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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08/02 08:48:04
來源:北京青年報

甄子丹的武者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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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問》《殺破狼》《一個人的武林》等作品,讓甄子丹的“甄功夫”在武俠片中獨樹一幟,甄子丹創作的武打動作兼具觀賞性和實戰性,並融入多種武術流派風格和個人特徵,在國際影壇亦有強大號召力,受邀參演了《星球大戰外傳:俠盜一號》《極限特工3》《花木蘭》等多部好萊塢大片。

陳木勝導演遺作《怒火·重案》于7月30日上映,甄子丹擔任影片監制、動作導演和領銜主演,為了讓觀眾看得更爽,甄子丹對片中動作戲的要求達到十足“細節控”的程度,打鬥動作甚至精確到了秒。《怒火·重案》也被甄子丹認為是自己最滿意的實戰動作片,比以往作品“全面提升”。在今年的第24屆上海國際電影節上,甄子丹做客電影學堂,講述了他的武者人生。

踏入電影行業純屬偶然

甄子丹的母親麥寶嬋是國際知名武術家和太極拳師,曾在中國香港和美國開設武館,甄子丹1963年生于廣州,2歲時與家人去了香港,後來又去了美國。甄子丹承襲了母親的武術天分,從小就跟母親學拳。16歲時,甄子丹被送往北京武術隊。

甄子丹喜歡李小龍,喜歡看李小龍和成龍的電影,但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成為演員。他進入演藝圈純屬偶然,説起來還與母親有關。原來,有著“天下第一武指”之稱的著名武術指導袁和平的姐姐,曾是甄子丹母親的徒弟。那時八爺袁和平正在籌備新片《醉太極》,苦于找不到演員,甄子丹從北京返美時途經香港,袁和平的姐姐就向弟弟推薦了甄子丹。“當時我十七八歲,袁和平導演帶著他的袁家班約我出來喝茶,問我很多問題,然後就安排了試鏡,擺了兩部機器,讓我對著鏡頭講話。兩個星期之後他就給我一個合約,説準備簽我三年,第一部叫《醉太極》,我就糊裏糊塗入行了,拍了將近40年。”

甄子丹笑説簽了合同後,袁和平導演讓他去片場看拍攝,他發現跟看電影的感覺完全不一樣:“一些演員怎麼打得沒有我想像的那麼快、沒有那麼厲害,打幾下又停幾下,然後擺機器再打,我就莫名其妙。”

而回憶剛入行的經歷,甄子丹説那時拍動作片、功夫片比較簡單,“演員根本不需要演技,因為觀眾就要看過癮好看的武打戲,不會去考究演員的演技好不好、劇情合不合理,反正你打得好看,這個片就好看,票房就賣座。”

功夫片要打出個人風格來

香港功夫片曾經火爆一時,能佔據這一市場的也就是幾個班底,像成龍的成家班、洪金寶的洪家班、袁和平的袁家班、劉家良的劉家班。甄子丹回憶説:“分得很清楚,那時的電影人特別注重傳統規矩,如果你隨著這個班底出身,你必須要跟這個班底,我還記得洪金寶大哥找我拍戲的時候,他必須要跟袁和平導演打招呼。我們一般不會隨便跑到人家的班底,這是一種規矩。”

當時洪金寶和成龍都是嘉禾電影公司的人,背靠嘉禾這棵大樹,他們的電影很賣座,“當時洪大哥和成龍大哥拍了很多動作片,比如説《A計劃》《快餐車》《五福星》係列,那些動作片很賣座。但八爺沒簽嘉禾,他三年沒拍電影,我也三年沒拍,跟著我師傅,他不拍戲我也不拍戲。”

後來袁和平接到《特警屠龍》片約,沒那麼多制作費怎麼拍呢?甄子丹就跟袁和平建議,“沒有錢,就打個人風格”。

“窮則變,變則通”。甄子丹坦承他想出“個人風格”這招是因為當時的生存壓力:“人有一種求生存的力量。我們沒片拍的話怎麼生存?沒有錢怎麼拍?香港那個時候拍出的好多經典作品,其實都是低成本制作。我和八爺當時三年沒有拍電影,我們要吃飯,如果《特警屠龍》不成功的話,我們就沒有下一個片,所以我們必須想方設法讓我們的片與大家見慣的不一樣。”

他以李小龍電影為例,一場酣戰之後,一般的功夫片都會將最後一個鏡頭落在被打倒在地的那個人身上,在李小龍電影中,最後這個鏡頭卻永遠是留給李小龍的。“但是你沒覺得不好看,反而覺得他很有魅力。他怎麼出拳,出拳之後怎麼把拳頭收回來,完全是個人魅力。我那時在研究香港動作片如何與國際武術潮流如MMA(綜合格鬥)接軌,打完一個招式之後如何擺pose。坦白説八爺開始不太認可不太敢冒險,後來拍《特警屠龍》的時候,我不斷給他看我怎麼去打,加了一些小動作,他覺得很好看,《特警屠龍》拍出來非常成功。我們什麼道具都沒有,只有兩個人,我們就是用最低的成本,就看兩個人打出來的風格。”

