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依在2019~2020年B站跨年晚會上與琵琶演奏家方錦龍合作演繹《茉莉花》

    “Z世代”消費實力的突起，推動虛擬偶像的商業價值不斷走高，掘金者與掘金機會的增多讓虛擬偶像這個賽道上的競爭愈發激烈。

《環球》雜志記者/張漫子 張潔茹

　　發音樂專輯、開演唱會、直播帶貨、代替真人導遊……隨著5G、虛擬現實（VR）等技術在中國的應用和普及，在二次元文化利好東風的驅動下，虛擬偶像産業正在加速大眾化的步伐。

　　“Z世代”（1995~2009年出生的人）消費實力的突起，推動虛擬偶像的商業價值不斷走高，掘金者與掘金機會的增多讓虛擬偶像這個賽道上的競爭愈發激烈。

　　爆紅背後，虛擬偶像産業鏈上的各方參與者面臨哪些機遇和挑戰呢？

站上風口

　　當前，業界對虛擬偶像的常規定義是：虛擬的、並不存在真實形體的形象。它借助人物建模、實時渲染、動態捕捉、人臉識別等技術，將人們想像中的具有某部分群體喜愛特質的形象具體呈現出來，使其像真人一樣出現在螢幕上與粉絲互動。

　　愛奇藝高級副總裁陳偉説，虛擬偶像的本質是以虛擬的形象實現粉絲幻想的投射，因此其能較大程度地迎合市場，以定制化的形象相對穩定地滿足粉絲和商業利益的需求。

　　近年來，從虛擬偶像洛天依連續兩年登上B站（嗶哩嗶哩）跨年晚會舞臺，到虛擬偶像參與選秀競技並自如地進行才藝展示，越來越多的國産虛擬偶像進入人們的視野。有的走進直播間，為品牌代言、帶貨；有的與真人歌手“合唱”歌曲、與鋼琴家合作“全息演出”；還有的客串虛擬導遊，引導螢幕前的觀眾在“雲端”欣賞風景。真人明星能做的，虛擬偶像一個不落；真人明星常出現的“人設崩塌”風險，虛擬偶像也能夠最大可能地規避——這是虛擬偶像為資本方追逐的一個關鍵因素。

　　在B站的跨年晚會上，洛天依攜手琵琶演奏家方錦龍演繹經典民歌《茉莉花》時，彈幕被粉絲的褒獎刷屏。這個曲目時長4分鐘，但洛天依的幕後團隊卻籌備了4個多月。

　　該團隊相關負責人告訴《環球》雜志記者，《茉莉花》傳達的主題是“四季交替，萬物生長”，他們要在4分鐘內為觀眾呈現春夏秋冬的景色變幻，讓洛天依隨著方錦龍動聽的琵琶聲更換服飾——春天，洛天依撐著油紙傘漫步草地；夏天，洛天依立在船頭，隨船緩行；秋天，洛天依在滿天楓葉中翩躚起舞；冬天，洛天依在銀裝素裹的世界裏彈起古箏。

　　很多網友在知乎上發問：“洛天依的表演屬于全息投影還是VR技術？現場觀眾能否看到洛天依的換裝過程？”洛天依團隊回答，不僅現場觀眾無法看到，演奏者方錦龍也看不到，“我們用的是增強現實（AR）技術。該技術無法在空氣中直接成像，需通過設備觀看效果，所以現場需要用到AR錄影機。我們還把洛天依大概的位置路線告訴方錦龍，提醒方老師可以根據旋律需要與洛天依隨時互動。”

　　“現場需要重拍，需要定位，AR效果其實是在相機裏用特效疊上去的，它可以疊在任何一個地方。要讓洛天依看起來非常真實地在舞臺上行走、表演，和真人互動，前期需要大量排練，技術團隊也要不停調試，這種調試已經達到毫米級別。比如她的腳是否落在船上，從前期策劃、制作，到現場實錄，都經過多次反覆調整，最後還有與真人之間的配合，這其實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過程。”洛天依團隊相應業務負責人告訴記者，如果把供應商算上，為了運營洛天依這個IP，參與制作的團隊總計有好幾百人。

