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月18 日，工人們在美國得克薩斯州敖德薩準備修理電線桿

    有專家指出，得州電力市場屬于典型的能量市場，沒有容量市場。也就是説，沒有除了買電賣電的能量市場以外的機制，來保證電廠數量能夠滿足需求。

《環球》雜志記者/高路（發自休斯敦）

　　2月中旬的美國南部得克薩斯州，經歷了一場罕見的冬季風暴，降雪和嚴寒導致大范圍停電，讓超過400萬戶得州人度過了其一生中可能最漫長的寒夜。

　　隨著供電逐步恢復正常，一些居民陸續收到動輒數千美元的天價電費帳單，剛舒展的眉頭又一下子皺了起來。這些天價電費帳單從何而來，又該由誰來支付呢？

“我絕對付不起”

　　據《紐約每日新聞》報道，冬季風暴過後，得州居民阿基拉·斯科特-阿莫斯收到了1.2萬美元的電費帳單。這位焦慮的女子説，冬季風暴期間，她已經盡可能節約每一度電了，但帳單顯示，僅2月13日一天，她家電費就高達450美元。“我絕對付不起。”她在接受採訪時説，“他們讓工薪和中産階級家庭承受這個負擔，這會在經濟上壓垮很多人。”

　　與斯科特-阿莫斯一樣陷入相同困境的人不在少數。一位得州北部居民告訴福克斯新聞，他是網迪能源公司的用戶。在冬季風暴期間，他家很幸運沒有停電。為了避免高電價，全家盡可能節約用電。可是，他家5天的電費竟然高達1.7萬美元。另有一位休斯敦居民在接受美國廣播公司採訪時説，她過去一周的電費帳單為5500美元。《紐約時報》報道的一位得州居民説，近日收到一張高達16752美元的電費帳單。

　　這些收到天價帳單的客戶大都指向同一家電力運營商——網迪能源公司。與大多數提供固定電價協議的運營商不同，這家規模較小的公司為用戶提供浮動的實時電價。在能源産量豐富的得州，電價穩定時，這樣的協議比較劃算。往年春季，斯科特-阿莫斯家每月電費只有40至50美元。但遭遇極端天氣、電價暴漲，浮動價格協議就成了災難。

　　在冬季風暴到來前，網迪能源公司已經估計到，隨著取暖需求增加導致用電量上升，電價會出現上漲。該公司曾建議其2.9萬用戶轉去其他電力供應商，以避免産生過高電費。但很多用戶發現，其他公司當時已不再接受新客戶，或者轉公司需要數日才能完成。網迪能源公司的數據顯示，只有兩成用戶在冷鋒到來前成功轉去其他公司。

　　實際情況比想像的還糟。負責運營大部分得州電網的得克薩斯電力穩定委員會在寒流來臨前的預案顯示，預計寒流會導致大約8兆瓦的火電設備和5兆瓦的風電設備無法發電；而預計的極端電力需求在67兆瓦左右。

　　但事實上，此次冬季風暴期間得州的用電高峰需求達到近70兆瓦；而有超過30兆瓦的設備無法工作，其中包括26兆瓦火電設備和4兆瓦風電設備。得州總體發電能力在85兆瓦左右。得克薩斯電力穩定委員會官員表示，寒流導致全州約40%的發電設備無法工作。

　　供電大幅下滑與用電需求激增並行，市場驅使下的電價從2月14日起一路飆升。負責監管電力的得州公共事業委員會一度將電力批發價格提高到了規定的上限——9美元/度。加上擁堵費（為鼓勵錯峰用電，在用電高峰時段加收的費用），1度電的價格可達12美元，是平時的數百倍。批發價格飆升通過實時電價協議傳導給用戶，就出現了天價帳單。

碎片化售電

　　美國的電力産業結構復雜、支離破碎。全美有3000多家電力公司，包括私營企業、聯邦公營、市政公司、電力合作社等多種形式。美國的供電方與售電方分屬不同公司。比如，出現問題的網迪能源公司屬于售電公司。公司並不負責發電和輸電，只是從供電公司手中購買電力，再零售給用戶，類似于電力批發商。

　　作為全美最自由的市場之一，得州鼓勵企業競爭，崇尚自由經濟，在供電領域也是如此。大量售電公司將用批發價購來的電力通過各種形式的協議打包銷售給用戶，從中賺取差價。而用戶可以在為本小區服務的數十個售電公司提供的各類協議中，根據需求擇優選取。這樣的協議往往有幾十甚至上百種，讓人眼花繚亂。

　　以《環球》雜志記者租住公寓所在的休斯敦西南郊一小區為例，在網站上輸入小區所在地的郵遞區號，便可搜索到68種供電協議。這些協議根據時間長短以及用電量高低，給予用戶不同的單位電價。一般來説，協議時間越長，單位電價越低。這類協議大都為固定電價模式，即在協議有效期之內，單位電價不變。也有少數協議為浮動電價，即隨著電力批發價格的浮動，用戶的單位電價會出現上漲或下跌。

　　供電協議中的費用主要包含幾個部分：基礎費用、階梯電價以及供電費用。其中供電費用是輸電公司收取的費用，與售電公司無關。

　　有專家指出，得州電力市場屬于典型的能量市場，沒有容量市場。也就是説，沒有除了買電賣電的能量市場以外的機制，來保證電廠數量能夠滿足需求。這樣的模式讓得州電力市場成本更低，平時電價更便宜。但在極端情況下就會出現價格飆升，帶來不確定風險。

　　那些提供固定電價協議的售電公司，在這次電價飆升事件中損失巨大。根據協議，公司仍須按照每度電幾美分的價格向用戶收費，而1度電的批發價已經漲到了10美元。

　　根據得克薩斯電力穩定委員會提供的數據，在這次冬季風暴中，各家售電公司共拖欠了21億美元的電費。該委員會2月26日宣布，不再允許網迪能源公司向用戶售電，徹底將該公司排除在得州供電網絡之外，網迪能源公司的現有用戶將被轉去其他公司。根據規定，委員會有權終止拖欠4次電費的公司的業務。但網迪能源公司反覆強調，自己只收取了用戶每月10美元的基礎費用，其他費用都來自供電部門。

　　天價帳單和公司損失該由誰來支付？這個問題尚沒有定論，但截至目前，已經有多項針對得克薩斯電力穩定委員會和網迪能源公司的起訴，包括控告該委員會沒能在風暴到來前做好防范準備。

　　面對怨聲載道的投訴，得州公共事業委員會2月21日下令，暫停供應商對沒有按時支付電費的居民停電；在管理部門找到解決財政問題的辦法前，禁止供應商向用戶寄送高額電費帳單。得州州長阿伯特在2月21日舉行的記者會上説，解決天價帳單問題是“當前得州立法機構要處理的首要事項”，得州議會近期一直在討論這一問題。

來源：2021年3月10日出版的《環球》雜志 第5期

《環球》雜志授權使用，其他媒體如需轉載，請與本刊聯繫

本期更多文章敬請關注《環球》雜志微博、微信客戶端：“環球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