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南博鰲樂城醫療旅游先行區，醫學工作者正在進行氟輕鬆玻璃體內植入劑的真實世界研究。該藥品是中國基於境外臨床試驗數據及國內患者臨床真實世界數據批准的首個進口註冊藥品。（受訪者供圖）
基於醫療産品臨床實效和患者多方面數據基礎上的“真實世界研究”，在賦能企業新藥研發、加速藥械審評審批等方面發揮着重要作用。我國人口基數大、醫療信息化發展水平相對較高，積累了體量龐大的醫療數據，為真實世界研究提供了較好的土壤。
近期，《經濟參考報》記者從第二屆博鰲國際藥械真實世界研究大會上獲悉，真實世界研究受到了全球醫藥企業和監管機構的關注。近年來，我國啟動了真實世界數據應用試點，一些地市也開始了相關産業的布局。與此同時，青光眼引流管、普拉替尼等10多個創新藥械産品，已利用真實世界數據輔助在我國上市，不但更廣泛地惠及患者，也推動了我國藥械産業新發展。
循證醫學的“後起之秀”
什麼是真實世界研究？中國循證醫學中心的康德英教授，曾經用“釣魚”來解釋傳統隨機對照試驗和真實世界研究的關係：前者是在高度控制的人工環境下釣魚，一個釣竿、一個水池、一個網箱；後者則是在自然環境中的江河湖泊裏釣魚。
也就是説，藥品在做隨機對照試驗時，提前設置了許多類似“實驗室”的限制條件，它會甄選試驗對象和手段。而真實世界研究，驗證的是藥品臨床實效，樣本覆蓋了更廣泛的患者人群。
在真實世界研究中，收集的數據來源複雜而巨量，病歷、巡診信息、隨訪記錄、電子健康卡，甚至包括醫保數據庫。通過分析這些數據得出證明藥物有效性的依據，叫做真實世界證據。
作為循證醫學研究的“後起之秀”，在專家看來，真實世界研究難度小、成本低，且評估上更加真實全面。
此外，某種藥物獲批投入臨床使用後，出現“超説明書”劑量、合併使用其他藥物的情況比研發試驗時複雜得多，需要繼續進行安全性監測和評價。國家藥監局藥品審評中心審評員趙駿説，比起傳統的試驗，真實世界研究在操作和時間上具有絕對優勢。
當前，全球醫療器械創新速度加快，真實世界研究得到全球藥品監管機構的重視和藥械企業的關注。包括美國、英國、歐盟及中國在內，許多國家圍繞加強真實世界研究制定政策。
早在2015年，英國醫學科學院及制藥工業協會聯合會議提出，將真實世界證據更廣泛地應用於藥品研發、審批等方面。2016年，美國《21世紀治愈法案》明確，監管部門可以使用真實世界證據作為審批依據。今年8月，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重申“真實世界研究無需申請新藥臨床研究”。
我國在推動真實世界研究上也走在世界前列。2018年，我國發布了首部真實世界研究指南。2019年6月，國家藥監局與海南省政府在博鰲樂城國際醫療旅游先行區聯合啟動真實世界數據應用試點。
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專家大衛·莫尼（David Moeny）認為，隨着人工智能、5G等技術的發展，真實世界數據採集和處理將更加便利，“真實世界時代”可能加速到來。
驅動藥械産業的“新工具”
今年6月，我國首個針對已上市抗新冠病毒藥物的真實世界研究項目在北京啟動。該研究由30個省級區域、逾百家大型醫院和基層醫療機構參與，將納入近4萬名新冠患者的真實數據。
“這表明，真實世界研究在藥品安全性評價上具備廣闊的應用前景。”美敦力公司高級總監埃裏克·巴雷特（Eric Barrette）説，由於真實世界研究能加快藥械審批和上市後的産品監測，制藥巨頭紛紛將其當做産業拓展的“新工具”“新利器”。
