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4年問世以來,蔡崇達的暢銷書《皮囊》已陪伴讀者走過十多個年頭,銷量接近600萬冊。這部深情而細膩的作品,以其獨特的文學風格和深刻的情感共鳴,觸動了無數讀者的心弦。
蔡崇達的筆觸溫柔有力,他擅長通過細膩的心理描寫和生動的情節構建,探討人性、命運與故鄉之間的複雜關係。在他的筆下,每個人物的故事都如同一面鏡子,映照出讀者內心深處的共鳴與思考。
近日,新華網文化産業中心與蔡崇達展開了一場深度對話,聽他講述十年來故鄉的變化、創作的心路歷程以及文學在他心中的意義。
以下為訪談實錄:
新華網文化産業:《皮囊》出版至今已經十幾年了,這麼多年,您的故鄉發生了哪些變化?
蔡崇達:十幾年來,故鄉的建設飛速發展,但更值得關注的是人們對故鄉情感的回歸。現在,許多人都在轉身回望自己的來處,尋找情感的寄託。我對故鄉的感情也隨着時間而深化,逐漸意識到故鄉與遠方並不衝突,它們其實是一個體系的兩個部分。當我們要走向遠方的時候,或許只有先回到來處,把根係扎得更穩,我們才能走向更遠的遠方。
新華網文化産業:您對故鄉的感情有沒有什麼變化?比如説您年少第一次離開故鄉、回望故鄉時的感覺跟您現在再回望故鄉,感觸有什麼不一樣?
蔡崇達:坦率講,其實我寫《皮囊》的時候是我屬於一個無法回到家鄉的狀態,《皮囊》裏面有一句話到現在都還有些人在引用:“我們都是既告別家鄉又永遠無法抵達遠方的人。”之所以寫這句話是因為當時我一個人在北京,經常會有無處安身、無所依憑的那種感覺。
到寫完《皮囊》之後我才明白,人或許只能像棵樹,根係不斷地往自己的來處扎根,才能支撐着自己生長出新的枝椏,探向天空。
新華網文化産業:您提到的“扎根”是一個很有深意的詞。在您看來,這種扎根是地理意義上的還是心理意義上的?如何去扎根?
蔡崇達:我所説的扎根,已經不是地理意義上的故鄉了。它更多的是指我們內心曾經可以安放的那些部分,比如記憶、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和某種感受。一旦感受到這些部分,內心就會安定下來,自然生發力量。扎根,就是要找到這些內心的安放點,讓自己在遷徙和流動的時代中,擁有堅定的精神支撐。
新華網文化産業:“故鄉三部曲”(《皮囊》《命運》《草民》)的創作理念和內在&&是什麼?
蔡崇達:“故鄉三部曲”試圖探討人與故鄉、命運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在《皮囊》中,我試圖回家,擁抱自己的根係;《命運》則探討一個人與命運終極相處的諸多命題;《草民》則回到熟人那裏去,回到我們的根系裏。這三本書共同提醒人們抓住自己的根係和來處,如此才有力量抵禦風雨,且風雨過後會更有生命力。
新華網文化産業:《皮囊》典藏版是否有修改?您在新版後記中又詳細敘述了您寫《皮囊》的過程,想傳達給讀者什麼?
蔡崇達:這本書有過多次想修改的念頭,但後來發現有些哽咽、惶惑之感的部分,修改後反而不真誠,所以除了把中間和本來刪掉的一些東西補回來,還寫了新後記,告訴大家這本書的精神起點。我敘述創作過程,是希望讀者能回到同樣的新精神站位上,再開啟這段精神旅程。封面設計上,也做了更換,希望呈現這本書創作時的那種刺痛感,讓大家在閱讀時能感受到那種劃開內心、擠出膿水、最終擁抱傷口的過程。
新華網文化産業:對於那些熱愛文學和寫作的年輕人來説,您有哪些建議?
蔡崇達:我覺得真正的生命是來人間裝一個又一個的故事、裝一種又一種的體驗和感受。如果你熱愛寫作,就要享受寫作帶來的共鳴感,從寫作中汲取營養和支撐。只有這樣,你才能寫出更好的作品,成為一個好的寫作者。
新華網文化産業:您如何看待暢銷書與經典書的關係?《皮囊》是否有可能成為經典?
蔡崇達:暢銷與經典並不矛盾。經典文學作品的關鍵在於能否抵達我們內心共通的命題,照亮那些難以言説的部分。《皮囊》已經陪伴讀者走過十多年了,如果它還能繼續被挽留、被傳閱,那麼它就有可能成為經典。但這不是我説了算的,而是需要一代又一代人的心去評判。
新華網文化産業:以您十年多媒體的經驗來看,您覺得媒體工作的經歷對於文學創作有哪些影響?
蔡崇達:我把文學方式帶到新聞寫作,關心社會時代,人與人的關係。寫小説時大量使用了在媒體寫作中積累的東西,文學寫作是極致感性和極致理性結合的結果,我的文學寫作得益於媒體寫作時期鍛煉的方法論,最後又對其進行了提純。
策劃:李欣
採訪:王坤朔
文字:王碧姣
拍攝:丁梓朔
製作:高健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