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橋及皮拉爾聖母主教堂背影
只要在薩拉戈薩的街頭隨意走走,任誰都能輕易地發現不同時期的歲月沉淀在這座城市留下的交響,耐人欣賞與尋味。
顧功堯
説起西班牙,多數人首先想到的一定是巴塞羅那、馬德裏或者安達盧西亞。大概只有經常關注西班牙足球甲級聯賽的鐵桿球迷,才能嘴裏不打絆子地説出諸如薩拉戈薩這樣的地名。然而,只要在薩拉戈薩的街頭隨意走走,任誰都能輕易地發現不同時期的歲月沉淀在這座城市留下的交響,耐人欣賞與尋味。
皮拉爾廣場的古羅馬旋律
作為西班牙排名第五大的城市,薩拉戈薩的市中心規模是很適宜步行遊覽的。步行者也一定不會錯過市中心的皮拉爾廣場。依埃布羅河的流向,這座廣場沿著東西方向大致鋪展成長條狀,而歷史也倣佛順著河水流淌的方向,自西向東從古羅馬時期朝著新古典主義時期一路走來,體現在廣場上令人目不暇接的建築或者雕塑中。
一堵看似傾斜的石墻擋在了廣場的西端,石墻曲曲折折裂開一道縫,清泉如小瀑布般從中傾瀉而出,落至地面上形狀同樣不大規則的淺池中。這座立體噴泉名為西語世界噴泉,細看去才能理解設計者的用意:那從地面上立起的雕塑,部分勾勒出的是墨西哥及中美洲的地理輪廓,而平躺在地上的部分則代表著南美洲。如此“胸懷世界”,雖有一點殖民主義思想殘余的嫌疑,卻也著實提升了整座廣場的氣魄。
緊挨著噴泉,是一段基座厚實的殘破石墻,那是古羅馬時代的城墻遺跡。彼時,這座城市被羅馬帝國徵服,並以皇帝愷撒·奧古斯都(拉丁語:Caesari Augusto)的名字命名,兩千年的歲月流轉伴隨著讀音漸變,便有了薩拉戈薩(西班牙語:Zaragoza)之名。以帝王為名是值得驕傲與紀念的,因此在這面斷壁殘垣前,人們立起了一座紀念這位古羅馬皇帝的全身銅像。這位英武的皇帝下垂的長袍裏鎧甲緊身,他左手持權杖,右手握拳、食指斜向上伸出,似乎在引導遊客將視線投向皮拉爾廣場往東延伸出去的方向。
皮拉爾聖母主教堂,或者也可意譯為柱上聖母主教堂,佔據了廣場的中央焦點位置。皮拉爾意為柱子,這也是整座廣場得名的由來。傳説,基督的十二門徒之一聖雅各在西元40年來到薩拉戈薩傳教,聖母突然顯聖于埃布羅河邊的一根石柱之上,諭示聖雅各在此建立教堂傳播福音。
今日遊客所見的皮拉爾聖母主教堂,其建築工程貫穿于1681~1872年將近兩百年之中。方正古典的教堂正立面朝向廣場,4座高聳的鐘樓分立于四角,另有11座鱗次櫛比的圓塔對應大教堂裏眾多的小禮拜堂和中央的大穹頂。與其他地方的很多教堂不同,拼接成菱形圖案的或白或綠或黃的彩瓦覆蓋著那些小穹頂,令這座莊嚴肅穆的宗教建築頓時生動起來。
皮拉爾聖母主教堂收藏著據説是原物的那根石柱以及其上的聖母像。除此之外,裝飾其中一座小禮拜堂的天頂壁畫出自西班牙浪漫主義畫家戈雅之手,也是遊客必看項目之一。大師戈雅的家鄉福恩德特德斯在薩拉戈薩以南50公里,這座大教堂裏的濕壁畫,是戈雅青年時代從意大利學習歸來後的早期作品。坐落于廣場另外一側的戈雅博物館,還陳列著他不同時期的畫作。廣場的東側立有戈雅的全身銅像,和西側的奧古斯都皇帝像遙遙相對,戈雅比奧古斯都足足晚了1800年,對歷史的影響當然也無法與奧古斯都相比,足見當地人對戈雅這位阿拉貢大區的老鄉是如何推崇備至。
目光穿過戈雅銅像,便會看到整座廣場最東端的救世主主教堂。它的外立面是巴洛克式的,主體卻又是由摩爾人時代方正的清真寺改建而來,其結構與經典的羅馬十字或者希臘十字殊為不同。曾幾何時,這相隔咫尺的柱上聖母主教堂和救世主主教堂為了爭奪薩拉戈薩城的核心地位有過一番明爭暗鬥,如今都作為歷史遺跡和建築傑作並立于世。
阿爾哈菲利亞宮的摩爾余韻
皮拉爾廣場上值得欣賞的太過豐富,遊人可以趁著從這裏漫步前往另一處必去景點阿爾哈菲利亞宮的途中讓身心都稍作休整。事實上,薩拉戈薩地處西班牙幾大重要城市巴塞羅那、馬德裏、巴倫西亞和畢爾巴鄂之間的中心位置和交通要道,在歷史上的歷次內外戰爭中都逃不過戰火的重點“照顧”。經過重建的薩拉戈薩城大道寬闊,並不像某些歐洲老城一味地小道蜿蜒。
