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哈爾濱6月27日電(記者姜思妮)出發前,那段塵封的歷史總在腦海中浮現——細菌實驗、活體解剖、慘無人道的暴行……抗戰勝利80周年之際,帶着沉重的心情,記者來到了哈爾濱市平房區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簡稱“731部隊”)舊址。
人們前往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本部主樓舊址參觀。新華社記者 姜思妮 攝
午後的陽光斜照在罪證陳列館肅穆的黑色外墻,蜿蜒的隊伍早已排至街角。孩童背着書包,老人拄着拐杖,不同年齡的參觀者在靜默中有序排隊入館。沒有喧嘩,沒有焦躁,每個人都在積蓄着直面那段沉重歷史的勇氣。
一面鐫刻六國文字的“反人類暴行”墻,三千塊整齊排列的黑色石碑,一條通往光明的“證言墻”涵洞——隨着腳步深入,這些具象符號逐漸浮現。它們無聲訴説着那段至暗的記憶,也傳遞着嚮往和平的無限希望。
踏入序廳,《禁止使用生化武器國際公約》中文條款佈滿背景墻,莊重的文字與731部隊昔日暴行的對照,恰似建築本身的意象:以冷峻的姿態封存歷史,卻讓真相永遠向陽而生。
人們駐足觀看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留守名簿。新華社記者 姜思妮 攝
玻璃展櫃內,銹跡斑斑的細菌培養皿、冰冷的手術器械、森然排列的飼養實驗動物的鐵籠……每一件實物都是沉默的控訴者。電子屏上,731部隊原隊員的懺悔影像無聲滾動,與展櫃中泛黃的實驗日誌相互印證,讓那段黑暗歷史變得觸目驚心。
“孩子説一定要來,想親眼看看這段歷史。”來自山西的魏先生帶着兒子站在鐵籠前,“書本上的知識變成了真實的物證,這種衝擊讓愛國教育無比具象。”少年凝視着鐵籠,久久不語。
1936年,日本軍國主義者在此秘密劃定6.1平方公里區域,建立世界最大細菌戰基地。731部隊本部下設8個部、1個特別班和3個野外實驗場,構建了從人體活體實驗到細菌武器研製的完整犯罪體系。
日軍通過“特別移送”獲取實驗材料。所謂“特別移送”,實為日本軍國主義者繞過司法程序將人直接送到731部隊進行活體試驗的罪惡勾當。據原隊員供述,1940年至1945年間,至少有三千人被用作人體實驗材料。專家通過對“特別移送”原始檔案、伯力審判材料等史料的比對,確定其中有姓有名、有名無姓、有姓無名及事件關聯的受害者達1549名。
人們正在觀看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罪證陳列館凍傷實驗室展區。新華社記者 姜思妮 攝
“他們會將受害者的四肢澆上冷水,置於零下40攝氏度的戶外,用鐵棍敲擊凍僵的肢體直至發出金屬般的聲響,再以不同水溫‘解凍’,觀察皮膚脫落情況。”講解員賈婷婷的聲音在凍傷實驗室展區低沉響起。展櫃中各類實驗材料泛黃紙頁上,仍能清晰辨認出字跡,記錄背後,是無法被抹去的罪惡。
他們將鼠疫、霍亂等致命病菌注入受害者體內,在凍傷實驗室、毒氣實驗室進行慘無人道的實驗。1939年,細菌武器首次用於諾門罕戰爭。1945年戰敗前夕,731部隊炸毀建築企圖毀證,但殘留的陶瓷細菌彈頭、實驗器具成為揭露罪行的鐵證。
細菌人體野外實驗展區,十字架交錯排列,復原了當年野外實驗場的場景。在這裡,我遇到了來自吉林的侯濤,他攙扶着母親在展區內佇立良久。“‘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我們倡導和平,但絕不能忘記歷史。”侯濤説。
館內參觀者或駐足凝視,或低聲交流。留言&前,不同年齡、國籍的人書寫着感悟。
陳列館的出口,一條76米長的涵洞連接新館與舊址。兩側“證言墻”上刻滿731部隊原隊員認罪筆供和受害者口述。“我一定要好好讀書,絕不能讓這樣的歷史重演。”來自瀋陽的13歲少年站在涵洞入口,眼神堅定,攥緊了拳頭。身旁,他的父親劉先生輕輕點頭:“帶孩子來,就是想讓他明白和平來之不易。”
人們走過侵華日軍第七三一部隊罪證陳列館的“證言墻”通道。新華社記者 姜思妮 攝
“別回頭,向前走,出口有光,有人間煙火,有國泰民安。”解説員的聲音在陳列館出口的涵洞內迴響。循着指引,參觀者們一步步向前,盡頭的陽光漸漸明亮,最終傾瀉而入,照亮每個人的臉龐。
涵洞外,南門衛兵所舊址、特設監獄遺址的殘垣斷壁在陽光下靜默着,與新館的黑色幕墻形成鮮明對比。“這些遺址是歷史的見證,我們通過考古發掘,讓更多人了解當年的真相。”黑龍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李陳奇説。