羅氏收購兩家腫瘤大數據公司；百時美施貴寶把真實世界研究納入戰略規劃；賽諾菲參投開發的真實世界證據&&擁有數億患者數據，覆蓋300多個疾病領域；阿斯利康在已經有完善的臨床試驗架構背景下，仍大力布局真實世界研究……“我們在真實世界研究的實踐方面，既是全程參與者，也是結果的獲益者。”啟明醫療器械股份有限公司總裁馬力喬説，真實世界研究，讓企業在産品狀態出現問題時，可以第一時間知道並確保患者安全。由此，迭代産品、創新産品方能源源不斷涌現出來。
“真實世界證據逐漸取代傳統臨床證據，還大大降低了藥械的研發成本。”國家藥品監督管理局醫療器械審評中心副主任高國彪坦言，某些罕見病的大型臨床隨機對照試驗費用水漲船高，真實世界研究正好彌補這種缺陷。
而最讓藥械企業看重的，是真實世界研究能夠加速新藥獲批上市。
2021年4月，歐康維視生物宣布其新藥氟輕鬆玻璃體植入劑上市申請獲批。這是國家藥監部門首次受理完全基於真實世界數據的藥品申報，讓這款新藥的上市時間至少縮短18個月。在海南樂城，波士頓科學的一款試點真實世界數據研究應用的前列腺熱蒸汽消融系統，從註冊受理到獲批只用了約4個月，比傳統流程提早了兩年半的時間。該項目負責人彭琳説，目前有超過100家醫院引進了這項超微創技術，許多病人因此受益。
截至目前，青光眼引流管、飛秒激光眼科治療系統、普拉替尼等13個試點品種，已利用樂城真實世界數據獲批在中國上市。
“真實世界研究為醫藥企業發展帶來了更多機會。”趙駿&&，通過真實世界研究，醫藥企業可以系統地了解産品的廣泛人群特徵和臨床用藥特點，以更好地識別、管理細分市場，收集高質量的産品推廣信息。
攜手競速未來賽道
我國人口基數大、醫療信息化發展水平相對較高，日漸積累了體量龐大的醫療數據，為真實世界研究提供了較好的土壤。但業內專家普遍認為，我國真實世界研究尚處於爬坡邁坎的發展階段。
“數據是一個可貴的寶藏。”在國家藥監局藥品審評中心統計與臨床藥理學部部長王駿看來，我國真實世界研究實踐存在瓶頸。
試點經驗顯示，真實世界數據研究應用面臨五個關鍵問題：數據質量低和不適用、數據標準不統一和無法融合；患者個人信息保護難保障；多方權益無法兼顧及數據産業化使用水平不高；以及難以確保證據質量強度和科學監管。
國家藥監局副局長徐景和認為，有效解決上述問題，需要衞生健康、醫保、藥監、信息化等多部門聯動，攜手臨床機構、藥械廠商、科研院所等單位，借鑒國外先進經驗，充分利用人工智能、大數據、物聯網、區塊鏈等信息技術，以科學監管的理念，持續推進真實世界研究共商共建共享。
業內專家建議，一要打破數據壁壘，建立全國統一的數據標準；二要探索符合真實世界數據利用特點的倫理審查和患者知情同意模式，明確數據産權；三要促進醫療大數據的有機融合，提升數據質量和適用性，推動數據流通使用並實現産業化。
海南博鰲樂城醫療旅游先行區管理局局長賈寧則&&，海南省將利用樂城試點&&，持續擴大試點品種範圍，一企一策全程指導，不斷完善溝通交流機制，助推創新藥械加快上市。同時不斷探索數據應用産品，促進真實世界證據在上市前評價、上市後監測等産品全生命周期各環節發揮更大作用。
“統一研究的技術要求是十分必要的。”大衛·莫尼説，美國、中國以及其他許多國家的醫藥監管機構都在相繼發布真實世界研究指南，讓相關數據的積累和處理更有安全性，也便於統一監管和更好地做出決策。
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駐華辦器械安全助理主任耿眾昊則強調了“跨國合作”：“全球真實世界數據和證據可以建立國家級合作網絡共享，將更多國家和組織的健康數據整合起來，一起競速這一未來賽道。”（記者 陳凱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