壕溝、城墻與塔樓拱衛著的阿爾哈菲利亞宮,就這樣略顯違和地矗立在現代化的城市當中。西元8世紀時,信奉伊斯蘭教的摩爾人從北非渡過地中海攻入伊比利亞半島,但直到11世紀,隨著以科爾多瓦為首都的摩爾帝國陷入衰落分裂,薩拉戈薩及其周邊地區方才成為一個獨立的摩爾人邦國,這座宮殿即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建立的。但在百年之後,薩拉戈薩連同阿爾哈菲利亞宮歸于了天主教的阿拉貢王國。
因此,這座宮殿談不上什麼帝國氣象,週邊城墻也不過幾百米見方,然而森嚴的防禦姿態卻令人印象深刻。每一面城墻上間隔十幾米便是一尊渾圓厚實的碉樓,城墻以內還另有一座更加高聳出眾的方形塔樓,足以掌控全局並構成第二道防線,卻擁有一個浪漫的名字——遊吟詩人塔。無論圓形碉樓還是方形塔樓,其上開出的射擊孔都自上而下呈狹長之勢。城堡的正門相比高大的墻體和塔樓,也不成比例地“迷你”,或許都可作為千年前戰爭拉鋸的見證。
今天的阿爾哈菲利亞宮有一部分被本地法院和議會徵用,走入城堡隨處可見歐盟、西班牙和阿拉貢大區三面旗幟並列擺放。除辦公用地外,這座建築頗有特色的部分完全向遊客開放:穆德哈爾式的木製彩繪天花板,裝飾著莊嚴的方形大廳;石膏雕花繁復的柱廊,分隔出綠意盎然的天井庭院和涼爽宜人的室內空間;有些廳堂兀自保留著朝向麥加方向開出的供禮拜之用的神龕……如果説前面這些建築特色無疑體現著摩爾人或者北非人的審美趣味,那麼連接城堡一層與二層的宏偉寬敞的樓梯間,則散發出些許西歐巴洛克宮廷的韻味。伊比利亞盛夏的正午驕陽,將光線穿過這些風格迥異的建築元素,使得這裏處處都有躍動的光影變幻,即便沒有過多的家具陳設裝飾,也足夠吸引遊客駐足。
多元化的美食注腳
當我們抵達薩拉戈薩,找到旅館,放下行李,已是入夜9點多鐘了。幸好,對于西班牙人來説,這個時間不過是晚飯剛剛開始而已。沿著大街溜達,稍加留意便能找到集聚著小飯館和酒吧的巷子。本就不寬的小巷裏,貼著墻邊又擺了一排高腳凳,僅能放下三兩酒杯和幾盤Tapas小菜的桌子,幹脆做成了酒桶造型,顯得憨厚可愛。身著吊帶長裙的妙齡女郎與趿拉著塑膠拖鞋的大叔大媽,聚集在這樣的小餐館窗外,一手夾著煙卷,一手端起酒杯,市井而愜意。
在這樣的Tapas小酒館裏,你不必擔心看不懂功能表,因為所見即所得的吧臺裏,各式腌漬或者油炸的菜品碼放整齊,用手一指便可。無論是鮮嫩的筆管魚,還是油潤的香腸丁,裝盤時都少不了加上幾根炸得略微皺縮的青色尖椒,解膩開胃。通體烏黑厚實的平底鍋,也可以成為出菜的器具,裏面還實在地盛著兩粒單面煎蛋。
酒類選擇更加簡單,別處用來喝水的闊口玻璃杯,在這兒盡可以盛接從龍頭裏流出的新鮮扎啤,或者來上一扎加了現切水果的Sangria低度果酒。Tapas這類所謂佐酒小菜的好處顯而易見,即使只一兩個人就餐,也能品嘗若幹道不同菜式。
緊挨著皮拉爾廣場的一側,恰是當地的中央市場,有軌電車與市場擦肩而過,這電車軌道兩側的一眾咖啡館,正是享用早餐的理想之選。口味略清淡者可以選擇橢圓形長麵包Bocadillo,夾幾片伊比利亞火腿或者一整塊厚實的馬鈴薯雞蛋餅Tortilla;更喜好甜膩厚味者,西班牙油條Churros搭配一杯香濃的熱巧克力蘸食,能為你提供一整天的能量和幸福感。
在我看來,食材豐富、口味濃鬱而家常、分量十足又不在擺盤上矯揉造作,這些都是薩拉戈薩當地乃至整個西班牙美食最誘人之處,也是對其多元文化與時空交響的最佳注腳。
來源:2021年3月10日出版的《環球》雜志 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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