甄子丹的這種方法一直延續到《殺破狼》,甄子丹和吳京的那場打戲已成經典。甄子丹説:“那場戲也沒有道具,制片問我需要什麼道具,我説什麼都不需要,我只需要跟吳京兩個人去打,打出兩個人的風格,這個不是道具能做出來的。”

從《特警屠龍》到《皇家師姐》,再到《殺破狼》《葉問》,這一直是甄子丹拍功夫片的重要方法。也正是因為這種對于“個人風格”的不懈追求,讓甄子丹創下了他的“甄功夫”。

武打片也需要演技 最高境界是真實感

入行將近四十年,無論是他的古裝片還是警匪片,甄子丹的動作風格都是強調實戰。

甄子丹表示,以前很多功夫片打得很好看、很完美、很燦爛,但是真實生活並沒有那麼完美,“比如説你出十拳,對方肯定能擋十拳,這個不可能,真實的狀況是你可能打不到他,你可能躲閃不開,可能中招,每一招都可能有一些缺憾在裏面,這才是真實。所以要從真實這個大的概念出發,把它放在動作設計裏。其實很簡單,你就用最真實的動作,再配合你動作本身的藝術創作,兩者結合在一起,就會找到一個新的出路、一個新的創作。”

甄子丹認為, 拍電影和説話、跳舞、唱歌一樣,都是表達的方式,“你怎麼讓大家聽得懂?怎麼讓大家聽得有趣?怎麼讓大家聽得拍掌?首先你要有節奏的掌控。就像唱歌、講話,肯定有開始、中間、高潮、結尾。你不能亂説一堆,聽的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你説什麼。所以必須要有一種節奏的鋪排和控制,來設計所有動作。這是一種傳達資訊的方法。基本上我引你進去,讓你的情緒進入我的那個局裏,一路把你的情緒越推越高,到哪個位置停一下,讓你喘下氣,感受一下當時我設計出來的整個局、整個情緒,再推一層。”

雖然是“打星”出身,但甄子丹近年來在提高演技、研究人物方面很下工夫。在他看來,武打片最高的境界,就是要讓觀眾覺得片中的人物、故事和動作都是最真實的。而能夠打得真實,其實就是一種演技。“你必須要具備最好的功夫,最好的演技,用最真實的感覺在銀幕上表演出來。我覺得今天拍動作片,必須要把兩者結合,才可以繼續往下走,不然的話永遠都會停留在一個水準。”甄子丹表示,相比“實戰拍攝”,如何以“真”來感染觀眾更重要,“為什麼你覺得我的對戰好看呢?是因為你會感到很真。”

每拍一部新片,甄子丹都希望自己有所提升。“動作片的學問,我真的花了好幾十年在研究,而且還在不斷研究,我從來不會説有固定的方法。我之前拍得成功的,大家喜歡的,我覺得有些仍是可以提升的。電影除了是一門藝術,還是一種技術,科技的技術。技術永遠會提升,我們必須要抱著那種不斷去提升、不斷去創新的態度,不然的話你肯定會落後。”

有兩個對手“讓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甄子丹影片中有很多經典的對打場面,如《黃飛鴻2:男兒當自強》中跟李連傑,《殺破狼》中和吳京,《怒火·重案》中和謝霆鋒等等。甄子丹説高手過招,就好像跳探戈一樣,“兩個人在一起怎麼配合好,能不能再創一種組合出來的新高度,要考驗到大家的悟性,還有技巧,這個是很微妙的。像和成龍大哥,我知道他的節奏,跟他打的時候,除了配合他,也要打出自己的節奏,要在兩者中找到一個平衡點,同時盡量在兩人都打出效果的同時,能夠表達出我自己個人的風格。跟他打是一個樣子,跟李連傑是另一個樣子,跟吳京打又是一個樣子。”

而在眾多合作者中,甄子丹説讓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有兩個人:李連傑和泰森。

甄子丹和李連傑的首次合作是1992年的《黃飛鴻2:男兒當自強》:“李連傑比我大四個月,他演黃飛鴻,我演那個大反派。徐克找我回來演,就是為了給黃飛鴻制造一個最強大的對手,所以那個時候大家都是全力以赴,用最快的速度打。李連傑真的很快,他快我要更快,如果你慢了一拍,打傷對方或者出錯,所有都要重來,你就不好意思。李連傑確實是一個強大的對手。《英雄》那次,他給我的壓力更大,當時我拿了一把長的紅纓槍,他拿了一把劍。他用劍甩一個圈,我用槍要以兩倍速度甩一個圈。所以他再打過來的時候,我真的是用盡我所有的爆發力,來迎接他的劍法。他真的很快,一秒鐘可能擊出三四劍,我要在三四劍的攻擊下,做三四下長槍的架勢,壓力非常大。”

