地站出來，清楚地、不斷地發聲，才可能擺脫困境。

　　3月19日，亞裔美國人聯盟在曼哈頓聯合廣場發起集會，和平悼念包括6名亞裔女性在內的亞特蘭大槍擊案死者。當我提出要去參加集會時，女兒提醒我可能的危險。她開玩笑地問我是否是器官捐獻者，並囑咐我不要忘記帶證件。

　　讓我驚訝的是，臨要出門，女兒主動提出要和我一起去。當晚6點，我們坐上R線地鐵。到達聯合廣場站，出了地鐵口就聽到廣場上大喇叭傳來的聲音。周圍有10多個警察，他們的眼光飛速地掃過每個進入廣場的人。公園裏有幾個穿著橙色反光衣的安保人員，他們站在集會者中間，面對大家，十分警惕地注意著每個人的舉動。

　　晚6點開始的活動吸引了一批批前來聲援的各界民眾，人群中各族裔的人都有，中青年佔多數，有些人做了標語牌，有些人手捧鮮花。來自紐約州的參議院民主黨領袖查爾斯·舒默、紐約州參議員劉醇逸、紐約州審計長托馬斯·迪納波利、紐約市長白思豪等多位民選官員和來自華裔、韓裔社區的領袖來到現場，齊聲譴責日益嚴重的針對亞裔的仇恨暴力行為。華裔紐約市長競選人楊安澤也到場支援。

　　晚7點多，由韓裔牧師帶領的祈禱和人們齊聲咏唱的《安魂曲》催人淚下。有位發言人在結束時帶領大家喊口號：

　　“What do we want？（我們需要什麼？）”

　　“Justice！（眾人回復，‘正義！’）”

　　“When do we want it？（我們什麼時候需要正義？）”

　　“Now！（眾人回復，‘現在！’）”

　　人群中幾個非裔女孩的聲音特別響亮，一下子吸引了我的注意。她們就像排練過一樣熟練地和發言人一唱一和。廣場上也有白人青年高舉示威標語牌，我不禁在想，反對種族歧視，不是一個種族和另外一個種族的對立，而是各個族裔團結起來共同發聲。

　　隨後的周末，“反對仇恨亞裔犯罪”的集會在全美各地蔓延開來。有些微信群在討論，如何把集會變成沿街遊行，讓更多人聽到我們的聲音；有些群在討論，如何制作示威牌子插在自己家門口；還有些群在討論如何讓下一代參與並帶領大家喊口號。

　　友人在3月21日參加了聯合廣場的第二次集會，由華裔和非裔攜手抗議。我看到更多年輕華人參與進來，感到無比欣慰。不過很快我就看到一些讓人憂心的消息：一名亞裔媽媽周日帶年幼的女兒參加遊行前，因為拿著示威牌子，被路過的男子踩踏標語牌並襲擊，勇敢的年輕媽媽不僅追了上去，還用手機拍下了襲擊者戴上口罩之前的臉。昨晚（3月23日），男子已被警察以仇恨罪逮捕。這些問題值得思考。

　　各個微信群都在散發本地集會的照片和視頻，讓我震動最大的是韓裔導演、演員丹尼爾·金在眾議院司法委員會聽證會上的發言，我聽了一遍又一遍。對我觸動最大的是他提出的3個問題：“為什麼亞裔無足輕重？”“我們只能做‘模范少數族裔’嗎？”“我們如何才能擺脫困境？”

　　他最後説：“此時此刻發生的以及接下來幾個月即將發生的事，將向未來幾代人傳達關乎‘我們是否重要’的資訊——我們稱之為家的國度是選擇抹去我們，還是把我們當自己人？是藐視我們，還是尊重我們？是無視我們，還是正視我們？現在我們可能被認為‘在統計意義上不顯著’，但有一個無可替代的事實——我們是這個國家人口增長最快的族裔，我們有2300萬人，我們團結起來了，我們正在醒來。”

來源：2021年4月7日出版的《環球》雜志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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