　　投入大量成本的同時也收獲了眾多粉絲。截至目前，洛天依微博粉絲超過500萬人，B站洛天依官方賬號粉絲超過200萬人。B站資料顯示，洛天依的核心粉絲集中在“95後”“00後”“05後”，其中“00後”佔比最高，達到32.21%，主要人群集中在一二線城市。

　　14年前，初音未來在日本誕生，並迅速在全球圈粉無數。如今，被寄予“另一個初音未來”厚望的中文虛擬偶像“洛天依”也順利進入她的收獲期：近5年來，她代言過雀巢、吉列、維他奶、美年達、百雀羚、肯德基、德克士等數十個品牌，並與楊鈺瑩、薛之謙、許嵩、周華健、郎朗、蕭敬騰等多位明星同臺表演。

　　與真人偶像一不小心“人設崩塌”就會拖累商家品牌形象不同，“自控力強”、永遠年輕的虛擬偶像，幾乎不會出現讓人擔心的負面新聞。因此，虛擬偶像獲得了越來越多廣告商的青睞，他們的身價甚至比肩一線明星。

　　例如，出道不足3年的葉修，已然是眾多廣告商的“寵兒”，代言品牌橫跨食品、金融、快消等多個領域，且“吸金”速度驚人——旺季時，幾乎每個月都會獲得一家新品牌的合作邀約。

資本搶灘

　　除初音未來等少數頭部虛擬偶像外，市場上實現盈利的虛擬IP並不多見，但並不妨礙資本在虛擬偶像市場“掘金”。

　　一方面，龐大的二次元受眾正高速增長。根據愛奇藝《2019虛擬偶像觀察報告》，中國的“95後”接近2.5億人，佔整體網民的52%；“95後”至“05後”的二次元用戶滲透率達64%，虛擬偶像的潛在粉絲已超過3億人。隨著“Z世代”接過“文化權力”的接力棒，正在“破圈”的虛擬偶像産業將迎來收獲大量潛在用戶的更好時機。

　　另一方面，打破圈層的運營做法，給虛擬偶像帶來了更廣闊的想像空間。美國多家主流娛樂業智庫預測，到2025年，虛擬偶像將佔據整個娛樂産業的半壁江山。這把火也燒到了中國。

　　國內頭部互聯網平臺，包括騰訊、網易、嗶哩嗶哩、愛奇藝、阿里巴巴、抖音等，都不約而同加大了在虛擬偶像領域的投入，並以不同資源優勢推動虛擬偶像與文娛行業細分領域的融合。優質文娛資源的進入，讓虛擬偶像“出圈”獲得了更多機會。

　　從策略來看，各互聯網公司布局思路各異。愛奇藝副總裁楊曉軒表示，RiCH BOOM是基于愛奇藝青年潮流文化基因順勢而生的IP，也是愛奇藝在“綜藝+潮流文化”垂直領域的新探索，不同于過去主要以歌姬形象示人的虛擬偶像，RiCH BOOM的表演更接近“偶像”的定義。騰訊的主要策略則是圍繞自家遊戲、動漫的人氣角色來打造偶像IP。阿里巴巴在該領域主要聚焦于淘寶直播業務，如引入人氣虛擬偶像洛天依、初音未來進駐直播間，與萬象科技合作推出虛擬主播Mika、蘇朵朵，借真人明星形象推出相應的虛擬角色並賦予其品牌代言人的身份，等等。

　　隨著越來越多的互聯網公司涉足虛擬偶像賽道，“平臺+技術公司+虛擬偶像內容公司+偶像藝人經紀公司”的産業鏈條雛形初現。

　　近年來，一幾文化、栩妮文化、次世文化、重力聿畫等多家虛擬偶像運營企業獲得高額融資。包括萬象科技、億真科技、偶邦智能、雲舶科技、萬面智能等在內的技術提供商，也被資本市場持續看好。

　　海南必燃互娛科技有限公司等多家受訪企業的負責人對《環球》雜志記者表示，與虛擬偶像作為主播、藝人等被當成“另類花瓶”不同，對于品牌而言，虛擬偶像不僅是代言人，還是導購，與真人相比，虛擬偶像的工具屬性更強。基于AI、大數據等先進技術資源，虛擬偶像和品牌大數據係統打通，洞悉不同客戶的消費偏好，從而能提供專業化和個性化的服務，這正好順應了各行業數字化轉型過程中的關鍵需求。