甄子丹是拳王泰森的粉絲:“我還沒有入行就看他打拳。”能和泰森合作《葉問3》,甄子丹很興奮:“我知道他不會拍戲,他不會‘留手’,跟他對打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必須要很謹慎,不要以為你是在拍電影,你真的要當自己是在拳壇裏面跟他對打,生死之決,你如果大意,別説被KO了,會死人的。”

甄子丹回憶説,在拍攝現場,泰森有個勾拳過來,他應該要做一個低頭躲閃的動作,但拍電影的低頭特別有講究,要求所有招數都要很貼近、差不多打到底時才能閃。“我不能早閃,我必須要等到他差不多打到我的頭再閃,這個多危險。當時我感覺到他的拳風,就像一臺大貨車衝著我來,我感覺到那種風。哇,現在我的腦海裏還在記得那一拳,拳頭那麼大,他碰到我的頭髮。我又要做到八爺的要求:最晚那一點時刻才能閃,同時不讓我自己受傷,這個是我壓力最大的。”

陳木勝導演原本想拍個毒梟的故事

正在上映的《怒火·重案》是陳木勝導演遺作,2019年3月19日,《怒火·重案》在香港開機,8月初殺青;2020年8月23日,導演陳木勝因鼻咽癌逝世,享年58歲。2021年7月30日,《怒火·重案》在中國內地上映。作為陳木勝導演的遺作,甄子丹、謝霆鋒等主創談起來都十分悲痛。

陳木勝與甄子丹的友誼始于1994年,那年他們合作了《洪熙官》,之後又合作了《精武門》。

甄子丹回憶説,2018年時陳木勝給他打電話,説喜歡他演的《追龍》,“就跟我説,我們一起再搞一部,再創高峰好不好,我説好,我等你很久了。”《怒火·重案》講述由甄子丹飾演的督察張崇邦在率隊圍剿國際毒梟時,遭遇悍匪襲擊,而對方頭目竟是張崇邦的昔日隊友、由謝霆鋒飾演的邱剛敖。高潮疊起的正邪之戰就此火爆展開。

甄子丹透露,一開始他們想拍的電影叫《火拼》,要去墨西哥拍一個警察挑戰毒梟的故事。後來因為制作費用太高,就把故事停下來了。“陳導有點失落,我鼓勵他,‘沒事,我們不拍《火拼》,你可以在香港搞一個故事,很適合香港文化的警匪片,而且這是你的強項’。他想了幾天之後,打電話説他的信心又回來了。他想好了,就做了一個類似《怒火·重案》的故事。故事反覆修改,甚至我們在拍攝的過程中,每天每場戲都在改變。”

作為影片動作導演,甄子丹坦言,怎麼能讓觀眾更過癮、更滿足,陳木勝導演給他出了一個大難題。拍攝期間,甄子丹每天都會推敲角色定位,打磨細節,與陳木勝導演進行磋商,並反覆重拍直至滿意。無論是動作戲還是他扮演的警察角色,都希望帶給觀眾新的東西,這也是甄子丹通過《怒火·重案》回歸實戰動作片對自我的要求。

接演國際大片,想讓世界看到中國演員的魅力

甄子丹早年曾導演過《殺殺人跳跳舞》和《戰狼傳説》,問及為何現在不做導演了, 甄子丹笑説做導演太辛苦:“我跟好朋友陳可辛導演拍完《武俠》之後,他很欣賞我導演過程裏面一些藝術的東西。他説子丹,你來導,我來監制。我説我不要導,因為《殺殺人跳跳舞》和《戰狼傳説》那兩部電影讓我命都丟了一半。那個時候我沒有制作費,《殺殺人跳跳舞》只用了330萬港幣。這兩部電影讓我不好受,身體也感覺不好。那個時候我抽煙,抽了五年煙,因為壓力太大了,沒有錢,銀行只有一百塊。現在年紀太大了,做導演受不了。”

甄子丹目前正在好萊塢與基努·李維斯拍攝《疾速追殺 4》。甄子丹認為這種類型的片子,其實香港很多年前就曾是這樣拍的:“近年大家對這種片子好像有一種誤解,認為武打片不流行了。其實不是武打片不流行,只是我們沒有把那種武打片跟隨潮流去提升。《疾速追殺4》故事其實很簡單,裏面的設計我們以前也做過,但是人家的音樂、人物、服裝,整個包裝後給你感覺很帥很酷。其實我們也可以這樣做的,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夠做到。”

參演國際大片,對甄子丹來説,還意味著給自己一個機會,讓全世界看到中國演員的魅力。所以他一般都會問制片方,片中他所飾演的角色,以及整體內容,尊不尊敬中國人和中國文化,“如果有任何元素不尊敬的話,我肯定不會跟他們合作。”

此外,甄子丹説自己還有一項很重要的任務,就是希望利用自己的影響力,“讓外國觀眾覺得中國人沒有那麼死板,你們能做的,我們也能做。”文/記者 張嘉

【糾錯】 【責任編輯:蘇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