發展迷思

　　根據愛奇藝《2019虛擬偶像觀察報告》，中國有3.9億人正走在關注虛擬偶像的路上。那麼，技術的進步、市場的成熟、用戶的需求是否同步？

　　受訪人士表示，洛天依、葉修式的成功很難被復制的一大原因在于，虛擬偶像的商業化進程過于緩慢。

　　海南必燃互娛科技有限公司虛擬偶像相關項目負責人告訴記者，虛擬偶像是一個高成本行業，它聚集了最新科技和最新玩法。初音未來誕生之初成本就極高，要用雅馬哈公司的軟件VOCALOID做音源庫，並要不斷更新音源庫，還要做3D模型，做一首歌就需花費巨資，而開一場演唱會需要做20多首歌和更多模型，費用堪稱“天文數字”。洛天依的音源庫也是基于VOCALOID程式打造，據介紹，她一首歌的創作、調校（利用軟件合成電子音）、繪圖、建模等需要花費大量時間、使用大量技術設備，投入資金達幾十萬元甚至上百萬元。高投入、高科技無形中提高了虛擬偶像的行業門檻。

　　業內人士表示，與經紀公司包裝真人明星一樣，虛擬偶像也需要進行形象設計，如人物性格、愛好等，因此前期投入就非常大；後續盡管有粉絲參與其人設維護，但虛擬偶像贏得市場關注後的推廣和運營更顯重要，團隊又將面臨巨額開支。

　　技術也依然是制約這一産業快速發展的瓶頸。虛擬偶像應用潛力的釋放，與5G、虛擬現實、全息投影、動作捕捉等技術密不可分。以孵化虛擬偶像依靠的兩個核心技術——動作捕捉和建模為例，傳統動捕一般用光學動捕和慣性動捕，價格可能高達幾十萬元到幾百萬元，同時還需要有足夠大的場地空間來支援光學動捕的拍攝，這些成本對大多數初創公司來説都是難以承受的負擔。在洛天依“空降”李佳琦直播間進行互動時，就出現了因為技術差錯造成音樂表演全程靜音的狀況。此外，由于演出對實時的要求較高，技術研發、産品運營等方面均需要大量人力和資本投入，加之虛擬偶像的孵化和培育周期又長，過高的成本投入相較于不確定性的收益，讓不少企業望而卻步。

　　在首檔虛擬偶像綜藝《跨次元新星》的節目制作中，愛奇藝採用CG引擎實時3D渲染的“一機雙擎”技術（Viz ENG引擎和虛幻4渲染引擎），動態捕捉實時數據接入實時的渲染引擎，並通過技術手段將數據傳輸到3D虛擬偶像中。這種技術能夠盡最大可能地保證虛擬偶像與現場嘉賓的實時互動。陳偉介紹，過去虛擬偶像往往以單一片段式演繹的形式出現，但該節目需要讓五六個虛擬人物在同一個畫面中出現，而且虛擬人物之間會有實時交互。以直播形態穩定交互，對機器的算力和傳播能力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這也是《跨次元新星》節目組亟待解決和完善的技術難題。

　　虛擬偶像離真正大眾化的內容品類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B站平臺內，頭部UP主（專業視頻創作者）的粉絲可達千萬級別，但是作為頭部虛擬UP主的泠鳶只有200多萬粉絲，不到真人UP主的1/5。此外，二次元不同圈層的用戶喜好差異較大，花大氣力和財力推出的虛擬IP卻未必能滿足大部分用戶喜好，這讓更多入局企業不得不思索如何“破圈”。

　　“雖然目前在做的虛擬偶像都會細分領域和産品受眾，但依然有很多人無法接受甚至不知道虛擬偶像是個什麼東西。”海南必燃互娛科技有限公司虛擬偶像業務部經理孫依涵説，“在市場潛力得到驗證的情況下，如何進一步挖掘虛擬偶像IP的産業鏈價值，充分激發其生命力，將是尚未實現盈利的IP方需要進一步思考的問題。”

來源：2021年4月7日出版的《環球》雜志 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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